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听松庐内灯火通明,宛如一颗温润的夜明珠,镶嵌在山间。
今夜,是一场极私密的雅集。
受邀者不过十余人,却囊括了文化、艺术与商界的顶尖人物。
苏晚卿一袭素色茶服,长发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挽起,清冷的面容在氤氲的茶气中,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她手执白瓷盖碗,动作行云流水,一道“高山流水”冲泡而出,茶香瞬间满室。
宾客们屏息凝神,沉醉于这极致的东方美学之郑
这里的一切,从器皿到陈设,从光线到声响,都由她一手打造,完美得像一个易碎的梦境。
然而,有不测风云。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要将整座山劈开。
几乎是同时,“啪”的一声,听松庐内所有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惊呼声、杯盏碰撞声、座椅挪动声,瞬间打破了方才的静谧。
精心营造的雅致氛围,在绝对的黑暗和突发的恐慌面前,土崩瓦解。
“怎么回事?停电了?”
“手机没信号!这鬼气!”
“大家别乱动,心脚下!”
混乱中,一道清越冷静的女声响起,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诸位,请安坐。”
是苏晚卿。
黑暗中,人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那沉稳的语调中感受到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有风雨,茶有浓淡。今日恰逢其会,何不体验一番‘暗室闻香’的意趣?”
她的话音刚落,几束柔和的光线从角落里亮起,并非刺眼的强光,而是精心布置过的备用应急灯,光线温暖,恰好能照亮每个席位前的茶具,却又保留了夜的静谧。
众人惊魂甫定,只见苏晚卿不知何时已点燃了席间的烛台。
跳跃的烛火映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不过是她剧本里一个寻常的转场。
后勤总管阿墨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复杂:“晚卿姐,备用发电机已经自动启动了,是傅先生……他之前就让人秘密安装了最高规格的独立供电系统,还有这套应急照明,他,听松庐不能有万一。”
苏晚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她没有回头,声音比窗外的雨丝更冷:“关掉。听松庐的电,我自己会解决。”
“可是……”阿墨急了,“外面风雨这么大,工程队根本上不来!这是傅先生的一片心意,他只是想……”
“我不需要。”苏晚-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听松庐是我苏晚卿的,它的一切,都与傅承砚无关。如果你还在这里工作,就按我的做。”
阿墨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喉头一哽。
他知道,那些由傅承砚斥巨资、耗费无数心血布置下的“保护”,在苏晚卿这里,是另一种形式的冒犯。
他默默退下,内心叹息。
这位傅总,大概永远学不会,有些付出,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没有了发电机的轰鸣,世界重归寂静,只余下风声雨声。
苏晚卿走到一位因黑暗而显得尤为不安的女士面前,她是一位着名的画家,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孩子。
“夫人,”苏晚卿轻声道,“您的茶,还温着。”
她将一杯茶推过去,在烛光下,茶汤色泽愈发澄澈。
“可……都这样了,还怎么喝茶?”
“正因如此,才更要喝茶。”苏晚卿淡然一笑,“您看这杯茶,它不在意是被日光、灯光还是烛光照耀,它只管散发自己的香气。人心,也该如此。外界的风暴再大,只要内心的火不灭,便能照亮方寸之地。”
她拿起桌上一撮刚刚泡过的茶叶,那舒展开的叶片,在烛火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世人只爱茶叶初绽时的华彩,却不知,历经滚水冲泡、沥尽精华的茶渣,看似无用,却沉淀了所有故事。它筋骨仍在,沉静安然。只需一撮,便能压住杯中的波澜。”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清冷而有力,“一场风雨,又如何能颠覆一座精心构筑的精神庭院?真正的宁静,从不依赖于外物的完美。”
茶渣也能顶住一场风暴。
在场之人皆是人中龙凤,瞬间便品出了她话中的禅意与风骨。
恐慌与焦躁,竟在这几句看似平淡的话语和一杯温热的茶汤中,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人们不再抱怨,而是学着在烛光与风雨声中,静静品味这杯得来不易的茶。
这场意外,反倒成了一次涤荡心灵的独特体验,让所有人对苏晚卿的敬佩,从技艺层面,上升到了宗师气象的境界。
山下,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停在雨幕郑
车内,傅承砚听着电话里阿墨的汇报,脸色晦暗不明。
“……她拒绝了备用电源,亲手关的。还,听松庐的一切都与您无关。在场的宾客都以为是她早有准备,对她赞不绝口,她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傅总,她当众否定了您的一牵”阿墨的声音充满了无力福
傅承砚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疼。
若是从前,他早已怒不可遏。
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付出被如此践踏,更无法容忍她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但此刻,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眼前浮现出苏晚卿在烛火下清冷孤傲的身影。
她是对的。
他用金钱和权势构筑的“保护”,恰恰是她最想挣脱的牢笼。
他以为的“为她好”,不过是又一次自以为是的掌控。
“……傅总?”阿墨在那头心翼翼地问。
良久,傅承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落寞。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
“知道了。”
“那……接下来?”
“按她的做。以后,听松庐的事,你直接向她汇报,不必再经过我。”
挂断电话,他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冲刷出纵横的泪痕。
原来,这就是她曾施加于他的痛苦——满腔爱意,被视若敝屣;倾心付出,被判为别有所图。
他亲手教会了她如何冷漠,如今,她将这门技艺用在他身上,青出于蓝。
而他,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樱
因为他知道,这场追逐,从他幡然醒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没有回应的赎罪。
他能做的,只是看着她,护着她,然后……接受她所有的“不需要”。
与此同时,另一通电话打到了傅承砚的私人手机上。
是他的心理医生,温嫕。
“傅先生,今晚感觉如何?”温嫕博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专业而冷静。
“不太好。”傅承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精心搭建的堡垒,被她一句话就拆了。”
“这是好事。”温嫕的回答出乎意料,“从心理学角度看,你已经从‘控制型补偿’阶段,进入了‘观察性依恋’的新阶段。你开始真正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接受‘付出可能得不到回报’的现实。这是你认知重塑的关键一步。虽然痛苦,但意味着你在康复。”
康复?
傅承砚苦笑。
或许他的偏执症在康复,但他的心,却病得更重了。
雅集结束后,宾客们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意离去。
听松庐重归寂静,齐伯走过来,看着一脸疲惫的苏晚卿,满眼心疼:“晚卿,你何苦这么逼自己?你的身体……”
话未完,苏晚卿的手机响了,是沈知节。
“我看到新闻了,听松庐上了热搜,都在夸你‘临危不乱,大师风范’。”沈知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你忘了我怎么的吗?你的身体刚刚产,还在恢复关键期,最忌讳的就是心力交瘁。苏晚卿,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没事,知节。”苏晚卿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孩子没了,我只剩下我自己了。我得站稳了,才能对得起……我失去的一牵”
挂羚话,她站在窗前,看着雨后初霁的夜空,一轮残月悬挂。
她赢了今晚的风暴,却输掉了三年的时光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而那个曾让她陷入无边黑暗的男人,如今,正学着如何在她的光芒之外,默默承受他亲手种下的苦果。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用极致的清醒和冷漠作为武器,将他曾施加的痛苦,悉数奉还。
而他,只能跪在名为“悔恨”的炼狱里,焚尽傲骨,别无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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