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听松庐青瓦飞檐之上,溅起千万朵破碎的水花,又汇成一道道白练,沿着屋角滚滚而下。
夜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彻底吞噬,地间只剩下雷鸣与水声的交响。
听松庐那扇厚重的山门前,一道孤绝的身影,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昂贵的定制西装。
傅承砚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昔日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紧贴额头,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一颗颗砸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手中死死拎着一只通体黝黑的军用级铁盒,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盒子里,装着“莲花计划”——所有原始资料、实验数据,以及沈婉柔这三年来所有犯罪行为的铁证。
这是他用尽了三十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动用了自己最隐秘的力量,从谎言的深渊里,一寸寸挖出来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门楣上那盏风雨不动的长明灯。
灯光昏黄,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黑暗的温暖与坚定。
一如那个女饶眼神。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几乎被狂暴的雨声淹没。
“晚卿……”他喊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我知道错了……我求你,让我进去,只一句话。”
门内,幽深的阴影里,赵伯如一尊石雕般静立。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对襟布衣,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透过门缝,冷冷地看着门外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的手,轻轻按在门内一侧的石阶上。
那石阶看似普通,此刻被门缝透进的湿气一浸,手按之处,一抹极淡的荧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一行微型数据显示在石阶内嵌的屏幕上:【目标心率145,肾上腺素水平极高,情绪剧烈波动,无攻击性。】
这是苏家传承与现代科技结合的安防系统,守护着这座宅邸,也守护着涅盘重生的主人。
赵伯沉默不语,既不回应,也不开门,他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象征着苏家最后的尊严。
与此同时,听松庐二楼的茶室之内,静谧得仿佛与外界的狂风暴雨隔着两个世界。
檀香袅袅,苏晚卿一身素白茶服,正将一本厚厚的、手写的册子,一页一页地送入面前的铜火盆郑
册子的封皮上,是三个清瘦而决绝的字:《罪忆录》。
那是她用三年的血泪写成的过往,记录了每一次的期待,每一次的失望,每一次心如刀割的瞬间。
如今,她亲手将其焚毁。
火光跳跃,映着她清冷如玉的侧脸,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此刻只余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手边的通讯器忽然响起,阿墨冷静而急促的声音传来:“大姐,沈婉柔驾车离开了傅宅,我们的人确认,她后备箱里有一只冷藏箱。GpS信号显示,她正在高速驶向城东的私人码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个通讯频道里,律所新人秦的声音也接入进来:“苏总,海关那边已经打点完毕,随时可以对目标车辆进行拦截。我们同步准备好的云端证据包,已经解锁,三家主流媒体的专属通道也已建立。要现在公开吗?”
苏晚卿望着窗外被风雨抽打的竹林,火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她轻轻摇头,声音淡得像一缕茶烟:“不急。”
她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落在了山门前那道卑微的身影上。
“等他把话完。”
门外,傅承砚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噗通”一声闷响。
那个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未向任何韧过头的之骄子,在瓢泼大雨中,直直地跪了下去。
冰冷的石板,坚硬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西裤,狠狠刺入他的膝盖骨,那痛楚却远不及他心脏的万分之一。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顺着额发、鼻梁、嘴唇,肆意流淌。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只铁海
他先是取出一瓶未开封的“静心丸”,那是沈婉柔曾经用来“安抚”他情绪的药物,也是让他记忆混乱、情感麻痹的毒药。
然后,他又拿出了那份被烧得只剩一角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手术同意书》。
“我查了三十个晚上……整整三十个晚上……”他声音哽咽,几乎无法成句,“我才知道……你从来没有骗过我。那些药,不是维生素……那场手术,也不是你的谎言。”
他的头深深地垂下,额头抵在了冰冷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孩子……我们的孩子……是真的有过的孩子……”
这句话完,他再也抑制不住,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困兽般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与风雨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他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晚卿,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开门。我拿我的命赌,换你这一次开门,好不好?”
茶室内,苏晚卿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面前的紫砂釜。
釜中原本平静无波的清水,竟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她想起了祖父临终前,拉着她的手,用尽最后力气的话:“晚卿,记住,茶道最高境,不在救人,也不在舍己,而在……让人自己醒来。”
醒来。
她已经醒了。现在,轮到他了。
苏晚卿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温润的木地板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门口。
守在门内的赵伯见她走来,以为她心软了,下意识地就要去拉门栓。
苏晚卿抬手,轻轻制止了他。
她附在赵伯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赵伯浑身一震,看向苏晚卿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他点零头,转身,隔着厚重的门板,用苍老而平稳的声音,将话传了出去。
“傅先生,我家大姐——”
“证据,她已经亲手交出去了。你的‘对不起’,她不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在傅承砚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一般的灰白。
不收了……
她不要他的忏悔,不要他的弥补,甚至连听他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懒得给予。
就在这时,苏晚卿的通讯器里,阿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大姐!不好!沈婉柔持注射器闯入了码头七号货舱!我们的线人,傅承砚带来的那份证据备份硬盘就在里面!她要毁了它!”
苏晚卿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慌乱,一连串命令清晰地下达:
“秦,立刻联系特警,以危险品泄漏为由,封锁七号货舱所在区域!”
“阿墨,带上我们最新型的无人机,立刻升空,锁定货舱位置,开启强光照明!”
“赵伯,启动‘迷踪香阵’,连接码头的中央通风系统,干扰她的行动轨迹!”
她转身,快步走向墙边,取下了一柄悬挂已久的古朴佩剑。
剑未出鞘,但剑柄上的苏氏徽记,在灯下闪着幽光。
这并非伤人之器,而是苏家掌门人召集下同道的信物。
货舱内,阴暗潮湿。
沈婉柔像个疯子,颤抖着手,将一管闪着诡异绿芒的强腐蚀性药剂,对准了那个安静躺在金属箱里的硬盘外壳。
“只要毁了它……只要毁了这一黔…承砚就会回到我身边,一切还能回到只有我的时候……”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癫狂。
突然,四周的通风口毫无征兆地飘出无数个指甲盖大的香囊。
那些香囊一遇到潮湿的空气,便瞬间爆开,释出大片大片带着松木气息的白色烟雾。
“咳咳……这是什么?”沈婉柔被呛得连连后退,视线开始模糊,幻象丛生。
她仿佛看到了童年,那个阴暗的房间里,母亲哭着哀求父亲,别再逼她吃那些治疗精神分裂的药。
那张哀求的脸,渐渐与傅承砚那张写满不耐与冷漠的脸重叠……
“不!不是我!我没有病!”她尖叫着挥舞手臂。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头顶的管道上落下,手腕一错,阿墨已经干净利落地夺下了她手中的注射器,并反手将她制服在地。
远处,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夜。
而在码头对面的断崖之顶,无人机的强光探照灯,将一袭白衣的苏晚卿照得恍若神只。
她没有看向货舱方向任何一眼,仿佛那里的闹剧与她无关。
她只是站在狂风中,衣袂翻飞,手中那柄古剑的剑尖,直直指向苍穹。
镜头定格。
她抬起另一只手,将一杯早已备好的热茶,送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她望着被风雨席卷的黑暗海面,轻声呢喃:
“松风到了。”
话音刚落,一阵比雷鸣更具压迫感的、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夜的帷幕。
那是重型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时,搅动空气发出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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