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湘停下脚步,不是因为那骚动,而是因为他用一块从绝煞谷捡来的、黑不溜秋的金属块,居然从一个兔耳老者那儿换到了一卷地图。
虽然这地图简陋得像孩子的涂鸦,只在脏得发亮的兽皮上,歪歪扭扭画了几个圈,标了“青木墟”、“黑沼泽(很危险!)”、“石头山(有凶兽)”和“白虎岭(别去!)”这么几个地方,还贴心地在“白虎岭”旁边画了个骷髅头。
“就这?”叶云湘抖了抖兽皮,看向那缩在摊位后面、恨不得把兔耳朵也藏起来的老者。
兔耳老者抖得更厉害了,声音细如蚊蚋:“就、就这个了……真的,周围、周围几百里,就、就这些……”他偷偷瞄了一眼叶云湘旁边威风凛凛的虎先锋,又飞快低下头。
叶云湘叹了口气,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他把金属块丢过去。老者如蒙大赦,一把抓住塞进怀里,整个人都快缩进地缝里了。
“老人家,”叶云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点——虽然戴着兜帽效果可能相反,“跟你打听个事儿,知道哪儿赢庚金之气’比较浓郁的地方吗?或者稳定的地火灵脉也校”
兔耳老者浑身一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知道……没听过……”他眼神躲闪,明显是知道点什么,但不敢。
旁边摊位,那个之前嘲笑过叶云湘的野猪头摊主,一边用脏兮兮的爪子扒拉着几颗发黄的兽牙,一边咧开大嘴,声音洪亮地“自言自语”:“啧,又来个不知死活的人族,还惦记庚金之气?那玩意儿是白虎岭深处‘煞金洞’里冒出来的,一百年也不一定飘出来一丝。就你这身板,还没靠近白虎岭十里,就得被巡山的白虎卫撕咯!还地火灵脉?那都在各大部族祖地里埋着呢,你挖个试试?”
周围几个妖族发出低低的哄笑。
叶云湘没理那野猪妖,继续看着兔耳老者:“地火灵脉呢?”
老者都快哭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
得,白问。
叶云湘不再为难他,卷起那“地图”,带着虎先锋继续逛。他需要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白虎岭和那“煞金洞”的。既然庚金之气可能在那里出现,那至少得知道怎么去,以及白虎族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他走到一个卖草药、身上还带着泥土味的山羊妖摊位前。摊位上摆着些奇形怪状的根茎、颜色可疑的蘑菇,还有几株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灵草。
“这草怎么换?”叶云湘指着一株叶子像火焰的红色草。
山羊妖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卖人族。”
“为什么?”
“脏。”山羊妖言简意赅,还嫌弃地用蹄子把叶云湘指过的那株草往旁边拨了拨,仿佛被他指过的空气污染了。
叶云湘点点头,没什么,走了。
下一个摊位是个卖矿石的,摊主是个浑身长着鳞片、脑袋像个蜥蜴的妖族。叶云湘蹲下,拿起一块泛着暗金色泽、入手沉甸甸的石头看了看。
“黑纹金,怎么换?”他问。
蜥蜴妖吐了吐分叉的舌头,细长的眼睛眯着:“十颗……同等大的妖晶,或者,三斤新鲜的、至少妖灵境中期以上的血食,心脏最好。”
叶云湘掂拎石头,这玩意儿在东域虽然不算太常见,但也就值个百八十下品灵石。在这里,开口就是十颗妖晶?妖晶是妖族修炼用的,类似人族的灵石,但能量更狂暴。三斤妖灵境中期以上的心脏?摆明了是刁难。
“贵了。”叶云湘放下石头。
“爱换不换。”蜥蜴妖扭过头,不再看他。
叶云湘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发现,几乎所有摊主,无论卖什么的,看到是他这个人族问价,要么直接不搭理,要么就把价格抬到一个离谱的程度,再不然就像那狼妖一样,极尽嘲讽之能事。
他甚至还看到一个摊位在卖人族修士用的法器——几把品相很一般的飞剑,几沓符箓。摊主是个狐妖,化形得颇为俊俏,只是眼神狡黠。叶云湘刚走过去,狐妖就笑眯眯地开口:“客官,看看?这可是上好的东域货色,飞剑锋锐,符箓威力强大……”
叶云湘拿起一沓“火球符”,感受了一下里面微弱且不稳定的灵力波动,在东域,这玩意儿扔大街上都没人要。
“怎么卖?”
“便宜!”狐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物,这沓您拿走!”
叶云湘差点气笑了。他把符箓丢回去:“这符,灵力涣散,激发慢,威力最多烧个柴火,在东域,三颗下品灵石一沓都嫌贵。”
狐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变得尖刻:“哟,还懂行?可惜啊,这里是南域。就这个价,不买滚蛋。你们人族那些破烂玩意儿,也就骗骗不懂行的妖,真当是什么宝贝了?”
叶云湘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了这张脸,转身离开。狐妖在他身后啐了一口:“穷酸人族,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圈转下来,有用的信息一点没打听到,白眼和嘲讽倒是收获了一箩筐。唯一得到的地图,跟孩涂鸦似的。叶云湘甚至开始怀疑,墨无言当年到底是怎么穿过坠龙渊,还画出那份简陋地图的?难道他当年也受过这种气?
他站在坊市相对中心的位置,这里稍微宽敞点,有几个妖族蹲在一起,用某种类似骰子的东西赌博,大呼剑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汗液的臭味。
虎先锋有些不耐烦地用爪子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它不喜欢这里的气味,也不喜欢那些投射过来的、带着贪婪和评估的目光。
叶云湘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他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妖族或明或暗的视线依旧粘在他身上,像在看什么稀英又令人厌恶的动物。
“看来,想靠正常交易和打听,在这里是行不通了。”叶云湘心里盘算。要么用拳头“问”,要么就得找别的路子。狐青岚的邀请是个选择,但那是后话,而且他现在连狐青岚在哪儿都不知道。
或许,可以试试“钓个鱼”?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看起来“热心”点的妖族,用点“特别”的手段交流一下时,坊市外围传来的骚动声更大了。
原本只是隐约的哭喊和怪笑,现在却夹杂着东西被打翻的声响,和几声惊恐的、属于妖的尖剑那方向似乎更靠近坊市入口处的丛林边缘。
赌博的几个妖族停下动作,朝那边张望了一下,随即又低头继续,嘴里骂骂咧咧:“又是那帮该死的老鼠,偷鸡摸狗,欺负弱,呸!”
“声点,那帮家伙跟黑水潭的蛇混在一起,惹不起……”
“妈的,晦气,又得换地方了?”
叶云湘心中微动。老鼠?偷鸡摸狗?他神识再次悄然蔓延过去,这次更仔细了些。
只见在坊市边缘,靠近丛林的一片空地上,几个瘦猥琐、尖嘴猴腮、化形得十分粗糙、还拖着一条细长尾巴的妖修,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身影。那身影被他们挡着,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破烂的、沾满泥土的衣衫,和一头枯草般的头发。
“丫头,把安魂草交出来!饶你不死!”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
“嘿嘿,不交也行,跟哥几个回去,保证让你‘安魂’……”另一个声音更加猥琐,引来同伙一阵哄笑。
被围住的瘦身影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发出压抑的、兽般的呜咽。
安魂草?
叶云湘神识扫过那被围着的身影怀中之物,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纯净的、针对神魂的安抚波动。确实是安魂草,品阶不高,但在这蛮荒的南域,也算难得,尤其对神魂受损或修炼出岔子的妖族有些用处。
难怪这几个“老鼠”要抢。
他本不想管闲事。南域弱肉强食,每这种欺凌不知道发生多少。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族,自身难保,多管闲事纯属找麻烦。
那几个鼠妖修为不高,最高的也就妖灵境中期(筑基中期),他随手就能捏死。但打死聊,会不会引来老的?惹上这里的地头蛇,麻烦不断。
正当他准备移开目光,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
【叮!】
【检测到特殊目标:灵族遗孤(极度虚弱状态)。】
【发布任务:解救灵族遗孤。】
【任务描述:击杀或驱逐正在围攻灵族遗孤的贼鼠族妖修,确保目标安全。】
【任务奖励:杀戮值500点。玄阶上品敛息术《归墟诀》。】
【失败惩罚:无。】
系统冰冷而突兀的提示音,在叶云湘脑海中响起。
叶云湘脚步猛地顿住。
兜帽阴影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那被围住的瘦身影。
灵族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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