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物资的到位,如同给潜龙谷打了一剂强心针,谷内士气大振,装备焕然一新。
赵五和石头抓紧时间操练士卒,熟悉新到手的刀弓皮甲,老张头带着匠作堂日夜不停地修复打磨那些旧兵器,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股厉兵秣马、积极备战的昂扬气息。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李秀宁却提出了离开。
聚义厅内,她面对杨大毛和几位核心头领,神色平静,理由充分。
“晋阳来信,家父召我回去述职,详陈太行局势。此外,与刘黑闼部对峙,非一日之功,潜龙谷虽得些许援助,然欲成持久之势,仍需更多支持。”
“我需亲自返回,当面向父亲陈明利害,争取后续的粮秣、情报,乃至……或许能请调一两位擅于军务的底层军官前来相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杨大毛脸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我离开期间,望杨当家与诸位恪守前约,谨守谷地,勿要再行冒险之举。一切,待我回来再议。”
杨大毛盯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他当然不希望李秀宁离开,这女人虽然总跟他唱反调,但她的见识和背后的资源,对现在的潜龙谷至关重要。
而且,内心深处那份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也让他不乐意放她走。
但他也明白,李秀宁的理由无懈可击。
想要从李家获得持续的支持,她这个“桥梁”亲自回去沟通,确实是最佳选择。
“行吧。”
杨大毛咂咂嘴,一副不太情愿却又故作大度的样子,“早去早回啊!别忘了,咱们这‘分期’的事儿还没完呢!”
他又开始口无遮拦。
李秀宁脸颊微不可查地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身便去收拾行装。
次日,李秀宁带着她的亲卫女兵,悄然离开了潜龙谷。
她的离去,让谷内似乎安静了些,也让杨大毛心里莫名空了一块,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摆脱束缚、可以“大干一场”的冲动。
李秀宁走后没几,杨大毛便有些坐不住了。
谷内事务有柳世明、白云奇打理,练兵有赵五、石头负责,他这大当家反倒成了最闲的人。
加上装备更新后,麾下士卒求战心切,他也想试试新家伙的成色,顺便再摸一摸刘黑隳底。
“老子带人出去转转,巡查一下周边,看看有没有不开眼的股敌人或者野兽。”
他找了个借口,点了石头和二十名精锐老卒,离开了潜龙谷,向着黑风峪外围区域活动。
他们沿着山脊潜行,心避开可能的大股敌军。
行至一处两山夹峙、溪流潺潺的谷地时,走在最前面的斥候突然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众人立刻伏低身形。
杨大毛和石头悄悄摸上前,透过灌木丛向谷中望去。
只见谷中一片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规模的遭遇战!
交战的一方,看衣甲打扮,好像历山飞的斥候,约有十五六人,装备杂乱。
而另一方,则让杨大毛眼前一亮!
那是一名女子!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火红色的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
她手持一柄细长的弯刀(或是柳叶刀?),身形灵动如燕,在数名敌兵的围攻下辗转腾挪,刀光闪烁间,竟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她身边还跟着四五名护卫,但都已带伤,显然落了下风。
这少女眉目如画,带着一股塞外女子特有的野性美,此刻因战斗而双颊泛红,眼神却锐利如鹰,虽处劣势,却毫无惧色,反而有种越战越勇的彪悍。
“这娘们谁啊?挺带劲!”
杨大毛看得啧啧称奇,心里那点不安分的念头又活络起来。
这荒山野岭,突然冒出这么个身手不凡的漂亮娘皮,还跟历山飞的人打起来了,怎么看都透着不寻常。
石头低声道:
“主公,看那女子的刀法和做派,不似中原路数,倒像是……河北、塞北一带的游侠风格。刘黑闼是窦建德部下,窦建德根基便在河北……”
杨大毛心中一动,窦建德的女儿?
好像历史上是有个叫窦线娘的?
是个厉害角色?
他记不太清,但不管是谁,跟历山飞的人动手,那就是好朋友!
“管她是谁!跟历山飞作对的,就是老子暂时的朋友!”
杨大毛咧嘴一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兄弟们,准备动手!帮那个娘皮一把!记住,抓活的!”
此时,谷中的战斗已呈一边倒的趋势。
红衣少女的护卫又倒下一人,她本人也被逼得险象环生,手臂上已被划开一道血口。
“姐!快走!”
一名重赡护卫嘶声喊道。
红衣少女银牙紧咬,眼神倔强,显然不愿独自逃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突然从侧面的山林中射出,精准地射向那些历山飞部的斥候!
“啊!”
“有埋伏!”
斥候队猝不及防,瞬间被射倒四五人,阵型大乱!
“杀——!”
石头如同猛虎出闸,带着二十名如狼似虎的潜龙谷老卒,从林中咆哮着冲杀出来,瞬间将剩余的斥候分割包围!
战局瞬间逆转!
那红衣少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援军。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抓住机会,手中弯刀如同毒蛇吐信,配合着潜龙谷士卒,迅速将剩下的几名斥候砍翻在地。
战斗很快结束,历山飞的斥候队全军覆没。
红衣少女拄着刀,微微喘息,警惕地看着这群突然出现、战力彪悍的陌生人,尤其是那个走在最后,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的年轻头领(杨大毛)。
杨大毛走上前,目光毫不客气地在少女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染血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嘿嘿一笑:
“娘皮,身手不错嘛!怎么称呼?为啥跟历山飞的人打起来了?”
红衣少女眉头一蹙,对杨大毛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和轻佻的语气十分不喜,但她刚受援手,也不好立刻发作,只是冷冷道:
“我叫窦线娘!历山飞部属无故袭击我等,自然要反抗!”
窦线娘!
果然是她!窦建德的宝贝女儿!
杨大毛心中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抓了她,岂不是捏住了一张对付窦建德和刘黑隳好牌?
他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窦线娘?好名字!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你身份不明,又跟历山飞的人动手,我很难办啊……”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窦线娘心中警兆顿生,握紧了弯刀: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
杨大毛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就是请窦姐跟我们回寨子里做做客,把事情清楚。免得引起什么误会,对吧?”
他话音一落,石头等人立刻呈半圆形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窦线娘和她仅存的两名受伤护卫脸色大变。
“休想!”窦线娘娇叱一声,知道无法善了,身形一动,就想突围。
但她本就力战疲惫,又受了伤,面对以逸待劳、人数占优的潜龙谷精锐,哪里还有机会?
石头亲自出手,势大力沉,几招之间便震飞了她的弯刀,两名老卒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其双臂反剪,捆了个结实。
她那两名护卫也瞬间被制服。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窦建德!”
窦线娘奋力挣扎,又惊又怒。
“我爸还是李刚呢,呸!”
杨大毛走到她面前,用手指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被她厌恶地躲开。
他也不生气,笑道:
“知道,当然知道!要不是知道,老子还请不动你呢!带走!”
看着被押解起来的窦线娘,杨大毛心情大好。
李秀宁刚走,就送来这么一份“大礼”,看来老爷都在帮他!
“刘黑闼啊刘黑闼,老子看你这回,还坐不坐得住!”
他得意地想着,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踏上了返回潜龙谷的路。
而此刻,远在返回晋阳路途上的李秀宁,对潜龙谷新发生的这一切,尚一无所知。
命阅丝线,再次将不同的人物缠绕在一起,一场因窦线娘被擒而引发的更大风波,已在太行山深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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