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指尖轻捻,仿佛在与这山巅的风,与对面那座孤峰上无声注视着她的人,进行一场跨越虚空的对话。
这并非简单的冥想,而是一种宣告。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潭般的眸子里,已再无半分缱绻,只剩下如雪山之巅般亘古不化的清冽与决断。
她站起身,清冷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包括通过微型收音设备同步收听的林工和沈知节。
“重启‘坠星溪’生态修复项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坠星溪,那是所有知情人心中不敢触碰的禁忌。
那是她当年为了给他采撷最嫩的新茶,意外滑倒,失去孩子的地方。
事后,傅承砚疯了一般,将整片山谷封锁,用最顶尖的科技手段进行物理隔绝,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那里,是他罪孽的纪念碑,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不行!”林工第一个冲了出来,这位朴素的基建工程师脸上满是焦急,“苏姐,那里的土壤重金属严重超标,是当年矿场遗留问题,傅总……傅先生封锁那里,也是因为生态报告显示,贸然进入对人体有极大风险!”
沈知节也快步上前,语气温和却不失担忧:“晚卿,林工得对。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去那种地方冒险。”
苏晚卿的目光扫过他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没有反驳,只是缓缓走到一旁,从随身的竹篮里,捧出一只古朴的紫砂陶罐。
罐口开启,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与金属凛冽气息的味道散发出来。
“这是我前几日,从云顶那座他用来避风的棚子里带回来的‘赎罪土’。”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每一粒,都混着他亲手雕刻那座忏悔碑时,从指缝间磨下的石粉与血迹。”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捧着陶罐,一步步走向山谷的入口。
那道由傅承砚亲手设下的、冰冷的金属栅栏前,她停下脚步,倾向陶罐。
混杂着石粉的泥土,如灰色的眼泪,簌簌地洒落在栅栏内侧枯黄的草地上。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
只见那灰败的泥土与枯草根部接触的瞬间,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嫩绿,竟从那死寂的黄色中顽强地钻了出来!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生机,被一声惊雷唤醒。
林工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沈知节更是瞳孔骤缩,这完全超出了他所理解的医学和科学范畴。
“他的罪,要他亲手种下的因去解。他的执念能污染一片土地,我的道,就能让它重生。”苏晚卿放下陶罐,语气淡漠,“开门,勘测。”
无人再敢质疑。
当勘测队心翼翼地踏入这片被遗忘三年的山谷,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撼。
沿着当年苏晚卿可能滚落的路线,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被深埋在地下的密封舱。
林工带人挖开一个,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军用级别的应急医疗包、高热量食物、保温毯、止血带、甚至还有便携式氧气瓶……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标签,标注的日期,从她消失那开始,每隔一个月更新一次,贯穿了整整三年。
这里没有路,傅承砚却用这些物资,为她强行铺出了一条他想象中的求生之路。
沈知节看着这些,喉头有些发紧,他低声叹道:“他把这里,当成了你唯一的求生路线。他预判了你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所以,我恨他。”苏晚卿冷冷打断,眸光比溪水还要冰冷。
她看着那些码放整齐的物资,像在看一堆废铁。
“我不需要一个永远能提前预判我困境、替我安排好一切的神。我要的,是一个会迟到、会犯错、会惊慌失措,然后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的人。”
她没有一丝犹豫,声音清寒如冰:“林工,把这些东西,全部挖出来,一把火烧了。”
“烧、烧了?”
“对,烧了。”苏晚卿转身,不再看那堆见证着偏执爱意的“遗产”,“告诉他,他的拯救,我不需要。我的路,我自己走。”
当晚,山中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
通讯信号彻底中断,营地与外界失联。
深夜,林工拿着地质监测仪,脸色惨白地冲进苏晚卿的帐篷:“苏姐,不好了!山体数据异常,有松动的迹象,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狂风卷着雨水,仿佛要将这的营地撕碎。
苏晚卿却异常镇定,她拦住了准备强行组织撤离的林工,从茶箱的暗格中,取出了七只拇指大的青瓷瓶。
“来不及了。”她看着窗外如鬼魅般摇晃的树影,“现在出去,就是给滑坡当靶子。”
她不顾林工的劝阻,披上雨衣,冲入暴雨之郑
在营地周围的七个方位,她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将那七只瓷瓶依次深埋入土郑
“这是……”林工跟在她身后,浑身湿透,满眼不解。
“茶族秘传,‘地脂凝术’。”苏晚卿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有些飘渺,“瓶里装的是用七个不同节气采摘的茶籽,炼化出的茶油结晶。可以暂时凝固土层结构,为我们争取时间。”
她做完这一切,回到帐篷,静静地坐下,开始煮水烹茶,仿佛窗外的末日景象与她无关。
半时后,一声惊动地的巨响传来,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大地剧烈一震!
林工冲出帐篷,看到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从山上蜿蜒而下,最终,堪堪停在了距离营地只有五米的地方!
分毫不差。
苏晚卿端起茶杯,吹开袅袅热气,淡淡道:“他教我,要相信数据,依赖工具。我偏要用他最看不起的这些‘玄学’,好好地活下来。”
次日清晨,雨过晴。
苏晚卿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她在坠星溪边的石滩上,命人铺开了一幅长达百米的素白丝绢。
她取来茶汁为墨,手持一支长锋毛笔,竟开始在丝绢上书写。
整整一个上午,她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下了长达三万字的《共生协议》。
协议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从宏观到微观,无所不包:“第一,未经对方书面同意,不得擅自修改对方的行程与计划;第二,任何一方身体受到伤害,必须在第一时间告知对方,不得隐瞒;第三,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自我牺牲式守护,包括但不限于预设危险、替对方承担后果……”
写完最后一笔,她对林工下令:“制成拓片,用无人机,送到云顶去。”
云顶之上,傅承砚独自站在那座他亲手雕刻的忏悔碑前。
当无人机悬停在他面前,放下那卷沉甸甸的拓片时,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展开拓片,看着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每一条,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过去所有自以为是的“深情”。
他的手指剧烈颤抖,一路看到最后签名的地方。
他拿起笔,却在落笔前的一瞬间,停住了。
他抬头,望向苏晚卿所在的方向,声音沙哑地通过无人机的话筒传了回去:“若我……做不到呢?”
苏晚卿根本没有等待他的答复。
几乎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山谷下方的苏晚卿,已经登上了归尘道的起点。
在所有勘测队员和沈知节震惊的目光中,她从发髻上取下那根伴随她多年的茶针,当众“咔”地一声,将其折断!
茶针中空,一卷比米粒还的微型胶卷,从断口处滚落出来。
沈知节失声惊呼:“这是……”
“傅承砚海外那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核心股权架构图,以及所有离岸信托的密钥。”苏晚卿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她捏起那卷足以让世界金融市场为之震动的胶卷,没有丝毫留恋,随手将其投入脚下湍急的溪水郑
“你我贪图你的权势财富?”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云层,直抵傅承砚的耳膜,“现在,它比一片落叶还不如。”
胶卷瞬间被激流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知节彻底呆住了:“你……你早就拿到了他的命脉?什么时候?”
苏晚卿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侧脸的线条清冷而孤傲:“从我嫁给他的第一年开始。我只是……从来没想过要用。”
她转过头,望向云顶的方向,眼中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江山。我只是想看看,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拿走之后,他的脑子,能不能真正清醒一回。”
当晚,云顶之上,传来一阵阵剧烈而沉闷的撞击声。
通过高倍望远镜,山下的人能模糊看到,傅承砚正在亲手拆除“归藏系统”的主控室——那个他曾用来监控她所有行踪、掌控一切信息的中枢神经。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用最原始的暴力,将那些代表着他控制欲和不信任的精密仪器一块块砸碎。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主数据板砸成齑粉时,他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废墟之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主控室的门口。
苏晚卿手持一盏油纸灯笼,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
风吹动她的裙摆,她像一个从古画中走出的审判者。
她的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件。
傅承砚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手中的文件——封面赫然是《傅氏集团全球供应链环境责任审计报告》。
她走到他面前,将报告递上前。
傅承砚看到,报告上密密麻麻,全是她用红笔写下的批注,每一个字都如刀锋般锐利。
“拆得很好。”苏晚卿的声音在寂静的废墟中响起,没有一丝温度,“但真正的赎罪,是从明开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按我的标准,重新建造。”
傅承砚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而苏晚卿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投向了远方。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座新的忏悔碑与旧的无字碑之间,那片被他的忏悔和她的指令彻底清空的辽阔空地上。
那里,一片虚无,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全新的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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