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总兵府议事厅。
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部落。代表瓦剌联军的蓝色旗,如同跗骨之蛆,密密麻麻地围困着象征白鹿部圣湖的区域。而代表明军的红色旗,则刚刚在大同城落下。
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的气。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在座将领们严肃而略带忧虑的脸庞。
朱棣端坐主位,一身戎装未解,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最后定格在那片被蓝色雾气标注的圣湖区域。
情况,诸位都清楚了。朱棣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白鹿部危在旦夕,圣湖屏障随时可能被攻破。卓玛以邪术制造冰雾,阻碍我军侦查与进军。此战,关键在于如何突破这层屏障,速解圣湖之围,并与白鹿部残军汇合。
他看向大同总兵:杨总兵,你久镇边关,对圣湖一带地形最熟。依你之见,我军该如何进军?
杨总兵起身,指着沙盘上一处较为狭窄的山谷:殿下,通往圣湖有两条主要路径。一条是‘鹰嘴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峡谷狭窄,大军难以展开,且很可能被瓦剌重兵埋伏。另一条是‘野狐岭’,道路相对开阔,但需要绕过一片沼泽地,如今这气,沼泽恐怕已经冻硬,反而成了坦途。只是……这野狐岭距离卓玛的王庭更近,风险同样不。
鹰嘴峡太过凶险,一旦被堵,进退两难。朱棣沉吟道,野狐岭虽然靠近敌酋,但地势相对有利我军骑兵展开。卓玛若想拦截,必出主力,正好可以寻求决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且,本王怀疑,那诡异的冰雾,或许并非覆盖整个圣湖区域,而是有重点地分布在某些关键通道。卓玛想用这冰雾拖延时间,消耗我军,我们偏要速战速决!
传令!朱棣站起身,手指重重地点在野狐岭方向,以张玉为先锋,率五千精骑,携带强弓劲弩及半数破邪符箭,明日拂晓,先行出发,探查野狐岭敌情,并尝试寻找冰雾薄弱之处!若遇股敌军,就地歼灭;若遇主力,不可恋战,立刻回报!
末将领命!张玉抱拳出列,声如洪钟。
主力大军,随后跟进!杨总兵,你部负责留守大同,保障后勤通道,并派出游骑,监视鹰嘴峡方向,防止瓦剌分兵偷袭!
此战,关乎草原人心向背,关乎大明北疆安宁!望诸位同心戮力,奋勇杀敌!扬我国威,正在此时!
谨遵王爷将令!扬我国威!众将齐声应诺,士气高昂。
次日拂晓,张玉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大同城,直奔野狐岭方向。
塞外的清晨,寒风刺骨。大地被冻得坚硬如铁,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越靠近圣湖区域,空气中的那股异常阴寒就越发明显。空是那种不正常的铅灰色,仿佛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
前行约三十里后,前方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张玉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流动的幽蓝色雾气。那雾气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某些地方浓郁得如同实质,在某些地方则相对稀薄。雾气之中,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隐约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将军,前面就是那妖雾了!斥候回报,我们派了几个兄弟靠近边缘探查,一进去就感觉头晕目眩,浑身发冷,待久了恐怕会冻僵!而且里面似乎有奇怪的声响,像是……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哭泣……
张玉眉头紧锁。他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在距离冰雾一里外列阵。他亲自策马来到阵前,仔细观察。
那冰雾确实诡异。他尝试射出一支普通的箭矢,箭矢飞入雾中不久,就被一层厚厚的蓝冰覆盖,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又命令士兵将一头准备用来试毒的生羊驱赶进雾中,那羊刚进去没多远,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声音戛然而止,很快,一具覆盖着厚厚蓝冰的羊尸被无形的力量抛了出来。
好厉害的邪术!张玉脸色凝重。这冰雾不仅极度寒冷,似乎还能侵蚀生命,迷惑心智。
试试这个!他下令道。
一名手持特制符箭的弓手出列,张弓搭箭。那箭镞上刻满了驱邪符文,并以朱砂混合了某些至阳药物浸泡过。弓手瞄准一处相对稀薄的雾区,一箭射出!
咻——!
符箭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冰雾之中!
嗤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雪,那符箭周围的蓝色雾气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一片,露出了后面枯黄的草地,但范围很,而且雾气很快又重新合拢。不过,在符箭生效的短暂瞬间,众人似乎听到雾气深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鸣。
有效果!张玉精神一振,但这雾气范围太大,靠符箭一点点清理,根本不现实。
他正在思索对策,突然,前方冰雾剧烈翻涌起来!
戒备!张玉大喝。
只见从那浓郁的冰雾之中,猛地冲出了数百名瓦剌骑兵!这些骑兵与寻常瓦剌战士不同,他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蓝冰,甚至连他们胯下的战马,眼珠也都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口鼻中喷出的不是白气,而是蓝色的冰屑!
是冰傀!心!他们不怕普通刀剑!有经验的边军老兵惊呼道。
那些冰傀骑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挥舞着凝结着冰霜的弯刀,如同没有生命的杀戮机器,悍不畏死地冲向明军阵列!他们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弓弩手!破邪符箭,放!张玉临危不乱,立刻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们纷纷射出特制的符箭。一时间,箭如飞蝗,射向那些冰傀。
噗噗噗!
符箭射中冰傀,果然效果显着!箭镞上的驱邪之力与冰傀身上的幽溟寒气发生剧烈冲突,爆开一团团细的金色火焰,不少冰傀被射中后,身体表面的蓝冰迅速龟裂、融化,连同他们本身也如同被抽走了力量般,瘫倒在地,化为真正的尸体。
然而,冰傀的数量不少,而且它们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继续冲锋!更麻烦的是,从冰雾中,又开始凝聚出一些由纯粹寒冰和阴影构成的、形态更加怪异的生物——幽蓝色的冰狼、挥舞着触手的寒冰元素……
明军骑兵虽然精锐,但面对这种不畏生死、还能散发寒气的诡异敌人,一时间也陷入了苦战。阵型被冲击得有些混乱,不少士兵被冰傀的寒气波及,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人被直接冻伤。
张玉挥舞长枪,一枪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冰傀连人带马挑飞,枪尖上蕴含的灼热内力将对方身上的蓝冰震碎。但他也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枪杆传来,手臂一阵发麻。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找到制造这些冰傀的源头,或者驱散这片雾气!张玉心中焦急。他一边指挥作战,一边焦急地望向冰雾深处。他隐约感觉到,在那雾气的中心,有一股强大的、冰冷的能量源在持续运转。
就在明军前锋陷入僵持,伤亡开始增加之时——
呜——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陡然从明军后方响起!那号角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
紧接着,一股温暖、浩大、如同阳光普照般的力量波动,以明军后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那诡异的幽蓝色冰雾,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聊声响,开始剧烈地波动、翻腾,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冰傀和寒冰生物,动作也瞬间变得迟滞、僵硬,它们身上的蓝光迅速黯淡,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就连空气中那刺骨的阴寒,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力量驱散了大半!
是……是燕王殿下!有士兵惊喜地喊道。
张玉猛地回头,只见大军主力方向,中军位置,一团柔和而威严的金色光晕正在缓缓收敛。光晕中心,隐约可见朱棣骑在乌骓马上的身影,他手中似乎持着什么东西,正是那东西散发出了这驱散邪雾的力量!
是那柄玉如意!结合了朱标那蕴含阴阳调和之力的龙气,这母后旧物对幽溟之力的克制效果,竟然如此显着!
殿下千岁!绝处逢生的明军将士爆发出震的欢呼,士气大振!
反击!随我杀!张玉抓住机会,长枪前指,率领骑兵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失去了冰雾环境和幽溟之力持续支持的冰傀和寒冰生物,战斗力大减,在明军精锐骑兵的冲击下,很快便被斩杀殆尽。
初战告捷,虽然只是击溃列饶前锋和召唤物,但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更重要的是,找到了对抗那诡异冰雾的方法!
张玉清理完战场,立刻派人向中军汇报。
朱棣得知前方情况,心中稍定。看来大哥加持过的玉如意,果然是对抗幽溟之力的利器。但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卓玛绝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目标,圣湖‘眸’!朱棣下令。他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突破野狐岭,直捣黄龙!
明军主力在朱棣的率领下,很快与张玉的前锋汇合。有玉如意散发的力量开路,周围的冰雾被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外,大军得以顺利通过野狐岭,逼近圣湖区域。
越是靠近圣湖,战斗越是激烈。
瓦剌联军显然不甘心失败,依托地形,不断派出骑兵骚扰、阻击。同时,那种诡异的冰傀和寒冰生物也层出不穷,从冰雾中,从地下,甚至从冻结的湖水中钻出,疯狂地攻击明军。
明军则依靠严密的阵型、精良的装备,尤其是那批特制的破邪符箭和燃烧罐,以及朱棣手中玉如意的范围净化效果,一步步向前推进。战斗异常惨烈,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冰雪覆盖的草原上,到处是倒毙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那些非人怪物的,鲜血将白雪染成刺目的红褐色。
朱棣始终冲锋在前。他武艺高强,龙气磅礴,手中长剑挥洒间,剑气纵横,无论是瓦剌骑兵还是冰傀,都难以近身。那玉如意被他悬挂在腰间,持续散发着温和而威严的光晕,不仅保护着他自己,也庇护着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将士,让他们免受幽溟寒气的直接侵蚀。
但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寒玉盒,随着越来越靠近圣湖,震动得也越来越厉害。那龙灵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反应,是恐惧?是渴望?还是被那同源的力量进一步刺激?
他无暇细想,只能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压制着寒玉盒的异动。
终于,在突破了瓦剌联军数道防线,付出了相当的伤亡后,明军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圣湖的边缘!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圣湖本身,已然完全被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冰层覆盖,看不到丝毫湖水的痕迹。湖心区域,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冰块临时垒砌的、简陋却散发着浓郁邪恶气息的祭坛。祭坛周围,环绕着最后一批仍在拼死抵抗的白鹿部战士,他们的人数已经不多,且个个带伤,被数量远超他们的瓦剌精锐和更多的冰傀团团围住,形势岌岌可危。
而就在湖对岸的一座高坡上,一座更加庞大、更加精致的黑色祭坛巍然耸立。祭坛顶端,长生女卓玛,正手持那颗幽溟之眼水晶球,冷漠地俯瞰着整个战场。她的身后,站着蓝狼部的精锐武士,以及一些穿着怪异、仿佛祭司模样的人。
看到明军主力终于突破重围抵达,卓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般的笑容。
朱棣!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话,我等你很久了!正好,用你和这些叛徒的血,作为献给深渊之主最丰盛的祭品!让‘北辰’在此降临!
随着她的话语,她手中的幽溟之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整个圣湖区域的温度再次骤降!湖心的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冰而出!更多的、更强大的寒冰生物从冰层下、从虚空中凝聚出来!甚至连那些战死的瓦剌士兵和白鹿部战士的尸体,都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冒着蓝光,加入列饶行列!
与此同时,朱棣怀中的寒玉盒,再也压制不住!
寒玉盒炸裂!暗蓝色的光芒冲而起!
那条双眼赤红、周身缠绕着漆黑死寂气息的龙灵,再次不受控制地现身!它悬浮在半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咆哮声中充满了痛苦、混乱,以及一种……仿佛回归巢穴般的诡异兴奋!
它没有立刻攻击朱棣,而是将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湖心那座黑色祭坛,以及卓玛手中的幽溟之眼!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地吸引着它,召唤着它!
蓝!朱棣心痛地大喊,试图唤回它的理智。
但这一次,龙灵似乎完全听不到了。它仰长啸,声震四野,庞大的幽溟之力以它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局势,瞬间失控,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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