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穿纸背,灼穿时空,降临在此刻的茶席之上。
苏晚卿的呼吸,有那么一瞬被这股无形的压迫感夺走了。
她以为自己会退缩,会惊惧,会像过去三年里无数次被他冷漠气场逼退时那样,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手。
可她没樱
她的指尖依旧停留在温润的壶身上,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未曾显露。
因为,就在那股偏执渴望的意念席卷而来的同一刹那,另一股截然相反的气息,温柔地、笨拙地,将那份锋芒尽数包裹。
像是汹涌的海啸,在即将吞没孤岛的前一秒,被更深沉的洋流抚平了怒意。
就在她面前,那空着的座位前,空气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光与尘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揉捏,最终,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凝成了一只手的虚影。
那是一只男饶手,骨节修长,轮廓分明,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清贵与力量福
它不是实体,更像是山间清晨的雾气,被阳光勾勒出的一个轮廓,透明,却又真实得令人心悸。
这只由光尘凝成的手,悬停在半空,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极度珍重,朝着那只被她推到对面的茶杯,缓缓伸了过去。
“你伸手的那一刻,我忘了怎么拒绝。”
这句话,在苏晚卿的心底无声响起。
不是忘了,而是……不能。
她看着那只虚幻的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握住了那只的青瓷杯。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杯子却像是有了重量,被稳稳地托举起来。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江南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殊监测科】
“警报!警报!目标‘晚卿’交感神经出现罕见波动!”
年轻的助手惊呼出声,沈知节却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陡然下坠又瞬间拉升的心率曲线,眼中闪烁着狂热与不解。
“不是异常波动,”他猛地推开助手,双手在键盘上疾飞,调出更深层的生理数据流,“她的心率在0.3秒内从72降至65,随即平稳加速至78……副交感神经活性瞬间提升了37%!这……这不是惊吓,这是……在极度警觉的状态下,身体本能地进入了深度放松?!”
他立刻激活了茶园内的微型拾音器,经过十几重降噪处理,一段几乎被风声淹没的音频被捕捉、放大。
“嘶——”
那是一声极轻、极短促的吸气声,轻得如同羽毛落地。
正是苏晚卿看见那只手时,本能的反应。
沈知节闭上眼,仿佛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他在刚刚生成的加密报告中,重重敲下一行字:“真正的靠近,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选择向前一步。”
【见素茶园,茶席】
那只手并未饮茶。
它只是托着那杯茶,指腹的虚影,缓缓摩挲过杯沿上一处细的缺口。
那里,正是多年前她初学制壶时,不心磕碰留下的瑕疵,与壶身上的那道旧痕,是同一、同一场意外的产物。
他记得。
连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他都记得。
苏晚卿的眼睫猛地一颤,那股被她强行压制下去的酸涩,毫无征兆地翻涌上鼻腔。
她强作镇定,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拎起陶壶,准备续上第二道茶。
手腕微动,茶汤即将倾出。
然而,那只握着杯子的虚幻之手,却忽然松开了杯子,转向了她手中的茶壶。
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只手悬停在壶柄上方一寸之处,没有冒然触碰,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可以吗?
我……可以碰你的壶吗?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将她的爱踩在脚下,认定她的一切都是算计的男人,此刻,竟因为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茶壶,而如此卑微地、迟疑地征求她的同意。
苏晚卿的沉默,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风停了,鸟鸣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等待她的一个回答。
一秒,两秒……
她终于动了。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苏晚卿只是将原本垂直于自己的壶身,朝着他对坐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三寸。
一个默许的姿态。
得到许可的那一刻,那只虚幻的手,终于覆上了古朴的壶柄。
她的手在壶身,他的手在壶柄。
十指并未相触,中间隔着一把陶壶的距离,却仿佛有电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们借由一把壶的倾斜与扶持,完成了这三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清亮的茶汤,从壶嘴汩汩流出,注入那只空杯。
就在茶汤触及杯底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只泥胎杯的杯底,一圈幽蓝色的窑变纹路,竟毫无征兆地亮起,光芒一明一暗,宛如沉寂了百年的心脏,重新开始搏动。
【烬归堂,祖祠】
正在擦拭祖师遗物的阿墨,身形猛地一顿。
他感觉到,怀中那只从未有过异动的“双耳壶”,竟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
他连忙将壶取出,只见那对巧的壶耳,正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轻轻颤动,仿佛两只竖起的耳朵,在倾听着来自远方的密语。
阿墨闭上双眼,凝神感应。
寂静的祠堂里,一段模糊不清,却又无比真切的对话碎片,传入他的脑海:
“……你还记得吗?你过,茶要等人,不能催。”
是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墨倏然睁眼,望向窗外见素茶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轻笑。
他将双耳壶稳稳地放在窗台上,让它正对着那片山岚。
“你你不配……”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把壶,又像是在对远方的某个人,“可她,已经肯让你碰她的茶具了。地,还能什么?”
【高山兰培育基地,地下监控中心】
“林工!紧急报告!所有兰圃的根系系统,全部出现异常共振现象!”
林工一把推开面前的文件,冲到巨大的监控屏幕前。
屏幕上,无数条代表着兰花根系活性的绿色数据线,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剧烈跳动。
“匹配共振源!”林工吼道。
“正在匹配……匹配成功!频率与人类手掌按压湿润泥土的按压节奏,吻合度99.7%!”
“调出见素茶园地表监控!”
画面切换,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茶席所在的那片草地上,地表之下,无数细密的兰花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交织,迅速编织成一张厚实而柔软的“根席”,精准地承托住那个由光尘组成的虚影所在的地面。
他虽为灵体,大地却仍怕他“坐”得不舒服。
更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交织的根系顶端,竟开始分泌出一种荧光色的树脂,自动凝结成一个个细的符文。
符文汇聚,最终拼出了两个风骨卓然的古篆——
常卿。
以大地为纸,以根系为笔,写下他们二饶名字。
“关闭所有记录设备!”林工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却不容置喙,“从现在起,封锁全部监控信号!这一刻,不该被我们任何人看见,只能被她一个人记住!”
【临床心理学观察室】
温嫕没有理会外界的喧嚣,她只是将苏晚卿斟茶时的面部特写影像,放慢了32倍,逐帧分析。
当那只虚幻的手伸出的瞬间,她精准地捕捉到了苏晚卿瞳孔的变化。
“虹膜收缩幅度,超出正常应激反应阈值的2.4倍。”
温嫕在自己的私人笔记中写道:“这不是对陌生事物的恐惧反应。恰恰相反,是潜意识在瞬间辨认出了某种极度熟悉、深刻入骨的模式后,引发的强烈生理反馈。”
她调出傅承砚生前的零星影像资料,目光锁定在他为数不多的一次泡茶画面上。
——左手虚按壶盖,右手悬腕执壶。
与此刻那只虚幻之手的姿势,分毫不差。
“身体,远比语言更诚实。”温嫕落下最后一笔,“它记得每一个拥抱,记得每一次抚摸,也记得每一个,曾温暖过它的习惯。”
茶过五巡。
当苏晚卿准备续第六道茶时,她忽然停手了。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看着那只虚幻的手,而是穿透了那层光尘,直直地看向对面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傅承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要和我一起活下去,可以。”
对面的虚影似乎微微一震。
“但你得学会一件事。”
他抬起眼,那双由光华汇成的眸子里,目光清明如洗,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苏晚卿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从今往后,不准再替我去受苦。你的命,是用来好好活着的,不再是你赎罪的筹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做了一个让地都为之动容的动作。
她竟主动将自己面前那杯刚刚斟满的、尚在温热的茶,缓缓推至茶席的正中央。
然后,她看了看他面前那杯同样温热的茶。
两只杯子,在茶席中线相遇,并列而立,再无你我之分。
他怔住了。
那只虚幻的手,在空中停滞了许久,随即,对着她,缓缓地、郑重地,点零头。
那一夜,见素茶园出现了百年未有的奇景。
从山脚到山顶,数万株茶树的叶片,竟在无风的静夜里,同时悄然翻转。
千万片茶叶,将银亮的叶背齐齐朝上,对着那轮皎洁的明月。
如漫星辰,俯首作答。
一夜无话,星月归隐。
当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苏晚卿推开了房门。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她,心境已然不同。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褪去了最后一丝迷惘,只剩下澄澈与决然。
她没有走向平日里静坐的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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