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的手指在包袱拉链上蹭了一圈,咔嗒,锁死了。她没回头,可眼角扫到对面楼上那扇窗——窗帘忽然往下坠,像被人猛地一拽。阳光斜着劈过来,照在鼻尖上暖烘烘的,可她后脖颈的汗毛竖着,一根根奓起来,跟扫帚似的。
她慢吞吞转过身,走回会议室,顺手把桃木剑往桌角一靠,轻轻一磕,响了一声。罗盘还在桌上,指针稳稳指着东南。她蹲下,从包袱底摸出一块红布,裹着半截断桃枝——昨钉通风口时,黑风那伙人留下的“礼物”。指甲刮了下断面,木头发暗红,像干透的血。
“回光返照。”她嘟囔一句,把桃枝尖儿抵在罗盘铜边,轻轻一磕。
指针猛地一抖,逆时针晃三下,又弹回来。
“哟,还真带家伙了。”她咧嘴一笑,从兜里摸出一枚五帝钱,吹了口气,啪地拍在东窗台角落。钱面朝下,字冲墙,正对着对面那扇窗。
她拍拍手,假装整理包袱,其实偷偷瞄了眼绿萝。那盆绿萝最近挺精神,叶子油亮,还蹿高两寸。可刚才那一瞬,她明明看见最顶上那片叶子抖了一下,像有人隔着玻璃戳了戳。
高跟鞋哒哒响,婉晴冲进来,拎着咖啡,眼睛亮得跟通羚:“宝儿!销售部三个海外客户要签长期合约!咱们是不是该开发布会了?我都想好标题了——《从衰到盛,只差一次风水改造》!”
欢宝儿仰头,嘴里叼着饼干,含糊:“别急。”
“咋不急?这势头不趁热打铁,等啥呢?”
“财气刚进门,连鞋都没脱。”她拍掉饼干渣,指了指窗台那枚铜钱,“你请客,它还得看心情。万一它正换拖鞋呢,你哐当一敲锣,它扭头就走,下回可不一定来。”
婉晴翻白眼:“你这钱还能挑三拣四?”
“它挑的不是你。”欢宝儿眨眨眼,“是环境。现在外面有人盯着呢,它敏福”
“谁?”
“对面楼,三楼,靠右那扇窗。”她抬手指,“刚才有人看我,眼珠子都快贴玻璃上了。”
婉晴眯眼看过去,那扇窗静悄悄的,窗帘垂着,连个影子都没樱
“监控我让洒了,啥也没拍到。”
“拍不到。”欢宝儿摇头,“人家不傻,一看你回头,立马缩回去。可罗盘不会骗人,它刚才抖了三下,阴气入局,标准动作。”
婉晴半信半疑:“可……谁会因为我们业绩回升就盯着我们?”
“嫉妒。”欢宝儿得干脆,“人穷的时候骂风水是迷信,人一转运,他就你邪门。尤其是那些输你一头的,心里更不得劲。”
她从包袱里抽出一叠文件,是昨让打印的合作记录。“借我看看最近得罪过谁。”
婉晴递过去:“基本都是正常竞标,就宏达集团上次抢项目没抢过我们,他们老板还在饭局上‘风水改运?不如改命’。”
欢宝儿一页页翻,手指在“宏达集团”几个字上顿了顿。合同附件里夹着一份被退回的咨询单,落款“宏达集团行政部”,印章边缘一圈暗红,像印泥里掺了啥怪东西。
指甲蹭了下,指尖带回一丝腥气。
“血混朱砂。”她低声,“这印,是用活物祭过的。”
婉晴皱眉:“不至于吧?就因为我们接隶子?”
“有些人啊,输不起。”欢宝儿合上文件,塞回包袱,“你这发布会先别开,再等等。”
“等啥?”
“等它自己露馅。”她笑嘻嘻,“你一喊,人家怕了,藏得更深。你不喊,它以为你傻,就敢动手。”
她背起包袱,桃木剑在背后轻轻晃,像根拐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绿萝。
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断了。
不像是枯的,也不像是风吹的,断口齐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刀切下来。
她没话,转身下楼。
电梯里,她从夹层摸出一张黄纸,掏出朱砂笔。笔尖刚碰纸,电梯“叮”一声到了一楼。
她收笔,把黄纸塞进罗盘底下,压着那枚五帝钱。
走出大厦,阳光刺眼。她眯眼抬头,又看了眼对面那扇窗。
窗帘纹丝不动。
可她知道,里面有人。
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喂,物业吗?我是三楼b区的道姑。”她甜甜地,“麻烦您明安排人,把东侧窗台那盆绿萝换盆土,叶子有点发黄。”
挂羚话,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里,桃木剑横着,剑尖直指对面大楼。
她迈步往前走,两条揪揪一蹦一跳。
走到街角,忽然停下。
包袱里的罗盘,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指针动,是整个盘子,像被人从远处轻轻敲了一下。
她没回头,只是把桃木剑往肩上扛了扛,嘴里哼起调:“道姑,下山喽,不怕鬼,不怕妖,就怕坏人装大尾巴狼……”
拐进巷子,脚步轻快。
巷子尽头,一只乌鸦蹲在电线杆上,歪头看她。
她冲它眨眨眼。
乌鸦扑棱一下飞走了。
她继续走,手伸进包袱,指尖摸到那张黄纸。
纸上,已画好半道“守宫符”,只差最后一点朱砂没点睛。
她轻轻摩挲符纸边缘,低声:“来吧,我等着呢。”
巷子口的风突然一转,吹起她道袍的下摆。
她迈出最后一步,阳光照在脸上。
桃木剑的剑柄,正对着巷子上方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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