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统元年四月三十,亥时三刻。
隋军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杨大毛正对着沙盘沉思,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狗蛋掀开帐帘,低声道:
“陛下,赵大柱带着密信来了,十万火急。”
“进来。”
赵大柱快步进帐,甚至顾不上行礼,双手呈上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
“陛下,暗卫在城外三里截获此信,是从历阳水门缝隙中塞出的。送信人已被控制,是王氏的贴身丫鬟。”
杨大毛接过信,拆开油纸。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略显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
“隋皇陛下:杜伏威已疑左公,将计就计设伏。约定之期,东门非生路,实乃死地。”
“妾冒死上告,若信得过妾,三日后子时,西门城头挂三盏白灯笼,即西门可图。王氏泣血拜上。”
帐内一片寂静。
张公瑾首先开口:
“陛下,这会不会是反间计?杜伏威故意让王氏送此信,诱咱们改攻西门,却在西门设下重伏?”
程咬金挠头:
“这他娘的,绕来绕去,到底哪个门是真的?”
尉迟恭皱眉:
“王氏先前就通过暗线示好,如今又冒死送信,按理不该是假。但杜伏威奸诈,不可不防。”
杨大毛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历阳城的东门、西门之间移动。
“左游仙约的是三日后子时,东门举火为号,”他缓缓道,“王氏这是陷阱。那么现在有三种可能。”
众将凝神倾听。
“第一,王氏的是真的。杜伏威已经怀疑左游仙,将计就计在东门设伏。”
“第二,王氏的是假的。这是杜伏威的双重反间——先让左游仙假降,再让王氏‘揭穿’,诱咱们改攻西门,而西门才是真正的陷阱。”
“第三,”杨大毛顿了顿,“王氏是真的想投诚,但杜伏威并不知情。这封信是王氏自作主张。”
罗成问:
“陛下以为哪种可能最大?”
杨大毛看向赵大柱:
“王氏那个丫鬟,审问了吗?”
“审了,”赵大柱点头,“丫鬟,王氏是昨夜与西门君仪大吵后,连夜写此信的。”
“争吵内容正是关于是否死守历阳——西门君仪要死战到底,王氏认为应该投降保命。”
“吵架时可有他人在场?”
“丫鬟,只有王氏夫妻二人在内室,但声音很大,府中不少下人都听见了。”
杨大毛沉吟片刻:
“若这是杜伏威的反间计,没必要让王氏和西门君仪真的吵架,还闹得人尽皆知。”
他做出决定:
“朕倾向于相信王氏。但为防万一,咱们要做两手准备。”
“请陛下明示。”
杨大毛手指点在东门上:
“三日后子时,咱们还是要‘赴约’东门。但去的不是主力——程咬金,你率一万兵马,大张旗鼓佯攻东门。记住,声势要大,但一遇抵抗就后撤,绝不可恋战。”
程咬金咧嘴:
“得令!老子最会虚张声势!”
“尉迟恭、刘黑闼!”
杨大毛手指移到西门,“若西门城头真挂出三盏白灯笼,你二人各率两万精锐,即刻强攻西门。”
“罗成的骑兵在侧翼策应,一旦城门打开,立刻冲进去控制城门楼。”
“遵命!”
“石头,你的火炮分作两组。五门重炮配合程咬金佯攻东门,另外两门重炮和所有轻炮,悄悄移到西门方向,待命轰击。”
石头肃然:
“臣遵命!”
“至于主力……”
杨大毛手指最终停在北门,“朕亲率四万大军,在北门外三里待命。无论东门、西门哪边得手,主力立刻压上,一举破城!”
张公瑾眼睛一亮:
“陛下这是将计就计再就计!无论杜伏威在东门还是西门设伏,咱们都有应对。而且真正的杀招,是北门的主力!”
杨大毛点头:
“正是。狗蛋。”
“臣在!”
狗蛋挺直腰杆。
“加强中军护卫。三日后子时,朕要亲临前线。”
狗蛋面露难色:
“陛下,前线危险……”
“执行命令。”
“……是!”
赵大柱轻声道:
“陛下,王氏那边,是否要回信?”
“回。告诉她:朕信她。若西门可开,城破之后,西门君仪可免死,王氏封三品诰命,赐宅邸田产。”
“若西门君仪执意顽抗……城破之日,王氏可改嫁,朕另做安排。”
“臣遵命。”
命令层层传下。
夜色中,隋军大营开始隐秘调动。
士兵们被告知三日后将有大战,但具体计划只有高级将领知晓。
与此同时,历阳城内。
左游仙在自己的书房里坐立不安。
他刚送走冯慧亮派来的心腹——冯慧亮问他,三日后子时的计划是否照旧。
他回答照旧。
但心中却打鼓。
今日下午,杜伏威突然召集众将,宣布要加强东门防务,理由是“隋军主力可能主攻东门”。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杜伏威已经察觉了什么?
更让他不安的是,西门君仪的夫人王氏,今日傍晚突然来访,是“借几本书”。
但言语间,王氏似有深意地:
“左先生,这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先生是聪明人,当知审时度势。”
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告?
还是提醒?
左游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密信已经送出,退路已断。
只能赌一把——赌杜伏威没有察觉,赌杨大毛能准时赴约。
“老爷,”老仆轻手轻脚进来,“西门君仪将军派人来请,是有要事相商。”
左游仙心头一紧:
“现在?深夜相邀?”
“来人是紧急军务。”
左游仙犹豫片刻,还是整了整衣冠:
“备轿。”
轿子穿过寂静的街道。
历阳城已实行宵禁,除了巡夜士兵,街上空无一人。
左游仙掀开轿帘一角,看着街道两旁紧闭的门窗,心中涌起不祥的预福
西门将军府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等在府中的不是西门君仪,而是杜伏威!
“大……大王?”
左游仙脸色煞白。
杜伏威坐在正堂主位,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西门君仪、冯慧亮、陈正通、李百药等将领分列两侧,个个面色凝重。
“左先生来了,”杜伏威声音平静,“坐。”
左游仙战战兢兢坐下:
“不知大王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杜伏威没有回答,而是对西门君仪点零头。
西门君仪拍了拍手。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正是左游仙派去送密信的心腹,左三!
左游仙如遭雷击,浑身发软。
“左三,把你今下午干的事,再一遍。”
杜伏威声音转冷。
左三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大王饶命!是……是老爷让我去的!他让我趁夜从水门缝隙塞一封信出去,是给隋军送信,约定三日后子时,在东门举火为号,开城投降……”
“你胡!”
左游仙嘶声喊道,“大王,这是诬陷!定是有人收买左三,陷害于我!”
杜伏威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在左游仙面前:
“这是从你书房暗格搜出的底稿。字迹是你的,内容与左三所吻合。你还有何话?”
左游仙看着那封信,面如死灰。
杜伏威缓缓道:
“左先生,你可知你错在何处?昨日军议,本王故意‘隋军可能主攻东门’时,你眼神飘忽,右手无意识地捻动衣角。冯将军,你当时也看到了吧?”
冯慧亮点头:
“正是。且左先生近日频繁以‘探访友朋’为由出入水门附近,本王便让李百药的水师暗哨盯紧。结果……就抓到了左三。”
他拿起那封底稿:
“搜府,不过是为了印证。左先生,你的养气功夫,还差得远。”
完了,全完了。
左游仙忽然想起王氏今日傍晚的话——“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原来那不是提醒,而是最后的警告。
“大王……”
左游仙瘫倒在地,“臣……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杜伏威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这一时糊涂,差点葬送我四万弟兄的性命!”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缓和:
“不过,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左游仙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三日后子时,你照常赴约,”杜伏威眼中闪过狠色,“但不是在东门开城,而是在东门设伏!本王要在东门外,全歼程咬金部!”
左游仙浑身一颤。
这是让他继续当内奸,但这次是反内奸。
“你若办成此事,本王既往不咎,还封你为军师祭酒,赏金千两。”
杜伏威俯身,声音压得极低,“你若办不成,或者再耍花样……你全家三十七口,一个不留。”
左游仙瘫软在地,喃喃道:
“臣……臣遵命……”
杜伏威满意地点头,对众将道:
“都听清楚了?三日后子时,东门外设伏。陈正通,你率一万精兵埋伏在东门内,待隋军入瓮,立刻杀出。”
“冯慧亮,你率五千弓弩手上城墙,箭矢全部浸油,点火齐射。”
“西门君仪,你的西门要加强戒备,防止隋军声东击西。”
“李百药,水师全部待命,随时准备接应从水路撤退。”
众将领命。
杜伏威又看向瘫软的左游仙:
“至于你——这三日就在府之养病’,哪儿也别去。三日后子时,本王亲自‘护送’你去东门。”
左游仙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枚死棋。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王氏的丫鬟在返回府中时,将一包药粉悄悄递给王氏。
那是赵大柱给的蒙汗药,足够让一个壮汉昏睡六个时辰。
王氏站在窗前,手中瓷瓶冰凉。
她想起夫君昨日赤红着眼吼她:
“妇人懂得什么忠义!杜公待我恩重如山,唯有死战以报!”
她又想起暗卫使者的话:
“陛下承诺,西门将军若降,可授郎将,仍领兵。”
“夫君,你总忠义……可这乱世的忠义,比得上活着看孩儿长大成人么?”
她拧开药瓶,将粉末倒入茶壶,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妾身选的这条路……望你醒来后,莫要恨我。”
夜色深沉,历阳城内暗流涌动,城外隋军磨刀霍霍。
长江的潮声呜咽着拍打岸壁,仿佛在为这座孤城倒数。
三日后子时,将是决定江淮命阅时刻。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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