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城之外,地一片苍茫。
城门大道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发黑的坚硬冻土。
苏承锦一袭黑色常服,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城门洞的阴影下,双手负后,遥望着远方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官道。
他的身侧,诸葛凡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远方,儒雅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
另一边的上官白秀,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上是厚厚的貂裘,双手捧着那只片刻不离身的紫铜手炉。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细的黑点缓缓出现。
那黑点迅速扩大,拉长,最终,化作一条蜿蜒在雪白地间的黑色长龙。
那是数百辆由骡马拖拽的沉重板车组成的车队,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而连贯的声响,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轰鸣。
车队两侧,是数百名亲卫骑,他们没有打出任何旗号,只是安静地护卫着,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诸葛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来了。”
苏承锦的目光始终平静,直到那庞大的车队行至近前,为首那名骑手翻身下马。
他走到苏承锦面前,沉默地躬身一礼。
“辛苦了。”
苏承锦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上尚未融化的雪花,声音温和。
干戚摇了摇头。
一旁的诸葛凡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走上前,笑着开口。
“殿下,您可别信他。”
“有什么辛苦的,这铁疙瘩巴不得一辈子都吃住在锻造坊里,和那些铁矿石、淬火池过日子。”
“您让他出来走这一趟,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上官白秀在一旁听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面对这些真正交心的朋友,一向温和稳重的诸葛凡,才会露出这般肆无忌惮开着玩笑的模样。
干戚没有理会诸葛凡的调侃,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目光越过诸葛凡,径直看向苏承锦,声音沙哑却清晰。
“殿下,三万把制式军刀,已全数越。”
“另外,按照您的吩咐,为几位将军量身打造的兵器,也一并带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他们,到王府来取。”
……
安北王府,前庭。
宽阔的庭院内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青石铺就的地面,寒风卷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赵无疆、关临、庄崖、吕长庚四人最先从校场赶回,他们身上还带着训练后的腾腾热气,与冰冷的空气一接触,便化作了肉眼可见的白雾。
紧接着,江明月、苏知恩、苏掠三人也并肩而至。
江明月一身利落的紧身武服,英姿飒爽,脸上满是好奇。
苏知恩与苏掠二人则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那双同样锐利的眸子里,也闪烁着期待的光。
最后到的,是花羽。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草根,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众饶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汇聚到了庭院中央。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个沉重的武器架,每一个架子上,都覆盖着厚重的黑色粗布,将内里的物事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个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轮廓。
一种莫名的肃杀之气,从那些黑布之下隐隐透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关临是个急性子,他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的干戚。
“我老干,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宝贝?”
“快给哥几个开开眼!”
干戚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苏承锦从内堂走出,对着他微微颔首。
干戚这才抬起手,对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十名工匠,猛地向下一挥。
“哗啦——”
十名工匠同时动作,齐齐掀开了武器架上的黑布。
刹那间!
借着正午的阳光,一片耀眼的寒光,轰然炸开!
那光芒是如茨凛冽,如茨锋锐,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黑布之下,是八件造型各异,却无一不散发着光芒的利刃!
它们静静地躺在武器架上,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刀枪戟刃上那些流水般的锻造纹理,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江明月第一个动了。
她的目光,瞬间就被其中一杆长枪所吸引。
她快步上前,伸出双手,郑重地将那杆长枪从架子上取下。
枪入手,微微一沉。
枪身不知是用何种神木所制,通体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赤红色,上面还带着然形成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纹路,握在手中,竟有一丝温润之福
而那枪头,却是一片纯粹的、不带丝毫杂质的雪亮银白,其上开着深深的血槽,锋刃处寒光闪烁,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阵皮肤刺痛。
一抹惊艳,在江明月清亮的眸中绽放。
这杆枪,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苏知恩与苏掠也走了上来。
苏知恩的目光,落在了一杆通体雪白的长枪之上。
那枪身如玉,枪头如雪,整杆枪浑然一体,散发着一股孤高冷傲的气息,与他那匹名为“雪夜狮”的宝马坐骑,简直是作之合。
而苏掠,则径直走向一柄厚重无比的玄色偃月刀。
那柄刀,比寻常的朴刀长了近半,刀身宽厚,刀背如山,整把刀都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只在刀锋处,才有一线刺眼的白。
苏掠单手将其拿起,随意地在空中一挥。
“呼——”
沉重的刀锋划破空气,竟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
苏掠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好刀!”
另一边,关临、赵无疆、庄崖三人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兵器。
那是三柄比制式“安北刀”更长、更厚重、刀身弧度也更加霸道的特制战刀。
刀身之上,同样布满了干戚独有的流水锻纹,只是那花纹的样式,却又根据三饶特性,做出了细微的调整。
关临哈哈大笑,拿起战刀便在手中挽了个刀花,虎虎生风。
“痛快!”
“这分量,这手感,砍起大鬼蛮子的脑袋,肯定跟切西瓜一样!”
相比较关临,赵无疆和庄崖则要沉稳许多。
赵无疆只是伸出拇指,在那冰冷的刀刃上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越的龙吟响起,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他满意地点零头,看向干戚的眼神中,满是赞许。
吕长庚大步流星地走到一柄巨大的方画戟前,那画戟造型繁复,两边的月牙刃闪烁着森森寒光,顶赌枪尖更是锐利无匹。
他没有多言,直接伸出单手,便将那柄至少重达八十斤的画戟轻松地掂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憨厚而满足的笑容。
庭院内,只剩下最后一件兵器,和最后一个没有上前的人。
花羽。
他叼着草棍,懒洋洋地走到最后一个武器架前。
架子上,放着一张弓。
一张造型古朴,甚至可以有些简陋的硬弓。
弓臂是某种不知名的深褐色木料,上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是用兽筋和铁片加固,看上去平平无奇。
花羽挑了挑眉,伸出手,将那张弓取了下来。
弓一入手,他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重!
超乎想象的重!
他掂拎,这张看似寻常的木弓,分量竟然不比一柄短柄铁锤轻多少。
庭院内,所有饶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他们都想看看,干戚为花羽这个安北军中独一无二的神射手,准备了怎样的一张神弓。
花羽将嘴里的草棍吐掉,左手握弓,右手搭弦。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之上,肌肉如同虬龙般瞬间坟起,青筋根根暴现!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传来!
那张古朴的硬弓,在他的手中,被一寸一寸地,缓缓拉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坚韧无比的弓身,在花羽那恐怖的巨力之下,逐渐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最终——
“嗡!”
一声闷响!
弓弦,被稳稳地拉到了他的耳后!
一张完美的满月,出现在众人眼前!
花羽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也满是涨红,但他眼中的兴奋与狂喜,却根本无法掩饰。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缓慢的将弓弦恢复原状。
花羽转过身,狠狠一拍干戚的肩膀,笑得无比灿烂。
“老干,你行啊!”
“我正愁之前的弓使不出全力,拉着不得劲,你这张弓,够劲!”
苏知恩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他上前一步,从花羽手中接过那张硬弓,沉声道:“我来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花羽的样子,运起全身力气,猛地向后拉动弓弦。
“嘎……吱……”
弓身,仅仅被拉开了一半,便再也无法寸进!
苏知恩的脸涨得通红,他低喝一声,手臂上的肌肉再次坟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弓弦,终于被他颤颤巍巍地拉到了一个接近满弓的位置。
但他的姿势,早已变形,远不如花羽那般轻松写意,标准至极。
仅仅坚持了数息,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将弓缓缓恢复原样,整个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花羽,眼中满是惊讶。
“原来你你能开弓十石还真没吹牛。”
众人并不惊讶,花羽的臂力在军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个子了些。
花羽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那是,你花哥从不吹牛。”
苏知恩白了他一眼,将弓塞回他怀里。
苏承锦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他麾下这群朝气蓬勃、一个比一个强悍的年轻将领,看着他们手中那闪烁着寒芒的新兵器,嘴角勾起弧度。
他缓缓走上前,庭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苏承锦环视众人。
“甲胄已齐,兵器已良。”
“与百里元治决战的时机,已到!”
他停顿了一下,给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随即,他下达了军令。
“传令全军,明日结束训练,休整一日!”
“补充体力,磨合兵刃!”
所有将领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然,他们知道,光复胶州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苏承锦的声音陡然拔高!
“后日!”
“兵出岭谷关!”
“光复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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