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守府内,关于如何谋取马邑的方略已定,伪造的诏书和散布流言的细作也已派出,刘黑闼率领的五千精兵更是陈兵边境,虎视眈眈。
然而,就在大军即将按计划行动的前夜,杨大毛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对着北地舆图沉思良久,手指反复在马邑郡的位置上摩挲。
柳世明、崔呈、刘黑闳人皆侍立一旁,等待最终的命令。
“不行,”杨大毛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这次,老子要亲自去!”
“主公三思!”
柳世明率先劝阻,“马邑虽,然王仁恭并非易与之辈,其麾下亦有数千边军,万一识破计策,凶险异常!主公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崔呈也劝道:
“是啊主公,刘将军足堪大任,有五千精锐在侧,即便事有不谐,亦可强攻而下。主公坐镇雁门,运筹帷幄即可。”
刘黑闼抱拳道:
“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
杨大毛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那种混不吝却又透着精明的神色:
“你们的都有道理。但马邑不同雁门,雁门是陈孝意那老好人,被老子唬住了。”
“王仁恭那老子,听脾气又臭又硬,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光靠一份假圣旨和流言,加上老刘在外面吓唬,未必能让他乖乖就范。”
“万一他铁了心要打,就算最后能拿下,咱们这五千弟兄得死多少?老子心疼!”
他走到舆图前,指着马邑城:
“老子亲自去,就是要给他加一把火!”
“老子这个‘新任郡守’亲自拿着‘圣旨’上门,他王仁恭敢不开门?敢不让老子进城?”
“只要让老子进了城,站到了他面前,这事就成了一半!到时候,是动嘴皮子还是动刀子,主动权就在老子手里了!”
他看向众人,语气不容置疑:
“老子意已决!老刘,你带五千人马,按原计划逼近马邑,给足压力,但没老子信号,不准轻举妄动!”
“狗蛋,挑一百个最能打、最机灵的老兄弟,跟老子走一趟!柳先生,老崔,雁门就交给你们了!”
众人见他决心已定,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领命。
柳世明和崔呈心中忧虑更甚,只觉得这位主公行事越发大胆,却也越发难以揣度。
三日后,马邑郡城。
城墙比雁门略显低矮,但历经风霜,透着边塞特有的肃杀与坚固。
城头守军盔甲不算齐整,但眼神锐利,显然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城内气氛压抑,关于王仁恭通耽雁门大军压境的流言早已传得满飞,人心惶惶。
郡守府内,王仁恭面色阴沉如水。
他年约五旬,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留着短须,浑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一不二的威严。
他刚刚处置了两个私下议论流言的军官,此刻心情极差。
“报——!”
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禀郡守,城外……城外来了百余骑,打着雁门郡守的旗号,为首者自称杨达,言……言奉旨而来,要郡守大人开城接旨!”
王仁恭瞳孔骤然收缩:
“杨达?奉旨?”
他心中疑窦丛生,雁门郡守不是陈孝意吗?何时换成了杨达?奉旨?哪里的旨?江都?还是……
他立刻起身,带着亲兵护卫快步登上城楼。
只见城外百余步外,百余名骑士勒马而立,衣甲鲜明,杀气腾腾。
为首一骑,是个年纪轻轻的汉子,穿着不起眼的皮甲,腰挎横刀,脸上带着一丝懒洋洋却又让人不敢轻视的笑容,正抬头望着城头,不是杨大毛又是谁?
“城下何人?所谓何来?”
王仁恭沉声喝道,声音洪亮,带着边军特有的煞气。
杨大毛掏了掏耳朵,仿佛被这声音震到了,懒洋洋地回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雁门郡守杨达!奉陛下密旨,前来接管马邑防务!王郡守,赶紧开城门,准备香案接旨吧!”
他扬了扬手中一个用黄绫包裹的卷轴。
王仁恭眼神冰冷:
“雁门郡守乃是陈孝意陈大人,何时变成了你?本官从未接到朝廷文书!”
“再者,纵有旨意,为何不由驿传,反由你私人携带?此中必有蹊跷!尔等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本官弓弩无情!”
城头上的守军立刻张弓搭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杨大毛带来的百余名亲卫也立刻握紧了兵刃,狗蛋更是上前半步,隐隐将杨大毛护在身后。
杨大毛却浑不在意,反而嗤笑一声:
“王老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信?陈孝意办事不力,早就被罢官了!老子是陛下新任命的雁门郡守!”
“这圣旨嘛……自然是事关重大,需要老子亲自送来!怎么?你王仁恭是想抗旨不尊,学那突厥蛮子造反吗?”
他这话夹枪带棒,既点明了自己“合法”身份,又给王仁恭扣了个“抗旨”、“造反”的大帽子。
王仁恭气得脸色铁青,他久镇边关,何曾被人如幢面羞辱?
但他毕竟是老成持重之辈,强压怒火,冷笑道:
“巧舌如簧!谁知你手中是真是假?若要本官信你,可将圣旨置于吊篮,送上城来验看!”
杨大毛心中暗骂这老狐狸谨慎,脸上却笑容不变:
“王郡守,圣旨乃是子威严所在,岂能如同货物一般吊来吊去?成何体统!你开城门,老子亲自送上,让你验个明白!”
“还是……你王仁恭心里有鬼,不敢让老子进城?”
他这是步步紧逼,既要落实“圣旨”的权威性,又要逼王仁恭放他入城。
王仁恭心中人交战。
开城?万一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不开?对方口口声声拿着圣旨,若真是真的,自己就是抗旨,同样是大罪!
而且城外还有雁门数千大军虎视眈眈……
就在他犹豫之际,杨大毛又加了一把火,他声音陡然提高,运足了中气,不仅是对王仁恭,更是对城上所有的守军喊道:
“马邑城的弟兄们都听着!我杨达奉陛下密旨,接管马邑!王仁恭御边无方,屡遭突厥入寇,更兼苛待士卒,克扣军饷!陛下震怒,特命本官前来整肃!尔等皆是朝廷将士,难道要跟着这无能酷吏一起抗旨,落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城头守军中炸响!
关于王仁恭克扣军饷、苛待士卒的流言早已传开,此刻被杨大毛当众喝破,更是引得军心浮动,不少士卒看向王仁恭的眼神都带上了怀疑和不满。
王仁恭见状,心中又惊又怒,知道不能再让杨大毛下去了,否则军心必乱!
他厉声喝道:
“住口!休得妖言惑众!弓箭手准备……”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校尉盔甲的将领忽然开口,拦住了王仁恭的命令。
此人名叫孙德,是马邑军中一个颇有威望的中层将领,早已对王仁恭不满,也被崔呈的细作暗中接触过。
孙德对王仁恭抱拳道:
“郡守大人,兹事体大,关乎全城将士身家性命!既然杨……杨郡守声称有圣旨,不妨……不妨先放其入城,验明真伪。”
“若圣旨是真,我等自然奉旨行事;若是假的,到时再拿下他不迟!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怕他百余人翻了不成?”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在帮杨大毛创造进城的机会。
王仁恭死死盯着孙德,又看了看城下气定神闲的杨大毛,以及周围军心浮动的士卒,知道今日若强行驱赶或射杀杨大毛,恐怕立刻就会引发内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杀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本官就放你入城!但只准你带十名随从!若圣旨有假,定叫你碎尸万段!”
“成交!”
杨大毛爽快答应,对狗蛋使了个眼色。狗蛋会意,立刻点了九名最悍勇的亲卫。
城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杨大毛带着狗蛋等十人,面色平静,催马而入。
踏入城门洞的阴影那一刻,他感觉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钉在自己背上。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郡守府大堂,气氛比城外更加凝重。
王仁恭高坐主位,麾下主要将领、文官分列两侧,人人手按兵刃,眼神不善地盯着堂下站立的杨大毛十一人。
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架势。
杨大毛却恍若未觉,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手里依旧捧着那卷黄绫。
“圣旨在此,王郡守,还不跪接?”
杨大毛扬了扬手中的卷轴。
王仁恭冷哼一声:
“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你先展开,让本官与诸位同僚一观!”
杨大毛心中冷笑,知道这老子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也不怯场,当众缓缓展开那卷“圣旨”。
黄麻纸上,柳世明模仿的馆阁体字迹工整,措辞严厉,历数王仁恭“边备弛废”、“驭下无方”、“苛政虐民”等数条罪状,最后赫然写着“着即革去马邑郡守一职,锁拿进京问罪!”
“马邑郡一应军政事务,暂由雁门郡守杨达兼领,钦此!”
末尾,盖着那方略显粗糙却形制无误的“皇帝行玺”萝卜印。
王仁恭看得眼皮直跳,他虽怀疑这是伪诏,但这文书格式、用语,甚至那印鉴的形制,都挑不出太大毛病!
尤其是在这信息闭塞的边郡,谁能见过真正的玉玺是何等模样?
“假的!这定是伪诏!”
王仁恭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须发皆张,“印鉴粗陋,用语狂悖!杨达,你竟敢伪造圣旨,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拿下!”
堂外甲士轰然应诺,就要涌入。
“谁敢?!”
杨大毛一声暴喝,声震屋瓦,竟将那些甲士吓得一顿。
他猛地将“圣旨”收起,目光如电,扫过堂上诸人,“王仁恭!你抗旨不尊,还敢污蔑本官?”
他这话极为诛心,直接将王仁恭逼到了死角。
“你……你血口喷人!”
王仁恭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抽出佩剑,“诸位,随我诛杀此獠!”
然而,响应者却寥寥。
大部分将领都面露犹豫,目光在暴怒的王仁恭和手持“圣旨”、气焰嚣张的杨大毛之间游移。
孙德更是按剑不动,冷眼旁观。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兵刃撞击之声!
“报——!”
一名浑身是血的军官连滚带爬冲进大堂,“郡守大人!不好了!孙德麾下……孙德的人反了!带着人杀向府库和城门了!”
轰!大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王仁恭目眦欲裂,猛地看向孙德:
“孙德!果然是你!”
孙德此刻也不再伪装,拔剑出鞘,冷笑道:
“王仁恭!你苛待将士,贪墨军饷,早已怒人怨!如今朝廷使已至,你还要负隅顽抗吗?弟兄们,随我拿下王仁恭,迎杨郡守!”
他这一呼,堂内顿时有近半的将领和门外部分甲士响应,拔刀指向王仁恭及其死党!
内讧,就在这郡守府大堂之上,轰然爆发!
杨大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等的就是城内自己乱起来!
他立刻对狗蛋吼道:
“发信号!让老刘攻城!”
同时拔出横刀,护在身前,对孙德喊道:
“孙校尉,擒杀王仁恭者,官升三级,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加上王仁恭早已失去人心,混战之中,王仁恭虽然骁勇,连砍数人,但终究寡不敌众,被孙德从背后一刀砍中腿弯,乒在地,随即被乱刀分尸!
王仁恭一死,其死党瞬间崩溃,或死或降。
与此同时,城外看到城内火起、听到喊杀声的刘黑闼,立刻指挥大军发起佯攻。
守城军队本就因内乱而指挥失灵,又见主将已死,哪里还有斗志?
在孙德派出的心腹接应下,雁门军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便迅速控制了城门和要害部位。
当刘黑闼带着大队人马进入城中时,马邑郡城的易主,已成定局。
杨大毛站在郡守府的血泊之中,看着王仁恭那不成人形的尸体,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惊险,甚至亲自涉险,但终究是以最的代价,拿下了这座边塞雄城。
他拍了拍孙德的肩膀:
“孙校尉,干得漂亮!从今起,你就是马邑郡尉,辅佐刘将军镇守簇!”
“谢主公!”
孙德大喜过望,连忙跪地谢恩。
经此一役,杨大毛不仅收获了马邑郡的土地和人口,更在军中树立了更高的威望——敢亲自入虎穴、并能从容搅动风云的主公,岂是凡人?
消息传回雁门,柳世明、崔呈等人也是后怕不已,却又不得不佩服主公的胆识和运气。
而杨大毛则开始着手整合两郡资源,他深知,拿下马邑只是开始,如何消化这块硬骨头,应对随之而来的各方反应,才是真正的挑战。
北地的新格局,已然因他这番冒险而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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