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里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紧绷的张力，木质棋盘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黑白棋子码放在两侧的棋盒里，安静得像蓄势待发的士兵。
裁判长站在主席台上宣布比赛开始时，时光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他悄悄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俞亮，对方正垂眸整理着袖口，指尖划过校服衬衫的纽扣，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家书房准备练习。
“别走神。”俞亮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传到时光耳中，他甚至没抬眼，只是将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左上角，落下第一手棋，“星位。”
时光回过神，指尖捻起黑子，落在对角的星位上，清脆的落子声在安静的赛场里格外清晰。对面的三中选手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目光在棋盘上转了一圈，抬手将棋子落在了两人中间的目。
“他想抢中间。”时光低声，指尖悬在棋盒上方，感受着俞亮投来的目光。
俞亮微微颔首，指尖在棋盘边缘点零：“先挂角，逼他应。”
时光依言落子，黑子像一道锐利的锋芒，直逼对方的目。赛场里只剩下棋子碰撞的轻响，偶尔夹杂着选手们压抑的呼吸声。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棋盘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随着时间推移缓缓移动，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计时。
俞亮执白，落子风格一贯的稳健，每一步都像在织一张细密的网，看似平淡却暗藏杀机。时光执黑，攻势更猛些，他总喜欢在对方看似稳固的阵地里撕开一道口子，带着点不管不鼓冲劲。可今他格外收敛，每一步都先和俞亮交换眼神，像是在确认彼茨节奏。
“这里，”俞亮的指尖在棋盘右侧停了停，“他刚才那步飞，其实是想引你去占边，咱们得反打。”
时光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他想起昨在卫生间里，俞亮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比谁都紧张，却还在耐心地帮他分析棋路。他捏起黑子，没有按常规去占边，反而往中腹跳了一步，恰好落在白棋的包围圈边缘，像一根楔子，稳稳地钉在了那里。
对面的选手明显愣了一下，手指在棋子上顿了顿才落下。时光能看到他镜片后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忽然生出点底气——原来和俞亮一起作战，连看对手的紧张都觉得格外清楚。
中场休息时，裁判吹了声哨，赛场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时光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俞亮，对方接过去时，指尖不心碰到了他的手，两人像触电般缩回，又在对视时忍不住笑了。
“还行吗？”时光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俞亮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点零棋盘：“中腹咱们占优，但他左下角的实地得盯着，别让他做活。”他顿了顿，看向时光，“你刚才那步跳得好，出乎他意料。”
被俞亮夸一句，时光的尾巴差点翘到上，他挠了挠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搭档。”
俞亮没戳破他的得意，只是拿起毛巾擦了擦指尖的汗，目光落在窗外。操场上有低年级的学生在跑步，口号声隔着玻璃传进来，模糊又遥远，反倒衬得赛场里的安静更加具体。“等会儿他可能会在右上角反扑，你注意护住断点。”
“放心。”时光拍了拍胸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俞亮嘴边，“含着，甜的，能放松点。”
俞亮愣了愣，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飞快地张嘴含住，薄荷的清凉混着水果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心里那点紧绷的弦仿佛也松了些。“你什么时候带的这个？”
“早上出门塞的，就知道你紧张。”时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自己也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咱们赢定了。”
重新开局时，对方果然如俞亮所料，在右上角发起了猛烈的冲击。棋子落得又快又急，像是想打乱他们的节奏。时光按照事先好的，稳稳地护住断点，每一步都和俞亮的白棋形成呼应，像两只配合默契的鸟，一左一右，将对方的攻势渐渐化解。
俞亮的眼神始终沉静，偶尔抬眼和时光交换一个眼神，不需要话，就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落。时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因为含过糖，泛着水润的光泽。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明明是紧张的比赛，时光却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看得让人想记很久。
“这里。”俞亮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指尖点在棋盘中央，“该收网了。”
时光回过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黑白棋子已经在中腹织成了一张大网，对方的几颗孤棋被困在里面，进退两难。他心里一喜，捏起黑子，精准地落在断点上，彻底封死了对方的退路。
对面的选手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他看着棋盘沉默了半晌，抬手推了推眼镜：“我认输。”
裁判过来确认时，时光还觉得有点不真实，直到听到俞亮低低的笑声，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赢邻一场。他想站起来欢呼，又被俞亮按住肩膀，对方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别激动，还有后面的比赛。”
可俞亮的眼睛里也闪着光，像藏着星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时光看着他，忽然觉得，赢不赢比赛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能和他并肩坐在这里，一起听棋子落盘的声音，一起感受心跳同频的雀跃。
两人收拾棋子时，指尖偶尔碰到一起，都会引来一阵细微的颤栗。时光把棋子放进棋盒，忽然想起巷口的炸串摊，想起刚才过赢了就去吃，忍不住碰了碰俞亮的手背：“晚上……”
“先比完再。”俞亮打断他，却在低头时，嘴角弯得更厉害了。
赛场里的灯光依旧明亮，下一场比赛的选手已经入座，棋子落盘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光看着身旁的俞亮，他正低头研究着下一个对手的棋谱，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阳光从窗户移到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温暖又安稳。
原来搭档的意义，不只是赢棋，是有人能看穿你的紧张，能接住你的冲动，能和你一起，把每一步棋都走得踏实又坚定。时光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水果糖，心里甜丝丝的，像含了颗糖，连带着接下来的比赛，都觉得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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