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9年九月初三,临汾城太守府。
秋雨绵绵,屋檐滴水如线。
杨大毛坐在廊下,看着外面渐密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
“主公,”徐世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潜龙’在绛郡的布置已准备就绪。”
杨大毛收回思绪:
“。”
徐世积展开一份名单:
“绛郡太守李袭誉,年四十六,出身陇西李氏旁支。大业年间任隋朝通事舍人,李渊起兵后归唐。”
“此人性格刚直,清廉自守,在绛郡颇得民心。但正因刚直,与太原权贵多有不和——尤其与王珪,曾三次上书弹劾王珪‘奢靡误国’。”
“王珪是李建成心腹,李袭誉弹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正是。”
徐世积点头,“李渊虽未处置王珪,但对李袭誉已生嫌隙。李建成对李袭誉也仅是表面客气。咱们的离间计,就从这里入手。”
他取出一封伪造的书信:
“这是模仿李袭誉笔迹所写,内容是与主公您‘暗通款曲’。”
“信中提及,若燕军攻绛郡,他愿‘相机行事’,但需主公承诺保全其家族,并许以高位。”
杨大毛接过看了看,字迹工整,语气含蓄,确实像李袭誉这种读书人会写的。
“如何送到太原?”
“有两途。”
徐世积道,“一是让‘潜龙’设法混入李袭誉送往太原的公文,将信‘无意’遗落在途中,让唐军斥候捡到。”
“二是直接送到王珪手知—王珪与李袭誉有旧怨,必会借此发难。”
杨大毛沉思片刻:
“双管齐下。另外,给李袭誉本人也送封信——用李建成的名义,质问他为何与燕军暗通。要让他觉得,太原已不信任他。”
徐世积眼睛一亮:
“主公这是要逼他进退两难?”
“对。”
杨大毛冷笑,“李袭誉这种人,忠君思想根深蒂固。若觉得君主疑他,要么以死明志,要么……就真反了。老子倒要看看,他选哪条路。”
“属下即刻去办。”
徐世积退下后,杨大毛起身走到廊下。
秋雨凉意透骨,他想起雁门后院的那些女人孩子。
吴婶肯定又在忙,萧后是不是又在礼佛,义成公主刚出月子,长孙无垢带着杨承志,李秀宁带着杨承业……还有窦线娘和窦骁在乐寿。
“他娘的,老子这是开幼儿园还是打仗?”
他苦笑。
狗蛋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大毛哥,秦将军求见。”
秦琼一身戎装,披着蓑衣,显然是冒雨而来:
“主公,绛郡外围据点已清理完毕。李元吉率军一万,驻扎在绛郡以北五十里的霍邑,与绛郡成犄角之势。”
“李元吉?”
杨大毛皱眉,“李渊那个三儿子?”
“正是。此人勇武有余,谋略不足,性情暴戾,在军中不得人心。但其麾下有两万精兵,不可觑。”
杨大毛纳闷:
“他不是镇守太原吗?怎么轮到带兵出来,先前不是殷开山领兵?”
秦琼解释:
“李渊昨夜急派李建成回太原坐镇,又增兵两万。李元吉是奉李建成之令,率本部精兵来前线的;殷开山如今也归李建成节制,一同出镇。”
杨大毛点头:“程咬金到哪儿了?”
“已率第三军七千,进逼霍邑。罗成的骑兵在侧翼掩护。”
“告诉程咬金,霍邑不必强攻,牵制住李元吉即可。主攻方向还是绛郡。”
“末将明白。”
秦琼退下后,杨大毛在廊下站了许久。
当夜,两封密信从临汾送出。
一封送往绛郡——以李建成的名义,措辞严厉地质问李袭誉“通敌之嫌”。
信中,已截获他与燕军往来书信,命他“自辩清白”,并暗示“若真有异心,太原大军顷刻即至”。
另一封送往太原——以李袭誉的名义,向燕军“暗通款曲”。
这封信被精心设计,封漆微有磨损,信笺角落甚至沾了一丝不起眼的、绛郡官署特有墨料的痕迹。
由“潜龙”死士扮作信使,“不慎”遗失在官道,被唐军巡逻队捡到,层层上报,最终以“截获的紧要通敌铁证”之名,火速送到王珪手郑
九月初六,绛郡。
太守府书房,李袭誉拿着那封“李建成”的质问信,手都在颤抖。
信上的印信是真的,语气也是李建成一贯的猜疑多疑。
但他何曾通敌?
何曾与燕军暗通?
“太守,”长史崔仁师低声道,“此信蹊跷。太子殿下若真疑您,何不直接调您回太原问罪?反而写信质问,打草惊蛇?”
李袭誉苦笑:
“崔兄,你我在官场多年,岂不知上位者心思?太子这是要逼我自己请罪,或者……自裁明志。”
“太守不可!”
崔仁师急道,“您若自裁,岂不正中奸计?依下官之见,此信恐是燕军离间之计!”
“我也希望是。”
李袭誉长叹,“但印信是真的,语气也是太子的。即便真是离间,太子既已生疑,我还能如何?”
正着,侍卫来报:
“太守!太原使者到!”
来的是王珪的心腹,态度倨傲:
“李太守,王公有令:命你即日交出绛郡兵权,回太原接受质询!”
李袭誉脸色煞白:
“王公这是何意?”
“何意?”
使者冷笑,取出那封伪造的“通敌信”,“李太守自己看吧!私通燕军,证据确凿!太子念你往日功劳,给你留个全尸的机会——自裁吧!”
崔仁师大怒:
“此信必是伪造!太守忠心耿耿,岂会通敌?!”
“伪造?”
使者冷哼,“笔迹是李太守的,内容清清楚楚!若非截获此信,绛郡早就拱手送与燕军了吧!李太守,你若还有半分忠义,就该自裁以谢下!”
李袭誉看着那封伪造的信,又看看“李建成”的质问信,忽然大笑,笑声凄厉。
“好一个离间计!好一个王珪!”
他眼中含泪,“我李袭誉为官二十载,清廉自守,忠心耿耿,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拔出佩剑,崔仁师急忙阻拦:
“太守!不可!”
“让开!”
李袭誉推开他,仰长叹,“君疑臣,臣不得不死。但我李袭誉,要死也要死在守城之战中,而不是这般窝囊自裁!”
他剑指使者:
“回去告诉王珪!我李袭誉誓与绛郡共存亡!他日城破,我必血战至死,以证清白!”
使者脸色铁青:
“李袭誉,你这是抗命!”
“抗命又如何?”
李袭誉冷笑,“绛郡兵权在我手,六千将士听我令!王珪想要,让他自己来拿!”
使者愤愤而去。
崔仁师忧心忡忡:
“太守,如此一来,咱们与太原彻底撕破脸了。即便守住绛郡,日后……”
“日后?”
李袭誉惨笑,“没有日后了。崔兄,你走吧,回太原,或者去投燕军。绛郡……守不住了。”
“太守何出此言?”
“燕军势大,太子猜忌,王珪欲置我于死地。”
李袭誉看着窗外秋雨,“我李袭誉可以死,但不能背千古骂名。这绛郡,我要守到最后一刻,让下人知道——我李袭誉,是战死的忠臣,不是通敌的叛徒!”
崔仁师热泪盈眶:
“下官愿与太守同死!”
九月初八,太原。
王珪将李袭誉“抗命”的消息报给李建成,添油加醋:
“殿下,李袭誉不仅不交兵权,还辱骂殿下,要‘与燕军里应外合,取太原而代之’!”
李建成大怒:
“反了!传令李元吉:若李袭誉有异动,可就地格杀!绛郡兵权,由李元吉接管!”
“是!”
命令传到霍邑李元吉军郑这个十五岁的年轻王爷性格暴戾,早就看李袭誉不顺眼,当即率军一万南下,直逼绛郡。
九月初九,绛郡城外。
李元吉率军一万,列阵城下,高喊:
“李袭誉!出来受死!”
城头,李袭誉看着城下唐军,心如死灰。
他为之效忠的朝廷,他为之血战的君主,如今却要杀他。
“太守,开不开城门?”
守将问。
李袭誉看着城下猎猎作响的“唐”字旗和刀锋出鞘的寒光,忽然感到一阵荒诞的平静。
他想起史书上那些被冤杀的忠臣,从前只觉得他们不幸,今日方知,当猜忌的种子开始种下,像他这样身处要冲却又非嫡系的人,注定是第一个被碾碎的。
“原来,这就是‘莫须盈的滋味。”
他心底一片冰凉。
李袭誉沉默良久,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传令……开城门。”
“太守?!”
“开城门!”
他猛地提高声音,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决绝取代,“但不是投降。我要去见李元吉,去见这煌煌大唐派来杀我的人。”
“我要站在这军阵前,让下人都看看,我李袭誉,是站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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