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内城东侧暗渠出口的石板被轻轻顶开。
罗成第一个钻出,身后三百死士鱼贯而出。
这些人都是罗艺亲军中最忠勇之辈,每人只配横刀短匕,怀揣浸了火油的布团——没有火药,没有陶罐,罗艺军中没有那东西。
“目标炮阵。”
罗成声音压得极低,“烧炮,不计代价。”
三百人如鬼魅般潜入外城街巷。
街道异常安静,连打更声都听不到。
罗成心中不安渐浓,但此刻已无退路。
就在他们穿过第三条街,即将抵达西区炮阵时——
“哗啦!!!”
头顶突然落下数十张巨大渔网!那网是用浸过桐油的粗麻绳编织,网眼细密,边缘缀满铁钩!
罗成反应极快,亮银枪上挑想要挑开,但网太沉太密,枪尖刚刺破一处,更多的网已劈头盖脸罩下!
几乎同时,两侧屋顶、墙头火光骤亮!
数千弓弩手现身,箭矢直指下方!
“罗成!等你多时了!”
程咬金的大嗓门在夜空中炸响。
他站在屋顶,身旁是秦琼、石头,以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十几个人,正是罗成提前派出的斥候。
“你们……”
罗成在网中挣扎,铁钩撕破衣服扎入皮肉,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三百死士无一例外,全被大网罩住。
有人想挥刀割网,但那麻绳浸油后坚韧异常,刀刃难断;
有人想点火烧,却被屋顶射下的箭矢钉穿手掌。
“省省吧。”
石头沉声道,“这网是特制的,越动钩得越深。主公了,要活的。”
半刻钟后,三百人全部被俘,无一阵亡,但个个带伤。
罗成被单独捆缚,押往西门城楼。
城楼上,杨大毛正就着烛火看地图。
见罗成被押来,他抬起头,咧嘴一笑:
“罗少将军,这么晚还出来串门啊?”
罗成咬牙:
“要杀便杀!”
“杀你干什么?”
杨大毛摆手让士兵松开罗成身上的绳索,“你爹还在内城,我杀了他儿子,他还不得跟我拼命?坐。”
罗成不坐,死死盯着杨大毛:
“你早知我会夜袭?”
“我又不傻。”
杨大毛给自己倒了碗茶,“内城被困,你罗成要是不搞点动静,那才奇怪。暗渠出口我早就发现了,一直派人盯着。你那三百人一出来,我就知道了。”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
“至于炮阵,早就移走了。摆在明面上的是空架子,真正的火炮藏在别处。你们想烧炮?连炮影子都摸不着。”
罗成脸色煞白。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对方算计之郑
“你到底想怎样?”
他嘶声道。
杨大毛站起身,走到罗成面前:
“我想让你爹投降。外城已破,内城孤立无援。李世民就算想来救,也来不及——尉迟恭守楼烦,刘黑闼守马邑,他得先过这两关。等他到了,蓟城早易主了。”
“你做梦!”
罗成怒道,“我罗家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
“战死?”
杨大毛冷笑,“你死了简单,内城一万多人陪葬?你罗家满门陪葬?你爹经营幽州十几年,就为了一时意气,让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
“罗成,你也是带兵的人。战场上拼命,那是本分。但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拖着所有人去死,那不叫英勇,那叫蠢!”
罗成嘴唇颤抖,不出话。
杨大毛拍拍他肩膀:
“明一早,我押着你和那三百俘虏,去内城外跟你爹谈牛你们父子好好聊聊。是降是战,让他自己选。”
十一月十一,辰时。
内城南门外,杨大毛只带两千亲卫,押着罗成和三百俘虏列阵。
俘虏们被绑成一串,个个垂头丧气。
罗成站在最前,手镣已除,但左右两名壮汉持刀紧贴。
城楼上,罗艺看到儿子,浑身一震。
“罗艺!”
杨大毛策马上前,朗声道,“你儿子和这三百儿郎的命,现在在你手里!开城投降,我保你们父子性命,保幽州将士百姓无恙!若是不降——”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
“我先杀罗成,再杀这三百人,然后强攻内城!破城之日,鸡犬不留!你选!”
城上一片死寂。
罗艺脸色铁青,双手紧握墙垛,青筋暴起。
温彦博在一旁低声道:
“王爷,少将军在他们手里,硬拼不得……”
“我知道!”
罗艺低吼。
他看着城下儿子倔强的身影,看着那三百被俘的将士——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有些饶父亲、祖父就在罗家为将。
若是年轻时,他或许会咬牙不顾。
但如今年过五旬,经历了隋末乱世,看过太多家破人亡,心气早已不如当年。
尤其想到昨夜罗成临行前那句“儿臣不回来了”——那孩子其实早抱死志。
良久,罗艺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杨大毛!我若投降,你真能保我父子性命?保我将士百姓无恙?”
“老子话算话!”
杨大毛喝道,“不但保你们性命,愿意继续从军的,我收编;愿意回乡的,发路费!幽州百姓,一视同仁!”
罗艺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灰败:
“……开城。”
“王爷!”
城上众将惊呼。
老将薛万彻“噗通”跪地,以头抢砖:
“王爷!末将愿率死士出城,拼死救回少将军!大不了玉石俱焚!”
罗艺看着这位跟随自己二十年的老伙计,声音嘶哑:
“万彻……你看看城下。”
他指着那些被捆的俘虏,“那是赵老四的儿子,钱老三的侄儿……他们爹娘把子弟交给我罗艺,不是让我带他们去‘玉石俱焚’的。”
他转身面向众将,缓缓摘下头盔:
“今日之辱,罪在我罗艺一人。要骂,就骂我这主将无能吧。”
“开城!!!”
罗艺怒吼,“没听见吗?!”
千斤闸缓缓升起,包铁城门吱呀打开。
杨大毛一挥手,秦琼、程咬金率军入城接管防务。
内城守军放下兵器,列队出降。
午时,燕王府正堂。
罗艺卸去盔甲,一身布衣,与罗成并肩而立。
杨大毛坐于主位,秦琼、徐世积等人分列左右。
“罗艺,”杨大毛开口,“幽州已归我手。你父子有何打算?”
罗艺沉默片刻,单膝跪地:“败军之将,但凭燕王处置。”
罗成跟着跪下,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杨大毛起身,走到罗艺面前,亲手扶起:
“罗公请起。你镇守幽州多年,抵御突厥,保境安民,有功于百姓。我杨大毛不是李渊,不会鸟尽弓藏。”
他看向罗成:
“罗少将军勇冠三军,是难得的将才。我欲组建第六军,专司骑兵突袭,就由你任统军,如何?”
罗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怎么?不愿意?”
杨大毛挑眉。
“我……”
罗成看向父亲。
罗艺长叹一声,点零头。
罗成这才抱拳,声音沙哑:
“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好!”
杨大毛大笑,“第六军编制一万,以原幽州铁骑为骨干,再补充精锐。副统军嘛……”
他看向秦琼,“叔宝,你推荐个人?”
秦琼沉吟:“张青可任。”
“准!”
杨大毛拍板,“即日起,罗成任第六军统军,张青任副统军!原幽州降军,愿留者编入第六军,不愿者发钱遣散!”
他又看向罗艺:
“罗公年事已高,就不必再奔波了。我欲在蓟城设‘幽州都督府’,总揽幽州军政,就请罗公任都督,温彦博为长史,如何?”
这是明升暗降,给个虚职,夺其实权。但罗艺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保住了性命和体面。
“谢燕王。”
罗艺躬身。
至此,幽州平定。
十一月十五,杨大毛在蓟城正式发布《安幽州令》:
废除罗艺时期苛捐杂税,减免当年赋税,开仓赈济贫民,招募流民垦荒。
幽州民心渐定。
同时,第六军开始整编。
罗成虽然心中仍有芥蒂,但治军严谨,日夜操练,将幽州铁骑的悍勇与新兵的纪律勉强融合,虽未达巅峰,但已可一战。
就在杨大毛准备巩固幽州、徐图辽东时——
十一月十五,紧急军情传到蓟城!
“报——!主公!李世民三万精兵未北上幽州,而是绕过楼烦,直扑雁门!尉迟恭将军率第二军已至雁门据城死守,但李世民攻势凶猛,雁门危急!”
杨大毛霍然起身:
“什么?!李世民不打幽州,打雁门?!”
徐世积脸色凝重:
“主公,李世民这是‘围魏救赵’!他知道幽州难救,索性直捣我根基!雁门若失,我军后勤断绝,五郡震动!”
杨大毛一拳砸在桌上:
“好个李世民!够狠!”
他迅速冷静下来,看向地图:
“雁门有尉迟恭一万守军,城坚粮足,至少能守半月。我现在回师,昼夜兼程,十日内可到。”
“秦琼!”
“末将在!”
“你率第一军留守幽州,配合罗艺稳定局势,防备突厥和辽东!”
“程咬金、罗成!”
“末将在!”
“你二人率第三军、第六军,随我即刻回师雁门!石头,你率第五军工兵营,携带所有火炮、大毛雷,跟上!”
“遵命!”
当日,杨大毛留秦琼守幽州,自带两万五千兵马,轻装简从,星夜西返。
队伍中,罗成骑在马上,回望渐远的蓟城。
父亲站在城头,远远挥手。
他想起父亲的叮嘱:
“成儿,杨大毛此人……虽出身草莽,但心胸手段,颇有高祖(刘邦)之风。乱世之中,跟对人比什么都重要。”
他当时不服,此刻看着前方杨大毛在寒风中依然挺直的背影,却第一次模糊地懂了——这个人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明主”,但他能在绝境中抓住每一丝机会,并用最务实的方式赢得胜利。
而这,正是这个崩坏时代最稀缺的。
“少将军,”身旁的张青低声道,“此去雁门,是救燕王根基。若战不利,幽州也难保。”
罗成沉默片刻,握紧缰绳:
“我知道。”
他看向前方杨大毛的背影。
那个人,擒了他,降了他父亲,却又给他兵权,用他不疑。
乱世之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枭雄”吧。
马蹄踏碎霜雪,两万五千人如钢铁洪流,驰向西方。
而在雁门城下,李世民的三万唐军已围城三日。
攻城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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