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两仪殿侧殿。
侧殿的门窗紧闭,李世民与几位心腹重臣皆是心头火热。
李世民放下手中那份由近侍刚刚誊抄、还带着墨香的敕令内容,
他的目光扫过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以及特意被召来的将作大匠阎立德。
这位不仅是杰出的建筑家、画家,更因掌管百工,对下物产、奇技淫巧(此处为中性)了解颇深。
“诸卿,”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被‘奖励’激发的锐气:
“凛冬之获,尔等皆已知晓。
朕非妒其所得,然此例一开,犹如在诸界眼前悬下重饵。
我大唐,该如何应对?”
杜如晦率先开口,他捻着胡须,眼神锐利:
“陛下,臣反复思量,这‘特殊样本’之‘特殊’,关键或许不在‘珍稀’,而在‘异常’。”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
“臣查阅了近年各地州府上报的‘祥瑞’‘异事’记录,剔除其中明显阿谀或牵强附会者,发现一些有趣线索:
商州有农人掘井,得一拳大黝黑石块,触手生温,置于室中,冬日可使室暖如春阳,然其质地非玉非铁;
剑南道有古杉,雷击不死,树心空洞处偶有异香传出,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陇右军镇上报,戈壁滩中发现一片‘响沙’,特定风向下,沙鸣之声如钟磬合奏,其下沙粒晶莹异于常沙…”
魏征接口,语气严肃:
“克明所言极是。
然此类物事,散落民间,或藏于山野,官府未必能尽知。
臣以为,当双管齐下。
其一,正如克明所言,严令各道、州、县,将此类‘物理异常’之现象与实物,列为与刑名、钱粮同等重要的考绩事项,限期上报,建立详细档案。
赏罚必须分明,如实上报且有价值者,重赏;隐匿或虚报者,严惩。”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
“其二,光靠地方官府被动接收不够。臣斗胆进言,可效仿汉之‘绣衣使者’,但目的不同。
遴选忠诚机敏、见识广博之中低级官员或士子,赋予密查之权,分赴各地,明察暗访。
尤其要深入市井江湖、山野村落,从游方郎症老猎户、采药人、手艺独特的匠人,乃至…
盗墓贼之流口中,探听那些不为人知的奇物传闻。
慈人接触三教九流,消息往往比官府更灵通。”
李世民微微颔首,看向房玄龄:“玄龄,你以为如何?”
房玄龄沉吟道:
“陛下,魏公所言暗访之事,确有必要,但须谨慎,人选、权限、联络方式需周密设计,以防其仗势扰民或滋生腐败。
此外,臣以为,目光不应仅限于大唐境内。”
他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大疆域图前:
“西域诸国,吐蕃高原,辽东靺鞨,乃至南方林邑、真腊,其风物与我中原迥异。
昔年张骞凿空,带回苜蓿、葡萄;前朝与突厥、吐谷浑往来,亦知有昆仑玉、瑟瑟(宝石)。
界主之‘样本’,未必生发于华夏。
鸿胪寺当加强对四方使节、商队的引导,许以厚利,鼓励他们带来本国‘稀奇古怪’之物,非仅金银香料。
甚至,可派遣精明可靠的使者,以文化交流、贸易考察为名,主动赴外域搜求。”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
“善!此事由鸿胪寺牵头,兵部、户部协同,拟定细则。
对外可称‘编纂《大唐西域异物志》’‘广采万国奇珍以充实内库’,掩人耳目。”
他随即又皱了皱眉:
“只是,外域茫茫,如同大海捞针…”
一直沉默的将作大匠阎立德此时拱手道:
“陛下,臣或有一愚见。
臣掌将作,常与下匠人、物料打交道。
窃以为,此‘特殊样本’,或与材质本身的‘极致’或‘矛盾’特性有关。
比如,至轻却至坚之物,至柔却至刚之材,极寒却自生温润,极热却触手冰凉,
或者,能自发光华、引导方向、甚至影响心绪之物。
此类物品,往往因其不合常理,难以实用,反被常人忽视或视为无用‘怪胎’。
搜寻时,或可留意那些被匠人传中提及,却因无法加工或不明用途而弃置的‘废料’‘怪材’。”
李世民闻言,抚掌道:
“阎卿此论,另辟蹊径!
将作监可暗中梳理历年工程、采办中遇到的此类‘疑难杂料’,记录在案。
并通令各地官营作坊、民间大匠行会,留意上报。”
杜如晦再次补充:
“陛下,还有一处或藏秘宝,故纸堆。
前隋两都陷落时,典籍散佚,然必有不少流入民间或寺庙。
臣请旨,组织翰林院饱学之士,并征召民间精通古籍、金石、博物之学的大儒,
系统检索历代正史、野史、笔记、方志、佛道藏经,乃至医书、农书、堪舆着作中,
所有关于奇异事物、矿产、草木、器物的记载,哪怕只言片语,也摘录考据,形成线索目录。
尤其要关注那些记述具体,却下落不明,或描述其效近乎‘荒诞’之物。”
魏征也点头:
“前朝皇室、世家大族累世收藏,其中不乏来历不明之物。
或可借修史、编书之名,征调、借阅其藏书与藏宝目录,暗中查勘。”
李世民站起身,踱步良久,沉声道:
“诸卿所谋甚详。
玄龄,你总领此事,协调中书省拟定详尽方略,
将暗访、明查、外求、内索、典籍梳理、匠人网络等诸般渠道整合一体,设立…暂称‘珍异阁’吧,专司其责。
人员、经费,优先保障。
记住,”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
“此事关乎国运新机,务必隐秘而高效。朕,要看到实实在在的线索和收获,而非空谈。”
“臣等遵旨!”
几人齐声应诺,他们心中都清楚,一场无声但规模浩大、渗透到大唐社会各个角落的“特异资源”大搜索,即将全面展开。
李世民的策略,直接体现了他一贯的‘兼收并蓄、务实细致’的风格。
既有国家机器的强力推动,又注重调动民间智慧与外部资源,以此来编织一张、覆盖大唐内外的无形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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