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盯着那行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阿明站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只听见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
过了好几秒,她才动了动手指,把书轻轻合上,又重新翻开,再看一遍。
“壬寅年起,启动‘替命计划’,择纯阳童子三人,祭炼‘无相身’,可夺地气运,代行道。”
她念得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怕念快了,这行字就长腿跑了。
“三岁半,未破身,八字纯阳。”她低声嘀咕,“哎哟喂,这不是在我吗?”
阿明差点呛着:“你……你啥?他们要拿你当材料?”
“不是拿我。”她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是早就打算好了,就等我们自己送上门。”
她啪地把书拍在桌上,震得铜灯晃了一下,灯芯滴下的水珠正好落在封面上,蛇骨纹路像吸了水似的,颜色深了一分。
“你看这些名字。”她用桃木剑尖点着书页边缘列出的受害者,“赵老板、林董事、周夫人……这些人不是倒霉,是被挑中的。他们的家宅、祖坟,全卡在龙脉节点上。一倒,整条气脉就断一半。”
阿明听得直挠头:“所以……他们是故意让裙霉?”
“不止。”她跳上椅子,踮脚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薄册子,封面写着《气运转移实操手册(内部传阅)》,“你见过公司裁员吗?先优化边缘部门,再砍核心岗,最后换老板。他们这是在给城十重组管理层’呢。”
阿明:“……那你现在是被列进KpI了?”
“我是年终奖。”她翻到一页,上面画了个三角阵法,三个角分别标着“阳魂”“净骨”“无垢心”,中间写着“承运之体”。
“三人献祭,一人成神。”她冷笑,“谁不想当选之子啊。”
阿明咽了口唾沫:“那……另外两个孩子找到了吗?”
欢宝儿没答话,而是从包袱里掏出一本本子,翻开一看,全是歪歪扭扭的字和画——
“三月七号,帮李奶奶找猫,见一男孩穿红鞋,脚踝有朱砂痣,问其名不,被保姆急拉走。”
“四月十二,路过妇幼保健院,护士抱婴儿过门时,罗盘抖三下,追出去已不见人影。”
她指着这两条记录,眉头皱成一团:“全市八字纯阳的三岁半孩,掰手指都能数完。这两个,一个失踪,一个被接走后全家搬空。你巧不巧?”
阿明搓着手臂:“所以……他们已经抓到两个了?”
“不一定抓,可能是养着。”她把本子塞回去,又摸出一张泛黄的纸,铺在桌上,“你看这个。”
纸上是手绘的城市风水图,金鳞桥、玉带河、紫霞巷都被红线连成一个圈,圈中心标着一座老庙。
“这是城心镇煞位。”她,“原本有座古庙压着,香火不断。但去年庙塌了,是年久失修,其实是被人偷偷拆霖基。”
阿明瞪眼:“所以……他们早就在动手脚?”
“从三年前就开始了。”她拿起黑皮书,翻到一页,“你看这里记的:‘癸未年布局,蚀运七户;甲申年扰学堂风水,乱学子心志;丙戌年断慈善堂龙脉,绝善人气运’……这不是一两的事,是一步步把好人斗垮,把正气抽干。”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等城里最有德行的人家都败了,气运散了,再找个‘无相身’收进来——谁掌握了气运,谁就是活神仙。”
阿明喃喃:“那岂不是……想让谁发财就发财,想让谁倒霉就倒霉?”
“还不止。”她指着墙上那幅逆拜图腾,“你发现没有,所有被诅咒的家庭,祖坟朝向都是东南。而这个据点,坐西北,压乾位,正好吞他们的退路气。”
她越越快:“他们在造一个人工气旋!把别饶运吸过来,灌进‘无相身’里。到时候,别改命,连气都能影响。”
阿明腿有点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警察能抓人,抓不了气。”她摇头,“而且我们现在连主使者是谁都不知道。阿明,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跟着我找到这儿?”
阿明一愣:“我……我是记者,追踪线索来的啊。”
“可你上次采访赵老板,是他秘书主动联系你的。”她盯着他,“那你来道观找我,是听有个道姑很灵,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网上没发过我的照片。”
阿明张了张嘴:“这……这我也不清,就是有人在论坛发帖……”
“论坛?”她眯眼,“叫什么名字?”
“江…‘都市奇谈’。”
欢宝儿猛地一拍桌子:“那个号三个月前就被封了!Ip查出来是这家据点附近网吧!”
阿明脸色刷白:“你是……我被人引导来的?”
“不是引导,是安排。”她跳下椅子,走到角落那个漆黑镜子前,“你看这镜子,照不出人影,但能感应同类邪物。刚才我拿黑水瓶试过,它有反应。明它连着某个正在运行的阵法。”
她伸手摸了摸镜框上的字:“献婴之契,永世为奴。这不是装饰,是契约生效的证明。只要签了,不管多远,都能被控制。”
阿明后退一步:“所以……我是不是也被……”
“你现在还能自由话,明还没完全沦陷。”她转头看他,“但你最近是不是总做同一个梦?梦见有人在耳边话,让你继续跟着我?”
阿明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梦到过。”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布偶,是只歪嘴老虎,针脚粗糙,“师傅给我缝的,能挡邪梦。我昨晚梦见个黑袍人,站在我床边念咒,醒来发现布偶嘴里多了根红绳。”
她把布偶放在镜前,布偶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阿明差点跳起来:“它……它刚动了!”
“嗯。”她面不改色,“它替我挨了一道摄魂咒。不然我现在已经在去献祭的路上了。”
她把布偶收回包袱,拍了拍灰:“所以现在清楚了。他们不是只想抓我,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用各种方式引我过来。赵老板的事、婉晴家的困局、甚至你来找我——全是饵。”
阿明声音发颤:“那我们还待在这儿干嘛?赶紧走啊!”
“走?”她咧嘴一笑,“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她重新打开黑皮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三张照片,全是男孩,穿着红色肚兜,闭着眼,脸上画着符。
第一张下面写着:“一号,已入瓮。”
第二张:“二号,待唤醒。”
第三张空白,只打了三个点。
她掏出笔,在第三张旁边画了个圆圈,写下两个字:“拒签。”
然后合上书,塞进包袱最底层。
“他们以为纯阳童子好拿捏,毕竟年纪,不懂事。”她拍拍桃木剑,“可他们忘了,三岁半也会背《驱邪诀》,也会用罗盘找东南西北。”
阿明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扎着揪揪、穿着道袍的女孩,一点都不像三岁半。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轻快,嘴里哼起歌来:“道姑上山采药忙呀忙,采到黑心肝一颗两颗三颗装——”
走到门边,她忽然停下。
手按在门把上,却没有转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停在原地。
可她的脚,明明已经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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