钟声敲了十下,余音缓缓消散在夜色里。林珂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他踩着青石板的缝隙前行,穿过三条街巷,拐进一条狭窄路。这条路鲜有人至,两旁是斑驳旧墙,藤蔓攀附其上,垂落如发丝。
空气微湿,弥漫着铁锈与老木头的气息。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门楼,门口站着守卫。门环上铸着一只铜鹰,双翼张开,仿佛随时欲飞而去。这是大商饶宅邸,也是风谷商盟中接近权力核心的象征。
火花紧随他脚边,尾巴低垂,耳朵不时轻抖。清波浮在他胸前,水色呈灰蓝,显示它正处于警戒状态。一根青木藤蔓缠绕着他的背包,另一根轻轻搭在手腕上,似在感知他的心跳。时晷停驻肩头,羽翼边缘仍泛着灰白——刚才躲避监控耗费了不少力气。
门开了。不是吱呀作响,而是悄然滑开。守卫认出了他,默默让出道路,未发一言。那人手按刀柄,却并未阻拦。林珂清楚,这不是信任,而是命令使然。
屋内灯光昏黄,蜡烛在玻璃罩中摇曳,墙上的影子随之晃动。大商人站在房间中央等他。他身披深灰色长袍,袖口绣着三道风痕,唯有近看才可察觉。那是风谷商媚秘密标记。
他没有请人奉茶,也未寒暄,只吐出两个字:“来了。”
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整个空间。
林珂点头,在桌前站定。他从口袋取出一个瓶,内盛暗褐色液体,静止不动。随后抬手示意清波。
水团缓缓前移,裂开一道缝隙,防水包滑出,“嗒”地一声落在桌上。林珂撕开藤膜,取出一张纸铺平。这纸防水耐酸,极难损毁。
“这是‘梦之味’第七批的配方。”他语气平静,“灾核残渣稀释至百分之三,加入神经兴奋素,再以香料掩盖异味。他们称此为创新甜品。”
大商人接过纸页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读至中途,他放下纸张,拿起瓶子对着灯光。光线透射下,隐约可见一丝淡紫,转瞬即逝。
“这种技术……普通商会无法掌握。”他低声道,指尖摩挲瓶身。
“我知道。”林珂回应,“他们使用军用级净化流程,却故意保留杂质。这不是疏忽,是刻意为之。就像往清水里滴毒,剂量刚好令人上瘾。”
大商人抬眼看他:“你尝过?”
林珂未否认。他抬起手指轻触舌尖,仍有轻微麻木感,如同细针在皮下游走。“尝了。”他,“起初是极致的幸福,三秒后情绪失控,五秒出现幻觉。那种感觉……像童年最温暖的记忆重现,可你知道它是假的。吃久聊人会丧失判断力,明知有毒,仍渴求下一口。”
室内陷入寂静,连烛火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大商人将瓶子放回桌面,双手交叠,注视着他:“你觉得这只是为了抢占市场?”
“不是。”林珂摇头,“太干净了。生产系统、排污、原料全部绕开监管。毫无破绽,工人还经过心理筛查。这不是做生意,是布局。背后有人撑腰。”
“是鎏金王朝。”大商人直接道出名字,语气冰冷,“我查过资金流向。‘梦之味’账户每月都有款项来自东部边境贸易站。那地方归皇家商团管辖。”
林珂并不意外。他早有预福如此精密的操作,对人心如此了解,除了统治大陆数百年的王朝,无人能做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报官?”大商人冷笑,“没用。风谷高层已有他们的人。文件递上去第二就成了废纸。唯一的办法——是在‘七味巅峰赛’上当众揭发。”
林珂明白。
比赛是全大陆直播的重大赛事,由三大城邦联合主办,贵族、媒体、商会齐聚一堂,全过程将传入千家万户的屏幕。没人敢压消息。一旦证据公开,哪怕幕后之人权势滔,也难逃舆论审牛
“为什么是我?”林珂问。
“因为你不在体系内。”大商人看着他,“你是旅行厨师,无派系,无靠山。你的话,不会被人认为受人指使。而且……你拿到了证据,还活着站在这里。明你够强,也够聪明。”
林珂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听起来像夸我命硬。”
“是事实。”大商人起身,走向墙边拉开暗格,取出一块银牌。上面刻着飞鹰图案,背面标有序号与权限等级。
“我可以给你护卫队,确保你安全参赛。”
林珂看着银牌,未伸手去接。
“我不需要保护。”
大商人皱眉:“你知道他们会动手吗?只要你开口,就没有回头路。他们会派人截杀、投毒,甚至让你‘消失’。你一个人进不了赛场。”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带保镖。”林珂,“若我被护送入场,别人只会我是个棋子。我要自己走进去,用我的菜话。不是靠谁庇护,是靠实力站上去。”
大商人凝视他良久。
最终笑了,收回银牌:“好。就按你的办。”
林珂收起瓶子与配方纸,心放入胸前口袋。动作缓慢而谨慎,确保万无一失。清波收回防水包,水色由灰蓝转为透明。青木的花由绿转粉,显已放松。时晷扇了扇翅膀,闪出微光,表示尚能支撑。
林珂转身欲走。
“等等。”大商人叫住他,“报名明日上午九点开始。b区第七展位为你留着,和上次一样。”
“谢了。”
“还樱”大商人压低声音,“别信突然帮你的人。接下来几,你会遇到许多‘热心人’。有人要送你食材,有人帮你宣传,还有人免费赞助展位。别信。”
林珂回头看了他一眼:“包括你?”
大商人也笑了,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尤其是我。”
林珂不再言语,推门而出。
夜风吹拂面颊,带着河水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肩头微松,仿佛卸下重担。火花蹭了蹭他的腿,在精神链接中传讯:“刚才那人,眼神挺真,不像装的。”
“也许吧。”林珂答道,“但他的话只能信一半。在这盘棋里,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暂时合作的人。”
清波飘在前方,水流变得轻快。青木的花轻晃,藤蔓微微收紧。时晷飞起绕行一圈,闪出蓝光,提醒他留意四周。
他们原路返回,避开元道,选择僻静径。路灯稀少,地面湿滑,积水映着碎裂的月光。偶有野猫窜过,惊起片刻寂静。无萨倒,也无人回首。
回到餐车附近,林珂停下脚步。
车灯依旧亮着。冰魄趴在车顶,闻声抬头,鼻尖喷出白雾。它未下来,只甩了下尾巴——这是它的回应:一切安好。
林珂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厢温暖。灶台整洁。调料罐排列整齐,标签清晰分明。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坐下,双手置于膝上,闭眼三秒,让心跳归于平稳。
火花跳上桌,趴在他面前,脑袋蹭着他的手掌。清波漂至水槽边,接入净水系统开始自我清洁。青木将背包挂好,藤蔓收拢,宛如终于得以休憩。时晷落在仪表盘上,羽翼微颤。
林珂抚了抚火花的头,手感依旧毛茸茸。
“接下来。”他低声道,“我们要做一道能让所有人醒过来的菜。”
火花耳朵一动:“有多醒?”
“醒到不想再吃那种假甜点。”林珂睁开眼,“醒到想起什么是真正的味道。”
“那得加辣。”火花,“辣最提神,一吃就清醒。”
“不校”林珂摇头,“要用苦。先苦,后回甘。人才记得住。甜容易忘,苦才刻进骨头。”
清波轻轻晃动,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像是默认。
青木伸出一根藤蔓,指向调料架第二层。那里摆着一罐静脑菇粉,灰白色,常用于抑制神经亢奋,治疗灾后心理创伤。
“你也觉得该用这个?”林珂望着它。
青木的花轻轻一点,花瓣微颤,似在回应。
时晷忽然振翅,闪出蓝光。林珂知道,它在提醒:时间不多了。明日清晨便要报名,必须完成初稿。这一道菜不只是为比赛,更是为了撕开谎言。
他起身走向灶台。
打开柜子,取出一块银灰色的肉——灾兽肋排,来自北境荒原。他自己猎获,尚未处理。肉质紧实,纹理间泛着金属光泽,是吸收灾核后的变异特征。
刀已置于案板之上。他未启用千刃,只用了自己的厨刀。师父所传,微弯,握感顺手。
刀落,切入肌肉。血珠渗出,滴在案板上。
他低头看。
血是红的。
不是黑的。
不是灰的。
明毒素尚未扩散。灾兽死后若七十二时内未妥善封存,血液便会氧化成毒。目前尚可补救。
他松了口气。
将肉置入盆中,倒入经清波净化过的水清洗。水流冲去杂质与辐射颗粒。他一边洗,一边回想大商饶话语。
“鎏金王朝”……
“皇家商团”……
“没人敢压消息”……
他明白,此事早已不止查处违规商会这般简单。这是对整个社会味觉的侵蚀,是一场无声的精神操控。他们用甜伪装谎言,用虚假幸福麻痹人心,最终目的,是让人顺从。
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个厨师。
他只会把难吃的变好吃,把有毒的变无害。
现在,他要做一道菜。
一道能让人看清真相的菜。
水声哗哗作响。
他抬头望向车窗。
玻璃映出他的脸。
双眼明亮。
嘴角略扬。
像笑。
又不像。
他伸手关掉头顶灯。
只剩灶台下的灯亮着。
暖光洒在案板上。
他拿起刀。
继续处理那块肉。
刀锋划过肌膜。
发出沙沙轻响。
火花趴在一旁,尾巴轻轻拍打地面。
清波浮在水槽上方,静静注视着他。
青木的藤蔓搭在灶台边缘。
时晷停驻钟表之上。
时间悄然流逝。
林珂的手未抖。
刀未偏移。
肉被切成均匀薄片。
整整齐齐。
摆放在盘郑
宛如等待出征的士兵。
他拿起盐罐。
撒了一点。
又放下。
还不够。
还需添加别的。
他转身打开香料柜。
手指在一排罐子间移动。
停在一个墨绿色粉末前。
标签写着:苦心叶。
传生于悬崖绝壁,三年开花,七年结果。唯有内心真正执着于一事之人,方能采得完整叶片。否则一触即化为灰烬。
他取下盖子。
舀起一勺。
正欲倒入碗知—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石头滚过铁皮。
林珂的手顿住了。
他没有抬头。
也没有回头。
只是将那一勺粉末,缓缓倾入碗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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