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中午回到家,手机震了一下,是许昭的转账信息,备注是昨晚的医药费,后面跟着简短的“谢谢”。
其实还多了几十块。
资金回笼,程砚心里那点财政赤字的焦虑稍微缓解,顺手回复:“客气啥。烧全退了?还有哪不得劲吗?”
许昭很快回了:“嗯,没事了。”
对话简单利落,就像他们之间大多数交流一样。
这场的风波,只是高三枯燥洪流中一朵稍显特别的浪花,很快就被日常的节奏淹没、带走。
时间不紧不慢地挪到月底。
月考、元旦,像两个接踵而至的坐标,标记着旧岁的尾声。
过去的一年,在题海和倒计时中悄无声息地埋葬了许多东西。
散漫、稚气、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一些未曾言明的情愫。
旧时光的坟场里,真可谓无人生还。
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响起,像是给一场型战役画上休止符,也宣告了元旦假期的正式开启。
虽然只有可怜的一 同时被无情提醒的是,距离那场终极战役,只剩下区区几个月了。
程砚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望向窗外,冬日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挣扎着散发出最后一点温吞的暖意,懒洋洋地铺在走廊和光秃的树枝上。
元旦只放一号一,二号就得滚回学校。
好在,一号晚上不用回来上晚自习,这大概是学校在年关将近时,施舍的最后一点仁慈。
而对于作业,老师们这次难得地集体保持了沉默。
程砚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从书包夹层摸出手机,开机,给许昭发了条信息:“停车场等你。”
然后单肩甩上书包,随着最早涌出教室的人流,潇洒地撤离了教学楼。
教学楼此刻正上演着“胜利大逃亡”。
提前交卷的、考完解放的,无论走读还是住校,都汇成一股欢腾而焦躁的洪流,从各个楼层的考场里倾泻而出。
阳光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感染,将最后的光辉慷慨地洒向每一个奔向自由的身影,一种带着金色光晕的、短暂的狂欢气息在校园里弥漫。
停车场迅速变得异常拥挤,电动车、自行车、家长的车,鸣笛声、呼喊声、笑骂声交织成一片。
程砚早早坐在了角落,跨坐在自己车上,低头刷着手机,耐心等待着。
他并不着急,毕竟亲身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放假归潮,深知其威力。
尤其是对于许昭这种考场在高楼层的人来,无异于一场艰难的突围。
果然,许昭此刻正被困在四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间。
人实在太多了,摩肩接踵,每一步都需见缝插针。
住校生们拖着行李箱,更是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她随着人流缓慢挪动,脸上倒没什么不耐,只是平静地等待缝隙出现。
程砚在二楼考试,交卷后又溜得快,完美避开了这波高峰。
他切换着手机页面,耳朵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时不时抬头朝教学楼出口的方向望一眼。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金色逐渐染上橘红。
停车场喧嚣未减,但他的等待,在这个拥挤混乱的背景下,却奇异地生出一份笃定。
他知道,她总会穿过那片人海,来到他面前。
“哟,程砚,搁这儿当望夫石呢?”一个爽朗的声音插进来,带着熟悉的调侃。
程砚抬头,看见罗杨走过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高一那会儿,他俩是班里着名的吃货双雄,没少凑一块儿研究学校周边哪个摊子的煎饼果子肉最多,哪家卖部的辣条最够味。
“等人呢。”程砚也不否认,笑着反问,“你这大包包的,要衣锦还乡?”
“回老家待一。”罗杨从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扔给程砚一颗,自己剥开一颗丢进嘴里,“想好奔哪儿去了没?大学。”
程砚接过糖,橙子味的。
“差不多有点谱了。你呢?”
“我啊,”罗杨咂摸着糖,望向远处,“想留本省,报个师大,将来回来,也混个老师当当,祸害下一代。”
他完自己先乐了,挥挥手,“行了不耽误你站岗,我先撤了。”
程砚看着他融入喧嚣的车流,那宽阔的背影很快被淹没。
高一七班的那些日子,上课偷传零食、下课冲向卖部、为了一口吃的能争论半节课。
忽然变得清晰又遥远。
时间这东西,溜得是真快。
他默默把糖纸剥开,将橙子味的硬糖丢进嘴里,酸甜化开。
刚把手机塞回口袋,一抬眼,就看见许昭的身影从教学楼出口那边,穿过稀疏了些的人流,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等多久了?”许昭走到他车边,额角有细微的汗意,气息还算平稳。
“还行,十来分钟吧。”程砚咬碎嘴里的糖,含糊道,“怎么,碰上晚高峰堵楼梯了?”
“不然呢?”许昭微微挑眉,带着点无奈的轻笑,“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突出重围吗?”
程砚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慢悠悠地揭穿:“然而并没樱我估计,你是等大部分人都挤下去了,才慢悠悠晃出来的吧?”
许昭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
“拜托,”程砚笑容扩大,带着点的得意,“这可是我教给你的。”
许昭被他噎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什么火气,反而有点被看穿后无可奈何的柔和。
“走了,再晚真赶上马路晚高峰了。”
“的在理,走吧。”程砚拧动油门,先一步出去,许昭随后跟上。
值得一提的是,学校方面办了个元旦晚会,不过是老师们办的,学生有兴趣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你怎么看?”程砚偏头看了一眼,询问许昭的意见。
“你要是刚刚问我,不定我会回头去看看,但现在已经到半路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许昭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又看了看程砚。
“此言有理,学校官网估计有直播,回头看看吧,听老刘也有节目。”程砚笑了笑,有些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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