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盯着那根黑线,它正一寸一寸往下爬,像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她没动,手还搭在桃木剑柄上,另一只手稳着罗盘。指针停在西北偏北,纹丝不动,但铜壳的温度又升了一点。
她眨了眨眼,声:“你当我是来玩捉迷藏的?”
话音刚落,黑线突然抖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蛛丝,晃了两晃,继续下垂。这次速度更快了些,眼看就要碰到铁皮箱的锁孔。
欢宝儿伸手从包袱里摸出一张黄符。这张符她一直留着没用,是师傅临下山前塞进她口袋的,是“遇不明之物,可引其现形”。她用指尖蘸零朱砂,在符纸中间画了个倒八卦,口里念了三遍《太乙寻踪诀》。
然后她把符贴在桃木剑尖,站起身,剑尖一抬,直指房梁。
“既来了,就别躲。”
她手腕一震,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红光射向黑线连接处。
光撞上黑线的瞬间,整条线猛地扭起来,像被烫到的蛇,发出“嘶”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头顶房梁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在上面慢慢走动。
客厅的灯还在亮,但光线更暗了,墙角开始渗水,黑色的水顺着墙面往下流,不是一滴一滴,而是一片一片地爬上来。那些水渍聚在一起,慢慢形成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还我”。
欢宝儿往后退了三步,脚踩在地上,一步一个位置,正好落在北斗七星的方位上。她把罗盘放在身前,双手压住边缘,嘴里默念镇魂口诀。阳气顺着经脉往上走,她感觉胸口暖了一点。
墙上的黑字还没散,反而越积越多,最后连成一片,像一张湿透的纸贴在墙上。她从包袱里拿出铜铃,轻轻一摇。
铃声清脆,黑水“滋”地一下缩回去,墙面上的字也淡了。就在那一瞬间,她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房梁上的东西。
那里刻着一个图案,半透明,像用指甲抠出来的。是个圆圈,里面画着三个人,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其中一个头上有个叉,像是被划掉了。
她认得这个图案。
道观藏书阁最里面那本破书上提过,桨拘魂阵眼”,专门用来困住死得不甘心的人。要用童年的八字做引子,再借活饶怨气养着,时间久了就能变成煞。
她低头看了眼铁皮箱。
难怪这箱子这么安静,原来是阵眼的一部分。有人把怨魂关在里面,又用房梁上的刻痕控制它,时不时放出来吓人,等怨气攒够了,就能拿来害命。
“胆子不啊。”她声,“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这套。”
话刚完,黑线突然断了一截,掉下来那段在空中飘着,转了几圈,竟凝聚成一只模糊的手,五指张开,直扑她脸。
欢宝儿侧头一闪,手擦着她左肩掠过。道袍的布料“刺啦”一声,冒出一股焦味,肩膀那块布直接变成了灰黑色,像是被火烧过。
她皱眉,低头看了看衣服,嘟囔一句:“这是我最喜欢的道袍。”
她立刻蹲下,抓起一把糯米粉往空中撒。糯米碰上黑手,“滋滋”直响,手形晃了两下,散了。
她没停下,趁空档从包袱里抽出一张定煞符,咬破手指在符角点了一滴血,然后拍进地板正中央。符纸贴地后微微发烫,地面那股凉意暂时退了下去。
接着她转身走到铁皮箱前,把师傅给的“镇”字铜片再次塞进锁缝。这次她用力按了按,直到听见“咔”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箱体震了一下,很快安静。
房梁上的黑线也变细了,悬在半空,不再往下爬。
欢宝儿喘了口气,站在原地没动。她盯着那根线,声:“你刚才急着出来,是不是外面有人催你?”
没人回答。
但她知道对方听得见。
她把手伸进包袱,摸到了一块石头。这是她前几路过工地时顺的,据是从老坟地挖出来的,王建国要拿去铺花坛,她偷偷藏了一块。
她把石头拿出来,放在掌心,低声念了句口诀。石头表面慢慢浮出一点红痕,像是干掉的血迹。
“你以为只有你会留后手?”她抬头看着房梁,“我在你阵眼里埋了记号,你一动,我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她话音刚落,房梁上的刻痕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黑线剧烈晃动,整根线开始收缩,往梁木里钻。
欢宝儿握紧桃木剑,盯着那处。
就在黑线即将消失的瞬间,房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里面敲了一下。
她眼神一凛。
不是节奏,不是信号,是回应。
对方听懂了她的话。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客厅中央。
“你还想试吗?”她仰头问。
屋子里静了几秒。
然后,铁皮箱的锁孔里,那块铜片突然“叮”地弹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她脚边。
欢宝儿低头看了眼铜片。
正面朝上,“镇”字朝。
但她注意到,那个“镇”字的末笔,原本是横,现在变成了斜勾,像是被人用指甲划过。
她弯腰捡起铜片,翻过来一看。
背面多了三个字,是用看不见的墨写上去的,只有开了目的人才能看见。
“你是谁?”
她盯着那三个字,好几秒没话。
然后她把铜片收进包袱,拍了拍桃木剑。
“我是来收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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