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的腮帮子还鼓着,糖块在嘴里转来转去,眼睛却死死盯着赵老板西装口袋里那点露出来的彩纸。风一吹,那纸角轻轻抖了一下,像是自己想往外爬。
她没吭声,悄悄把手伸进包袱,摸出罗盘。指针晃了半圈,稳稳指向赵老板的方向。
“你这身衣服又犯忌了。”她忽然开口,声音软乎乎的,“上次你油头粉面容易招阴,你怎么就不改?”
赵老板正啃南瓜,差点咬到舌头:“我这都换便装了!灰夹克,旧皮鞋,连发胶都没喷!”
“不是打扮问题。”欢宝儿放下罗盘,蹭到他身边,伸手就要掏他口袋,“是东西不对。”
“哎哎哎!”赵老板护住口袋,“这是私人领地,不能乱动!”
欢宝儿不理他,桃木剑尖轻轻一挑,那张彩纸飘了出来。她一把捏住,借着身子挡住视线,低头一看——纸边泛着淡淡的紫光,纹路像烧焦的蛛网,边缘还有细的符文残迹。
她眼皮跳了跳。
这是“引魂帖”的碎片。专用来勾连游魂,扰乱气场,轻则让人夜夜惊梦,重则引煞入宅,败尽家运。
“你从哪儿弄来的?”她收起纸片,声音还是甜甜的,眼神却冷了几分。
“啥?什么纸?”赵老板一脸懵,“哦,那个啊,早上有人塞给我的,是‘贵人指引卡’,扫码还能测运势。”
“骗子。”欢宝儿哼了一声,“扫出来是不是写着‘你近期有血光之灾,但遇红衣孩童可解’?”
“……你怎么知道?”
“老套路了。”她拍拍包袱,“现在连符纸都搞电子营销,真是与时俱进。”
婉晴听见动静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欢宝儿把碎片塞进内袋,“回头烧了就校就是麻烦,刚消停两,又有人想搞事。”
她话音刚落,远处路上来了个拄拐的老先生。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绣着一圈暗色花纹,走路慢,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到了近前,老人二话不,扑通就跪下了。
“神仙,救救我们陈家吧!”
欢宝儿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别别别,地上凉,我还没退休呢,不值得您这么拜。”
“祖坟出事了!”老人眼眶通红,“半个月前开始,夜里总听见哭声,坟头裂开一道缝,土自己往外翻。族里五个后生接连发烧不退,算命的,龙脉断了,阴气倒灌,再不救,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欢宝儿皱眉:“你们动过坟地吗?”
“没人碰过!那地方百年吉穴,风水先生都‘龟背驮金,子孙兴旺’,谁敢乱挖?”
“龟背岭?”欢宝儿耳朵竖起来,“城西那个?”
“正是。”
她心里咯噔一下。龟背岭她听过,师傅提过三次,每次都“簇藏气不泄,宜静不宜扰”。要是真出了问题,恐怕不是自然塌陷。
她抬头看向老人:“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村里人,最近有个三岁半的道姑,破了黑庙,镇了邪阵,连电视台都要报道。我就一路打听,走到山脚,看见帐篷,就知道……找对人了。”
欢宝儿眨眨眼:“您走了二十里路?”
“十七里半。”老人认真纠正,“最后两里是跑的。”
周围安静了一瞬。
婉晴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保温桶。
赵老板啧了一声:“这年头,连老头都追星。”
欢宝儿没笑。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刚才还指向赵老板,现在指针微微偏转,竟冲着老人来的方向轻轻颤动。
她猛地想起什么——引魂帖虽,作用范围有限,但它能“标记目标”,让邪气顺着气运追踪。老人来找她,会不会……已经被盯上了?
“您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特别累?或者耳边有韧语?”
老人一愣:“确实……走到半山腰,突然头晕,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喊‘回去,别多管闲事’……我没理,继续走。”
欢宝儿深吸一口气,转身把桃木剑往肩上一扛,包袱拍了拍:“这事儿我接了。”
“你现在去?”婉晴急了,“你刚打完一场,连觉都没睡!”
“死人不会等我睡觉。”欢宝儿语气平静,“坟裂了不修,鬼要搬家,搬哪儿?肯定是活人家里。”
赵老板也凑上来:“那纸片的事我也得查,不定和这事有关。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你留下。”欢宝儿摇头,“你身上沾了邪帖,得先净化。不然跟着去,等于带了个信号发射器。”
“那多危险!”婉晴拉住她袖子,“至少让我派车送你,再叫两个保镖……”
“保镖能扛桃木剑吗?”欢宝儿咧嘴一笑,“再了,我这身道袍是纯棉的,防静电,防骚扰,还防蚊子咬,安全得很。”
她转身背好包袱,罗盘挂回腰间,桃木剑轻拍肩头。
“黑前赶到,还能看看日落时的气场走向。”她完,迈步就走。
“等等!”赵老板追上来,塞给她一包彩虹糖,“这个……比五雷咒管用。”
欢宝儿接过,撕开一角,扔一颗进嘴:“这回算你懂事。”
她蹦了两下,揪揪跟着晃,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路上。
婉晴望着她走远,低声问赵老板:“你她真能行吗?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赵老板摸了摸口袋,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福
“她要是不行,”他苦笑,“那这世上就没靠谱的玄学人士了。”
另一边,欢宝儿走在山路上,嘴里的糖快化完了,脚步却没慢。
她时不时掏出罗盘看一眼,指针始终稳定指向西南方。偶尔晃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她没理会,只从包袱里摸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快速画晾护身符,贴在剑柄上。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泥土混着青草的气息。
她抬头看了看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山路尽头,隐约能看到一片村落,屋顶冒着炊烟,一条河绕村而过,水色发暗。
她正要加快脚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布料摩擦树枝的声音。
她没回头,只是把桃木剑换到了右手,左手悄悄摸进了包袱。
脚步声没有再响起。
她继续往前走,走出十步后,突然停下,猛地转身。
空荡荡的林间路,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转。
她眯起眼,从包袱里取出一撮粉末,往空中一撒。
粉末飘落的过程中,有一缕突然扭曲,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穿了过去。
欢宝儿嘴角一勾,声嘀咕:“跟这么远,也不嫌累。”
她转身继续走,步伐轻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就在她第三次抬脚时,右脚鞋底传来一点异样——像是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
鞋底粘着一片湿泥,泥里嵌着半截烧焦的纸角,颜色暗紫,边缘蜷曲如枯叶。
和赵老板口袋里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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