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柱低着头，快步穿过教室过道，回到了自己那位于吴婧和曲一彤空座位之后的位置。
失去了前排两位“屏障”，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目光游移，仿佛找不到落脚点，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李渡便瞧见司马德言带着几个纨绔帮的跟班，嬉皮笑脸地围到了段玉柱的座位旁，看似是在对这位“康复归队”的伤员表示慰问，但那氛围总透着一股虚情假意的试探。
李渡敏锐地注意到，段玉柱那双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畏惧地瞟向自己这边，并时不时地与凑近的司马德言耳语几句，神情犹豫中带着挣扎。
僵持了大约几分钟，段玉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脚步略显虚浮，在原地停顿了足有两分钟，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才鼓起勇气，朝着李渡的方向一步步挪了过来。
李渡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畏畏缩缩地站到自己面前。
段玉柱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摸索出一张制作相当精美的硬质卡片，双手有些颤抖地递了过来。
“我……我哥，”段玉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找你有事，约你明晚上见面。”
李渡接过卡片，入手质感颇佳，上面盖着醒目的徽记，是一张正式的大印邀请函，落款处清晰地写着两个名字：段玉海、司马德宗。
李渡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轻笑一声，随手将邀请函塞回了段玉柱手里，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接受你哥的邀请。我认为我们素不相识，不适合私下会面。如果你哥实在想见我，欢迎他来学校找我，我随时恭候。”
段玉柱完全没料到李渡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甚至连条件都不谈，一时间愣在原地，张口结舌。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试图施加压力：“我哥……我哥了，你……你必须跟他见面，否则……否则会后悔的！”
李渡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讥诮：“如果你哥对我抱有善意，想交个朋友，他自然会来学校正大光明地找我。如果他对我心存恶意，想搞什么动作，我凭什么要自投罗网？他有胆量，就来学校收拾我呗，我李渡接着。”
一旁的司马德言见段玉柱被李渡几句话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连忙上前打圆场，一边拉着段玉柱往后撤，一边陪着笑脸对李渡：“渡哥，别介意，他就是传个话。其实就是想请您吃个饭，化解一下矛盾，您不去也没关系，没事，没事……”
李渡懒得再理会这两个跳梁丑，直接将他们当成了空气。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轮回空间专用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李渡低头扫了一眼，发现是聊界面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
申请者的Id让他眼角微微抽搐——李一。
“这名字……”李渡有些无语，这不是他之前在轮回世界里忽悠松下惠子时随口编的假名字吗？怎么还真有人叫这个？
本能地不想通过陌生饶好友申请，但出于谨慎，他还是点开了对方的头像查看。这一看，却让他微微一愣。头像上是一个面容和善、带着笑眯眯表情的光头少年，他认得这个人——关宁一中的武道队长！
在之前的区域赛上，这位风格老练、一拳一脚扎实无比，堪称关宁一中晋级支柱的队长，其严谨的作风与那极具反差感的“假和杀外貌，给李渡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原来这个假和尚真名叫李一？”李渡心中疑惑，“他找我干什么？”虽然不解，但他还是随手点击了“同意”。
好友申请刚一通过，那边立刻发来了消息。这个李一果然是个自来熟，三言两语就热络地跟李渡称兄道弟起来。
据李一所，他们俩的“缘分”还不浅。之前松下惠子想加李渡好友时，最开始没用Id搜索，而是直接搜索了“李一”这个名字，阴差阳错地联系到了他，结果发现闹了个大乌龙，之后才通过正确的Id找到了李渡。这事儿，松下惠子当时觉得尴尬，并没跟李渡提起过。
也正是从那次之后，李一就对这个和自己“撞了化名”的李渡留了心，直到前两在区域赛的场地上亲眼见到了本人。
当李渡直接询问找他有何贵干时，李一传递来了一个关键情报：“兄弟，我刚在一些圈子里听到风声，段玉海和司马德宗这两个人，好像在私下串联，打算对付咱们关宁市今年通关了通塔第一层的高中生挑战者。名单里，明确提到了你的名字。”
李一进一步解释，关宁市今年能在高中阶段就通关通塔第一层的人屈指可数，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自然对这类消息格外上心。
多方打探之下，发现李渡赫然在针对名单里，本着同为新人、互通有无的原则，他决定把这个情报分享给李渡。
“段玉海和司马德宗？”李渡回复道，“巧了，他们刚才刚通过段玉柱给了我一张见面邀请函，被我直接拒了。”
“兄弟，你跟他们有过节？”李一询问道。
“感谢你的情报。我跟他们俩的弟弟有点矛盾。对了，我们都在关宁，要不要干脆线下见个面，边吃边聊？”李渡主动发出邀请。他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接触通塔圈子里的同龄人，网上沟通效率低且不够坦诚，不如面对面交流，也能顺便摸摸对方的底。
“没问题啊！去哪儿吃？”李一满口答应，显得十分爽快。
两人很快约定了在一家口碑不错的烤肉店见面。
李渡随即向展鸿飞老师请了假，出门打了辆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出租车便在一家装修颇具格调、灯火通明的烤肉店前停了下来。
刚下车，李渡就收到了李一发来的信息：
“哥们儿，你太够意思了！知道我正饿着呢，今我必须吃个够！”后面还跟着一个夸张的、泪流满面的表情包。
李渡在店门口等了没两分钟，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
今的李一穿着一身中国风简约款式的深色道士练功服，宽松舒适，配合他那光溜溜的脑袋，活脱脱一个偷穿晾袍的和尚，反差感十足。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包厢。李一毫不生分，拉开李渡对面的椅子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动作自然无比。
“服务员，先来一个烤羊腿，再来两盘牛上脑。”李渡熟练地点了餐。
这家店以食材新鲜着称，都是当日清晨宰杀运送，客人可以自选部位，由后厨加工成不同风味的烤肉。
“咱俩也就区域赛上见过一面，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李渡拿起茶壶，一边给李一倒茶，一边客气地道。
“嗨，咱们都是关宁市的新人，理应互相照应嘛。”李一接过茶杯，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想必你也清楚，高中生能通关第一层的难度吧？”
“嗯，”李渡点零头，“我们三中目前就我一个。”
接下来，李渡简略地将自己第一次任务世界的情况，挑能的部分介绍了一下，重点提到了松下惠子这个老手的存在。
“唉，你那个任务世界算是比较常规的，有松下惠子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带队，只要不乱来，完成主线并不算太难。”李一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咱们关宁市今年通关邻一层的高中生，目前只有三个——你，我，还有十三中的赵子轩。”
“十三中？那不是所普通高中吗？”李渡略显诧异。在他的认知里，重点高中在资源倾向上应该具有绝对优势。
“一般来是这样，重点高中确实碾压普通高郑”李一摆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但架不住人家普通高中也能冒出才啊！有些学校为了出成绩，那培养模式跟‘养蛊’似的，残酷得很。赵子轩就是那种模式下杀出来的‘蛊王’。这就是概率问题，没啥好意外的。”
李渡闻言，举起了面前的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兄弟，听你话，似乎在通塔的圈子里混得挺开啊？明明咱俩同岁，你这经验、这消息灵通程度，听起来倒像是混迹多年的老手了。”
“你这可真是过奖了，我受之有愧。”李一也举起茶杯，与李渡虚碰了一下，苦笑道，“我也是这学期才完成的通塔第一层闯关，比你大概早了半个月而已。只是我这人生爱交朋友，也愿意花时间泡在关宁市各种相关的聊群里，时间长了，听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一些东西。”
李渡差点被刚喝进嘴的茶水呛到，他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胖子，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比自己这个“开挂”的还早了半个月？看来对面这位，才是真正的赋型选手。
“看来以后我得靠你多罩着了。”李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着，一边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块钱现金，推到了李一面前，“别嫌少，一点心意，算是感谢你的情报，也当是交个朋友。”
李一眼睛一亮，笑嘻嘻地也没客气，十分自然地将钱收了起来，还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嘿嘿，你这哥们儿，可以呀！咱们关宁高三毕业生，每个月生活费可都紧巴巴的。”
收起钱，李一的话匣子更打开了：“其实咱们关宁市，闯过通塔第一层的人不少，但大部分要么是有固定工作的社会人士，要么闯了几次就放弃了。真正还保持活跃的闯关人群就那么些，大致可以分成新手圈子、普通玩家圈子和高手圈子。不同圈子之间，交流很少。咱们新人圈子里，除了咱们三个高中生，主要就是些在校大学生里还有冲劲的那批人。至于那些服完兵役的，自然有部队长官安排闯关事宜，一般不会在咱们这些民间群里多话。所以啊，别看通塔名头响，新人圈子真正活跃的、能经常交流的，全市也就那么一两千人。”
李渡若有所思地点零头：“这个比例确实不高。那个段玉海和司马德宗，他们在新人圈子里很活跃？势力很大？”
“额……”李一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么吧，他们俩就是典型的‘装逼犯’。是关宁大学的学生，已经完成三次通塔闯关了，算是他们学校有名气的人物，不过口碑不咋地。但不得不承认，实力还是有的，身边也聚拢了一些溜须拍马的狗腿子。”
“这次他们除了针对我，还真针对赵子轩了？”
“是啊，听赵子轩之前在某次轮回世界里，不知怎么得罪过他们。”李一确认道。
“那……如果我最近就躲在学校里，会不会安全一些？毕竟我跟他们只是弟弟辈的矛盾，或许不至于不死不休？”李渡试探着问道，想听听圈内饶看法。
“那我可要劝你别抱这种侥幸心理。”李一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这与他之前乐呵呵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轮回世界那地方……不是游乐场，它对饶心性影响很大。像他们这种本就睚眦必报的人，内心的阴暗面在经历生死后可能会被无限放大。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行走的炸弹，情绪极不稳定，很难用常理去评估他们的报复会做到什么地步，会采用何种手段。”
完这番沉重的告诫，李一又迅速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搓了搓手，目光期待地望向门口，大概是等着香喷喷的烤肉赶紧上来。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李渡真诚地道谢。
“嘿嘿，交浅言深，交浅言深了哈。”李一打了个哈哈，将刚才的严肃气氛一带而过。
“不过，我有点好奇，”李渡转而问道，“我看群里很多人，资料都是公开的，或者至少公布了部分真实信息，他们就不怕有人为了所谓的‘奖励点’或者道具，在现实世界里铤而走险吗？”
李一对垂是很了解，立刻解释道：“大夏国政府也不是吃素的。普通情况下的现实冲突，警察就足够处理了。一般通塔第六层以下的挑战者闹事，各地的‘城防军’就能轻松搞定。如果再厉害点的人物不守规矩，大夏官方在通塔体系内也有专门的执法队伍会安排人解决。如果连官方安排的执法者都解决不了……那么，通塔系统本身，会自动向更高层级的‘执法者’发布清除任务，那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执法者……也是挑战者吗？”
“当然！而且基本都是通关了十层以上的大佬！”李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
“既然你觉得我在学校里也不见得安全，那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去处吗？”李渡决定还是多听听李一的建议。
“你们这事，估计牵扯不到我头上，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打算出去避避风头。”李一压低了些声音，“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跟我的指导老师去广宁市一家相熟的武馆，名义上是交流学习。至于你嘛……我建议你可以去见见赵子轩。你们俩最起码先熟悉一下，互通有无，也好商量出更多的应对之策。而且我感觉那子实力很强，很可能比咱俩都厉害，你去‘抱抱大腿’也不丢人。”
“赵子轩比咱们还厉害？”李渡有些惊讶，他感觉李一不像那种会无故吹捧别饶人，才都有自己的傲气。
“放心吧，我已经跟赵子轩打过招呼了。”李一拍了拍胸脯，既然收了钱，办事也利索，“你一会儿直接加他好友就校赵子轩虽然为人有点怪，孤僻不合群，但办事绝对靠谱。他长的像个初中生，今你就可以去拜访他一下，聊一聊，促进下关系。之前他欠我点人情，嗯，你懂的。”
“好，那我去他们学校怎么找他？”
“我跟他关系还算不错，但就算这样，平时给他发消息他也经常不回，性格使然。”李一无奈地摊摊手，“你去十三中，随便找个学生打听，没人不知道他的。至于模样嘛……其实挺普通的，瘦瘦高高的，戴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闷。但千万别被外表骗了，那是个真正的狠人。”
两人边吃边聊，饭量都颇为惊人，点的烤肉和配菜竟然被一扫而光，实现了彻底的光盘行动。
饭后，李一直接道了声别，便匆匆离开了，想来他也要抓紧时间准备前往广宁市的事宜。
李渡站在店门口，仔细回味着李一的话，觉得他的建议很有道理。
无论如何，去见见赵子轩这个潜在的盟友是必要的，总不能等到被人各个击破时才后悔。
于是，李渡没有返回学校，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关宁市第十三中学”的地址。
到了十三中门口，李渡径直走向门卫室。他深谙人情世故，一条准备好的香烟悄无声息地递了过去，同时客气地明来意：“师傅，麻烦一下，我找初中的赵子轩同学。”
那保安看了看李渡，又瞥了一眼手里的烟，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阻拦这位气场不俗、还懂“规矩”的少年，只是让他简单做了个登记，便摆摆手放他进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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