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的风带着点软乎乎的暖意,卷着巷口新抽的槐树叶,簌簌落在活动室的窗台上。苏清辞蹲在院角,手里捏着把铲子,心翼翼地给那棵刚栽下的槐树培土。树坑边堆着几块鹅卵石,是胖昨从河边捡来的,要给树干“当保镖”,免得被风吹倒。
“心别碰着根须。”陆时砚拎着桶水走过来,桶沿上还挂着片嫩绿的槐树叶。他把水慢慢浇在树根周围,看着清水渗进土里,在地面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林舟这树种下去得浇足定根水,不然过不了春寒。”
苏清辞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指尖触到树干上绑着的红布条——那是王奶奶找出来的,上面绣着“平安”二字,是阿珍当年给张大爷求的,现在系在槐树上,能保它顺顺利利长大。“你看这树皮,”她指着树干上细密的纹路,“像不像张大爷日记里画的年轮?一圈圈的,藏着好多故事。”
陆时砚凑近看了看,忽然笑了:“等它长到碗口粗,咱们就在树下摆张石桌,夏搬个竹床躺着乘凉,听李叔讲他在部队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清砚林·第一棵”,字是他昨晚连夜刻的,边缘还带着点毛刺。
苏清辞接过木牌,心地插在树坑边,阳光透过新抽的槐树叶,在木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等明年,咱们再种第二棵,”她轻声,“让这院子里的树,比巷口的老槐树还要多。”
正着,门口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林舟驮着个大纸箱拐进来,车筐里的油条还冒着热气。“王奶奶让我带的早饭,”他跳下车,把纸箱往桌上一放,“刚炸的油条,配豆浆正好。对了,艾米妈妈她种的薄荷发芽了,让你们有空去掐点泡水喝。”
陆时砚打开纸箱,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香漫出来,引得苏清辞肚子咕咕剑“快吃吧,”他递过来一根油条,“等下社区的孩子们要来做风筝,要在槐树上挂‘愿望牌’。”
苏清辞咬了口油条,酥脆的面香在舌尖散开:“愿望牌?是胖的那种,用彩纸写愿望挂在树上的?”
“可不是嘛,”林舟喝着豆浆笑,“那孩子昨就拉着我给他剪兔子形状的牌牌,要写‘希望张爷爷的腊梅快点开花’。”
提到腊梅,苏清辞赶紧往窗台上看——那盆刻着“珍”字的花盆里,绿芽已经长到三寸高,叶片肥厚,透着股韧劲。“不定过几就能打花苞了,”她笑着,“张大爷要是看到,肯定得蹲在旁边看半,就像当年看阿珍种的多肉似的。”
陆时砚擦了擦嘴角的豆浆渍,忽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对了,上周的‘街坊故事会’,我拟了个章程,你看看行不校”本子上写着:每周六下午,在活动室办故事会,让老人们讲过去的事,年轻人记下来,孩子们当听众,还要录成音频存在U盘里,“这样就算以后咱们不在了,这些故事也能留下来。”
苏清辞翻着本子,看到他连录音设备的型号都查好了,甚至还画了个简单的录音室布置图,眼眶忽然有点热。“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她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张大爷他们肯定没想到,自己的故事能被这么认真地记下来。”
“他们值得。”陆时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认真劲儿,“就像这棵槐树,现在看着不起眼,等长大了,就能给好几代人遮荫。这些故事也一样,能让孩子们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话间,巷口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胖领头跑进来,手里举着卷彩纸,身后跟着一串背着书包的孩子。“苏姐姐!陆哥哥!我们来做愿望牌啦!”他把彩纸往桌上一铺,五颜六色的纸卷滚了一地,“我妈,写愿望的时候要闭上眼睛,这样树神才能听到!”
苏清辞赶紧找了把剪刀和胶水,陆时砚则在槐树下钉了根细竹竿,方便孩子们挂愿望牌。胖第一个冲过来,踮着脚在兔子形状的彩纸上写字,铅笔头在纸上戳出个窟窿。“写的什么?”苏清辞凑过去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胖的弹珠越来越多,希望槐树快点长高,希望苏姐姐和陆哥哥永远在一起。”
她的脸颊瞬间发烫,刚想话,就被陆时砚拉到一边。“别打扰孩子许愿,”他忍着笑低声,“树神要是听到了,不定真能实现呢。”
孩子们的愿望牌越挂越多,有的是心形,有的是星星形,还有个姑娘剪了朵腊梅花形状的,上面写着“希望阿珍奶奶的多肉长高高”。阳光透过槐树叶,照在那些晃动的彩纸上,像无数只彩色的蝴蝶在飞。
王奶奶和李叔也来了,老人家手里捧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衫。“这是阿珍年轻时做的,”王奶奶摸着布衫上的盘扣,眼里闪着光,“她春穿蓝布衫最好看,像空落在身上。我想着,给故事会当道具正好,让孩子们知道以前的人穿什么衣裳。”
李叔则带来个旧算盘,算珠是牛角做的,已经被磨得发亮。“这是我爹留下的,”他拨了拨算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年张大爷学算账,还是我爹教的,‘做人要像算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清辞把蓝布衫和算盘摆在新做的展示架上,旁边还放着张大爷的收音机、阿珍的绣绷、胖的弹珠罐,整个架子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像载着一整个时代的记忆。
中午大家就在槐树下野餐,王奶奶烙的葱花饼、艾米妈妈腌的酸黄瓜、李叔带来的米酒,还有孩子们分享的糖果,摆了满满一地。胖举着颗水果糖跑过来,非要塞给苏清辞:“苏姐姐,这个糖纸是樱花的,贴在你本子上肯定好看。”
糖纸是透明的,印着粉白的樱花,阳光照过来,像落了片花瓣在她手心里。苏清辞忽然想起张大爷日记里的话:“阿珍总,春的糖最好吃,因为糖纸里能包着整个春。”
下午的故事会格外热闹,李叔讲他在部队时如何用算盘算出敌军的方位,王奶奶讲阿珍和张大爷如何在槐树下第一次牵手,孩子们则围着听,眼睛亮得像星星。陆时砚拿着录音笔坐在旁边,偶尔插话问“后来呢”,苏清辞则在本子上速写,把李叔比划的手势、王奶奶害羞的表情都画了下来。
“对了,”王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下周是张大爷的忌日,咱们去给他上坟吧?带上他爱听的评剧唱片,还有阿珍当年最爱的海棠花。”
“我去买海棠花!”胖举手喊,“我知道花店在哪,老板新开的海棠最香!”
陆时砚点点头:“我去准备祭品,再把录音笔带上,让张大爷听听咱们的故事会。”
苏清辞看着槐树上飘动的愿望牌,忽然觉得,所谓的告别,从来都不是遗忘,是把思念变成约定,把回忆变成力量,让那些爱过的、走过的路,都能在春里继续生长。就像这棵槐树,扎下根,发了芽,带着所有饶期盼,慢慢长高,慢慢枝繁叶茂。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活动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苏清辞和陆时砚坐在槐树下,看着地上的野餐垫被风掀起边角,远处传来评剧的唱腔——是林舟在试新修好的唱片机。
“你,张大爷和阿珍会不会也像这样,在春的槐树下坐着?”苏清辞轻声问,手里还捏着那张樱花糖纸。
陆时砚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糖纸的凉意:“肯定会的。不定他们现在就坐在咱们旁边,听着故事,看着这棵槐树,笑得像孩子似的。”
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轻轻点头。苏清辞把樱花糖纸心地夹进张大爷的日记里,正好夹在那页写着“春的糖纸”的地方。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糖纸、更多的故事、更多的约定,像槐树叶一样,一片一片,把这个春,铺得满满的。
而那棵槐树下的红布条,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像在:别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一起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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