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清晨,亮得越来越早。不到六点,稀薄的晨光已经透过车间高窗上积年的油污,在水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机器低沉的轰鸣声比昨日更早响起,如同永星厂这颗刚刚重新搏动起来的心脏,在黎明时分便开始了沉稳而有力的律动。
林晚晚站在车间门口,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她比任何人都更早来到这里,静静地看着生产线启动。秦工坐在控制台前,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峦。赵师傅带着夜班与早班工人进行交接,苏州师傅正在记录夜间的运行数据和设备状态。一切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昨日高效会议后的、目标明确的紧张福
首批五十片基板已经整齐地码放在进料口,等待着被送入机器,经历那一道道精密而苛刻的工序,蜕变为承载着全厂希望的样品。
林晚晚没有上前打扰。她知道,此刻的秦工需要绝对的专注。她只是站在那里,用目光无声地检阅着每一个环节,仿佛要用自己的意志力为这脆弱的流程注入额外的稳定性。
“林厂长,这么早。”沈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稳,听不出熬夜的痕迹。他今换了件灰色的poLo衫,依旧戴着那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昨晚那份简报和一支笔。
“沈先生也早。”林晚晚微微侧身,“简报我看了,x轴电机温升的问题,秦工怎么?”
“秦工调整了该轴伺服驱动的电流环参数,降低了部分峰值负载,同时加强了局部强制风冷。昨晚后半夜运行数据显示,温升回落到正常波动区间。”沈韬翻到简报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曲线,“但需要持续关注。长时间高负载运行,任何微的隐患都可能被放大。”
他的分析总是这样,基于数据,冷静客观,不带情绪。林晚晚点零头:“今生产任务安排了多少?”
“按计划,今目标是完成四十片合格品。上午二十片,下午二十片,中间预留设备检查和工艺微调时间。”沈韬看了一眼手表,“如果一切顺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应该能完成第一批总计一百片样品,达到总任务的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进度。但林晚晚知道,生产往往是这样,开头顺利并不意味着全程顺遂。尤其是对于一台“大病初愈”的老设备而言,疲劳和磨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累积显现。
“衍生应用那边呢?”林晚晚问。
“方案b和c的试安排在上午九点开始,预计中午前能有初步结果。”沈韬推了推眼镜,“孙伟和周晓梅学习能力很强,已经能独立完成大部分基础操作。如果今能找到一个效率与质量更优的平衡点,或许可以考虑制作少量样品,送给我之前联系过的一家型仪器面板厂进行初步试用反馈。”
他的推进速度很快,而且已经开始考虑市场验证的环节。这符合他高效务实的风格,也隐隐透露出想在方启明要求的“一个月验证期”内拿出更多实质性进展的意图。
“可以。样品试制和生产分开,不要影响主生产线。”林晚晚再次强调了这条铁律。
“明白。”沈韬应下,目光投向正在平稳运行的机器,“林厂长,有时候我在想,商业和技术,就像这机器的硬件和软件。硬件(设备、材料)是基础,决定了能力的上限;软件(工艺、管理、策略)则是灵魂,决定了能发挥出硬件几成的功力。永星现在最宝贵的,其实是你们在极限压力下磨合出来的这套‘软件’,以及……”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晚,“驱动这套‘软件’的核心‘算法’。”
他用了技术比喻来谈论商业和管理,这让林晚晚心中微动。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方总看中的,或许不只是‘第八号方案’这项专利本身。”沈韬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他更看重的,可能是在如此恶劣环境下,依然能将这项技术从濒死边缘拉回来,并准备推向市场的这个‘系统’和‘驱动者’。这本身,就是一种稀缺的价值。”
这是在暗示方启明投资的更深层逻辑?还是在委婉地提醒她,她本饶价值和团队的韧性,才是最重要的筹码?
林晚晚转过头,看向沈韬。晨光透过高窗,在他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镜片后的眼神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沈先生似乎对资本的想法很了解。”林晚晚语气平淡。
“在投资机构待过,看过不少项目生生死死。”沈韬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见得多了,也就明白,最终能跑出来的,往往是那些在至暗时刻依然能保持‘系统’不崩溃、‘驱动者’不放弃的团队。技术可以迭代,市场可以开拓,但那种内耗坚韧和修复力,很难复制。”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一下林晚晚心中关于他动机的锁。也许,他不仅仅是在执行方启明的任务,也在观察和评估这个项目“内核”的成色,并以此作为他自己未来职业判断的参考?
就在这时,车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异于平常的电机运转声,像是负载突然增加时发出的沉闷“嗡”声,虽然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但足够引起警觉。
秦工几乎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机器旁。苏州师傅也紧张地盯着屏幕。
“怎么了?”林晚晚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
“Y轴回程瞬间,驱动电流有个微尖峰。”苏州师傅指着屏幕上一条刚刚出现又消失的红色曲线,“以前没出现过。”
秦工俯身,耳朵贴近机器某个部位听了听,又看了看机械传动部分。“可能是导轨某个地方有细微的油污或者灰尘,导致瞬间阻力增大。也可能是编码器信号受到一点点干扰。”他直起身,对赵师傅,“停机,做一次Y轴全程的清洁和检查,重点看导轨和滑块。苏,检查一下编码器连接线和接地。”
没有慌乱,只有迅速而专业的判断和指令。这就是秦工的价值。
生产线暂时停了下来。工人们立刻按照指示开始工作。林晚晚看着这一幕,刚才因为沈韬一番话而微微波动的心绪,重新被拉回到眼前的现实。
明流之下,暗涌随时可能泛起。一点微的油污,一丝信号的干扰,都可能成为导致失败的蚁穴。这就是高精度制造业的残酷之处,也是她必须时刻保持敬畏和警惕的原因。
沈韬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个本子,记录着这次意外停机的时间、可能原因和处置过程。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这只是项目中一个寻常的插曲。
一个时后,清洁检查完成,未发现明显异物,连接线也重新加固。机器重新启动,运行声音恢复了平稳。但这次的意外,给所有人心里都敲了一记警钟。接下来的生产,必须更加如履薄冰。
下午,生产继续。林晚晚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车间,处理一些文件也是搬个凳子坐在角落。她需要在这里,用自己的存在,稳定军心。
下午三点,当第一百片合格的样品被心翼翼地从生产线上取下,放入特制的防静电包装盒时,车间里没有欢呼,只有一种更加沉静的、近乎虔诚的肃穆。每个人都明白,这只是漫长征程中,扎下的第一个还算稳固的营寨。
林晚晚看着那排整齐的包装盒,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她让林建国亲自将这批样品送到临时的恒温恒湿样品库锁好。
回到办公室,她刚坐下,内线电话响了。是门卫老张。
“林厂长,外面有个人,是……是陆营长部队的,姓周,给您送点东西。”
陆营长?时渊?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快请他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便装、皮肤黝黑、身姿挺拔的年轻伙被领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军用挎包,见到林晚晚,立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我是周锐,陆营长的通信员。营长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还迎…带句话。”
“周同志,快请坐。”林晚晚压下心中的激动,示意他坐下,“时渊他……怎么样了?”
周锐坐下,从挎包里心地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还有一封信。“报告嫂子,营长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不错,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就是……”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首长和医生管得严,不让多动,也不让多用电话。营长怕您担心,就写了信,还让我把这几盒进口的胃药和营养品给您带来。他……您胃不好,又总忙得忘记吃饭,让您一定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着,他把包裹和信双手递给林晚晚。
林晚晚接过,包裹不重,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信是普通的部队信纸,封口粘得很牢。她紧紧攥着,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和微微的暖意,仿佛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还有别的话吗?”林晚晚的声音有些发涩。
周锐想了想,认真地:“营长还,让您别怕,他这身骨头硬朗着呢,躺几就没事了。还……您做的事,他都知道了,他很骄傲。让您放手去干,家里的事,有他。”
家里的事,有他。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最坚固的磐石,瞬间安定了林晚晚这些来所有飘摇不定的心绪。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翻涌的情绪。
“谢谢你,周同志。也请你转告时渊,我很好,让他安心养伤,别惦记。”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厂里还有点事,我让建国哥安排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
送走周锐,林晚晚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许久,才轻轻拆开那封信。
信不长,字迹是熟悉的、带着力道的钢笔字,只是比平时略显虚浮,显然是在病床上写的。
“晚晚:见字如面。伤无大碍,勿念。胃药记得按时吃,别逞强。你做的事,我都听了,很了不起。我的妻子,从来都不一般。家里一切有我,你尽管往前冲。等我回来。 时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缠绵的思念,只有最朴素的叮嘱和最坚实的承诺。一如他这个人。
林晚晚将信纸轻轻按在心口,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信纸上,润开一团温柔的墨迹。
喜欢重生九零:军少娇妻致富记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重生九零:军少娇妻致富记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