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既立,各军划分了明确的驻地区域,原本混杂在一起的帐篷和窝棚被重新规整,虽然依旧简陋,但多了几分条理。
操练的号子声取代了往日的嘈杂争吵,不同口音的呵斥与应答交织在一起,虽然还不算和谐,却至少指向同一个方向。
中军驻地,刘黑闼如同一尊黑铁塔,矗立在操练场中央。
他面前是重新混编后的一千士卒,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将一套简洁有效的搏杀技巧反复演示,要求每个人必须做到动作标准,发力迅猛。
“战场之上,花架子死得最快!要的是一击毙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穿透喧嚣,砸在每个士卒的心头。
原潜龙军的老卒自然不敢怠慢,而新编入的张青、高斌部精锐,在见识了刘黑闼亲自演示、徒手劈断碗口粗木桩的实力后,也收起了些许骄矜,埋头苦练。
中军的操练,弥漫着一股沉静的杀伐之气。
前军则由张青负责。
他更注重阵型的演练和号令的统一。
来自河北的士卒本就习惯结阵而战,张青将潜龙军原有的散兵游勇战术与正规军的阵战之法结合,演练着如何如墙而进,如何交替掩护。
他站在高处,令旗挥动,底下千人队形随之变幻,虽然还不够流畅,但已初具规模。
张青看着下方逐渐熟悉的阵列,心中稍定,至少,这支队伍还能打仗。
左军赵五和右军石头,则带着各自八百人,侧重于山地迂回、埋伏、以及股部队的配合。
这是他们起家的本事,演练起来得心应手。
两人较着劲,比谁的队伍在山林间移动更快,埋伏得更隐蔽。
士卒们被分成队,在山谷林地间穿梭,喊杀声此起彼伏,充满了草莽的活力。
后军驻地最为热闹。
高斌将一千四百人分成了数个部分,一部分负责加固谷内外的防御工事,挖掘壕沟,设置鹿砦;
一部分负责搬运、整理日益增加的粮草物资;
还有一部分,则由高斌亲自带领,进行基础的新兵操练。
锤击声、号子声、军官的呵骂声混杂在一起,虽显杂乱,却充满了建设的忙碌。
匠作营在老张头的带领下,几乎是不眠不休。
新的工匠被补充进来,划分了铁器、木器、皮革等不同区域。
统一制式的长枪枪头被批量打造出来,虽然只是简单的扁菱形,但胜在规格一致,便于更换和补充。
修复破损的刀剑、盾牌,制作箭杆、羽箭,每一项工作都在紧张地进校
偶尔从匠作营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或呛饶烟雾,那是老张头带着几个心腹在秘密鼓捣“大毛雷”的改进型号,失败是常事,但没人敢抱怨。
医护营在吴婶的组织下,也开始发挥作用。
妇孺们采集来的草药被分门别类晾晒,干净的布条被煮沸消毒后备用。
吴婶甚至服了柳世明,划出几间相对干净通风的窑洞作为“伤兵营”,虽然条件依旧艰苦,但比起以往伤员只能躺在露或拥挤的窝棚里,已是壤之别。
亲卫营在狗蛋的带领下,日夜巡逻在杨大毛的窑洞、聚义厅以及谷内各要害区域。
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少年和悍卒,眼神警惕,腰杆笔直,努力展现着与身份相匹配的精气神。
侦查营的如花和牛蛋,则像两只不知疲倦的山猫,将手下的探子如同蛛网般撒向四面八方,晋阳、乐寿、乃至更远的突厥动向,都是他们窥探的目标。
柳世明和白云奇的后勤部,则陷入了与数字和物资的苦战。
柳世明整日埋首于账册,计算着每日惊饶粮食消耗,筹划着如何开源节流。
白云奇则带着人清点库房,协调各军物资分配,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有些富态的身形都清减了几分。
整个潜龙谷,仿佛一个被抽打的陀螺,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节奏中高速旋转。
然而,光鲜的表面下,暗流依旧涌动。
首先是粮食问题。
几千饶消耗是个无底洞。
之前缴获突厥和段玄肃部的粮草,加上谷内原本的存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柳世明多次向杨大毛禀报,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粮食来源,否则不出半月,大军就要断炊。
其次是内部融合。
整编并非一帆风顺。
中军抽调走各部精锐,引起了一些原军官的不满。
前军、后军中的老潜龙军士卒与新附者之间,因为待遇、岗位等细微差别,摩擦仍在暗中滋生。
一次左军和右军因为争夺一处水源更好的营地,差点爆发械斗,虽然被赵五和石头强行压了下去,但裂痕已然显现。
最大的隐患,来自外部。
乐寿方面, 窦建德虽然暂时没有新的军事行动,但探子回报,河北通往太行山的几条要道上,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对潜龙谷所需的粮食、铁器等物资,进行了暗中封锁。
窦线娘身处府中,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父亲派来的医官诊脉时,旁敲侧击的问题也愈发露骨,让她身心俱疲。
晋阳方面, 李渊对潜龙谷的态度愈发微妙。
一方面,杨大毛的存在确实牵制了窦建德的部分精力;另一方面,这个不受控制的势力急速膨胀,本身就成了新的威胁。
李秀宁深居简出,孕吐反应开始难以完全掩饰,她以染病为由,拒绝了所有探视,内心的挣扎与日俱增。
而李渊似乎也察觉到了女儿的一些异常,只是尚未点破。
马邑,李靖府中, 红拂女“有员的消息逐渐传开,李靖欣喜若狂,待她更是如珠如宝。
然而红拂女内心的惶恐却与日俱增,她既要完美扮演一个幸福的孕妇,又要绞尽脑汁思考这个孩子出生后,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纰漏,尤其是容貌上的差异。
杨大毛那粗犷的眉眼,与李靖的清俊截然不同。
这一日,杨大毛在聚义厅听着柳世明汇报日渐严峻的粮草问题,眉头拧成了死结。
“抢!”
他习惯性地吐出这个字。
“主公,周边富户已被我们抢得差不多了,再抢,恐失民心,且所得有限。”
“至于更远的地方……”柳世明苦笑,“窦建德封锁甚严,李渊那边也态度不明,大规模行动,风险太大。”
杨大毛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墙上那面粗糙的太行山地图,最后定格在东南方向。
“妈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柳先生,你派人,去跟那些躲在山里的零零散散的寨子,还有那些村子谈谈!”
“告诉他们,老子杨大毛,以后罩着他们!不受突厥欺负,也不受官兵盘剥!但他们得给老子交粮!”
“按地亩、按人头,定个章程!愿意的,就是自己人!不愿意的……”
他眼中凶光一闪,“老子就当他们是突厥崽子养的!”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非掠夺的方式获取资源,虽然依旧带着强迫的色彩,但至少,迈出了从流寇到建立根据地雏形的第一步。
柳世明眼睛一亮:
“主公此计大善!以保护换钱粮,或可行!老夫这就去拟个章程!”
就在这时,侦查营的牛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大当家!花姐让俺回来禀报!南面……南面发现大队官兵旗号,看方向,像是从东都(洛阳)那边来的!人数不下五千!打的是……是‘王’字旗!”
“王?”
杨大毛眼神一凛,“王世充?!”
一股比面对突厥时更加沉重的压力,骤然降临在刚刚稍有起色的潜龙谷上空。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而且来势更加凶猛。
杨大毛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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