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统元年四月初二,黄昏。
洛阳紫微城笼罩在暮色中,各殿陆续掌灯。
凝晖殿内,萧后与南阳公主正准备用晚膳,忽听殿外传来唱喏:
“陛下驾到——”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
杨大毛登基后政务繁忙,来凝晖殿的次数不多,更少在晚膳时分过来。
杨大毛踏进殿门,已换了常服,脸上带着笑意:
“朕来蹭顿饭,娘娘和公主不介意吧?”
“陛下笑了。”
萧后忙起身相迎,“快请坐。”
南阳公主行礼后,默默为杨大毛添了碗筷。
膳桌上是几样清淡菜:
清蒸鲈鱼、笋干炖肉、炒时蔬、豆腐汤,都是江南风味。
三人落座,杨大毛尝了口鲈鱼,赞道:
“是江都的做法。”
萧后轻声道:
“御膳房有个老厨子,原是江都行宫的,臣妾便让他常做些家乡菜。”
“挺好。”
杨大毛看向南阳公主,“公主近来气色好多了。”
南阳公主低头:
“谢陛下关怀。”
用膳间,杨大毛些朝中趣事,萧后偶尔应和,气氛渐渐松弛。
膳毕,宫女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杨大毛端起茶盏,忽然道:
“公主,朕记得你过,想去江都看看。”
南阳公主身子一震,抬头看他。
“明朕要出征了。”
杨大毛放下茶盏,“你收拾收拾,跟朕一起去。”
“什么?”
南阳公主愣住了,“陛下不是要……要打杜伏威吗?江都在长江北岸,那是……”
“那是李子通的地盘。”
杨大毛接话,眼中闪过狡黠,“朕对外要打杜伏威,可没人规定,打哪里就一定要打哪里。”
萧后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
“陛下这是……声东击西?”
“兵不厌诈。”
杨大毛笑道,“杜伏威在历阳拥兵八万,水师精良,硬碰硬即便能胜,也要损兵折将。”
“李子通在江都名义上有三万兵马,实则其麾下左、右领军将军素有嫌隙,互相掣肘。”
杨大毛从袖中取出一份薄绢,上面是暗卫绘制的江都防务简图与将领关系标注。
“朕已派人与其中一位接洽。先取江都,既可断杜伏威北援之路,又能震慑江南,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看向南阳公主:
“江都就在长江边上,春日的江都,应该很美。公主想不想去看看?”
南阳公主呆住了。
她想起那个梦——父皇在江都宫中,江南的梅花开了,要她去看。
醒来时,泪湿枕巾。
如今,这个人要带她去江都,去看春。
“我……”
她声音发颤,“我可以去吗?不会……妨碍陛下用兵?”
“不会。”
杨大毛柔声道,“你去了,将士们会更拼命——总不能让公主看到咱们打败仗吧?”
南阳公主眼圈红了,积压多年的孤苦、对父亲的思念、以及此刻突如其来的温暖与希望交织在一起,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
她忽然起身,扑进那个给予她承诺的怀抱。
直到被轻轻拥住,感受到那坚实胸膛传来的温度,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脸颊瞬间烧红,却贪恋这片刻的安稳,不愿松开。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连萧后都惊住了。
杨大毛也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
“谢……谢谢陛下……”
南阳公主哽咽道。
萧后看着相拥的二人,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罢了,这孩子,苦了半辈子,也该有个人疼了。
当晚,杨大毛宿在凝晖殿。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承香殿内,李秀宁正在灯下缝制一件衣——她又有了身孕,已六月有余。
侍女心翼翼禀报了凝晖殿的事。
“陛下要带南阳公主去江都?”
李秀宁手中针线未停。
“是。宫里都传开了,陛下出征还带妃子,这……”
“这什么?”
李秀宁抬眼。
侍女不敢。
李秀宁却笑了:
“这是好事。”
“好事?”
侍女不解。
“江南美女多,陛下若不带着南阳去,指不定要带几个回来。”
李秀宁淡淡道,“如今带着南阳,好歹有人看着。”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笑意:
“况且,南阳是前朝公主,带她去江都,有深意。你们不懂,别乱嚼舌根。”
“是。”
消息也传到了兰芷殿、毓秀殿、撷芳殿。
长孙无垢听后,只是轻声道:
“陛下自有考量。”
继续教杨承志识字。
吴婶在药房忙活,闻言笑道:
“公主能出去走走也好,总闷在宫里,人要闷坏的。”
义成公主正在核对账本,头也不抬:
“江南工坊多,陛下此去,正好考察考察。”
各宫反应不一,但无人敢公开非议。
只有几个新入宫的宫女,在廊下悄悄议论:
“听南阳公主平陛下怀里了呢……”
“真的?她平时看着冷冷的……”
“毕竟是前朝公主,陛下这是念旧情吧?”
“要我,陛下对萧后娘娘也好,对公主也好,都算有情有义了……”
正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几人回头,见高无庸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面无表情。
“宫里规矩,妄议主子者,掌嘴二十。”
高无庸声音平淡,“自己去尚宫局领罚。”
几个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
“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高无庸冷冷看了她们一眼:
“再有下次,直接撵出宫去。去吧。”
宫女们连滚爬爬地跑了。
高无庸转身,对阴影处道:
“赵公公都听见了?”
赵无咎从廊柱后缓步走出,依旧是那副垂手低眉的模样:
“听见了。这几个宫女,老奴会让人盯着。”
“有劳。”
高无庸顿了顿,“陛下出征期间,宫里不能乱。”
“老奴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散去。
一个掌明,一个掌暗,这紫微城,乱不了。
凝晖殿内,红烛高烧。
南阳公主已回自己寝殿歇息,正殿内只剩杨大毛与萧后。
萧后为他斟了杯茶:
“陛下带南阳去江都,就不怕……惹人非议?”
“非议什么?”
杨大毛接过茶,“朕好色?朕耽于享乐?”
他笑了:
“朕打了一辈子仗,带女人上前线,怎么了?刘邦有戚夫人,曹操有邹氏,朕带自己的妃子,有何不可?”
萧后看着他,忽然道:
“陛下是真心待南阳好。”
这不是问句。
杨大毛沉默片刻,点头:
“她太苦了。杨广不是个好皇帝,但对她来,是父亲。江都之变,她亲眼看见父亲被杀……这份痛,一般人承受不住。”
“所以陛下带她去江都,是想……让她与过去和解?”
“算是吧。”
杨大毛饮尽杯中茶,“有些事,总要面对。见了,痛了,哭了,才能放下。”
萧后眼中泛起泪光:
“陛下有心了。”
“娘娘也是。”
杨大毛看着她,“这些年,您也不容易。”
萧后摇头:
“臣妾老了,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余生。倒是南阳……她还年轻。”
“朕会照顾好她。”
杨大毛承诺。
两人又了些话,烛火渐暗。
夜深了。
四月初三,卯时。
洛阳北门,大军集结。
五万精锐列阵,旌旗蔽日。
程咬金、尉迟恭、刘黑闼、罗成、石头等将领顶盔掼甲,肃立马前。
水师都督沈光率三百战船,已先行出发,顺黄河东下。
杨大毛一身金甲,骑在乌骓马上。
他身后,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着——里面坐着南阳公主。
李秀宁率后宫诸妃,在城门相送。
“保重。”
她为杨大毛整理披风,低声道。
“你也是。”
杨大毛握住她的手,“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承业。”
“放心。”
他又看向长孙无垢、吴婶、义成公主,一一叮嘱。
最后来到萧后面前。
“娘娘保重。”
萧后深深看他一眼:
“陛下……早日凯旋。”
“嗯。”
时辰到,号角长鸣。
杨大毛翻身上马,长剑出鞘,指向东南:
“出发!”
大军开拔,马蹄声、脚步声如雷滚动。
马车内,南阳公主掀开车帘一角,望着渐渐远去的洛阳城,又望向前方。
江都。
那个她梦里回去过无数次的地方。
这一次,真的要去见了。
她握紧手中的玉佩——那是父皇当年给她的,上面刻着“南阳”二字。
“父皇,”她低声自语,“女儿……回来看你了。”
车轮滚滚,向南而去。
而在历阳,杜伏威正调兵遣将,准备迎战杨大毛的主力。
“探马来报,杨大毛主力已出洛阳,必是冲我历阳而来!”
“传令,水师全部前出至历阳段江面,步卒据守北岸各寨,让他有来无回!”
他做梦也想不到,杨大毛的第一个目标,根本不是他。
兵不厌诈。
这一课,杨大毛要好好给他上一课。
江南的,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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