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把铁锹递出去,林静没接,笑了笑转身上了车。车轮碾过碎石路,扬起一阵薄尘。罗令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在村口拐弯处,才低头把残玉重新挂回脖子。
赵晓曼关了直播,手机塞进兜里。她走到文化站窗台边,顺手把一摞旧卷宗往里推了推,纸角被风吹得翻了两下。
罗令走过去,目光落在最上面那本相册上。封皮写着“第14卷:古渠复原模型”,字迹已经发黄。
他抽出相册,翻开。一张泛白的照片贴在中间——木质底板上刻着几道弯曲的水槽,呈弧形分布,末端连着三个池。旁边手写标注:“试引东岭泉,分三脉入田,未通。”
赵晓曼凑近看了一眼:“这是七年前你爸和李伯做的模型。那年旱得厉害,他们想复原老渠,可测来测去,水路对不上。”
罗令没话,手指停在照片上一条主渠的走向。那弧线从左上斜向右下,中间拐了个缓弯,像被什么力量轻轻带偏。
他忽然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青铜星图拓片。女宿到斗宿的连线,正是一道斜向弧线,中间偏角一致。
“这渠……”他声音低下来,“不是随便刻的。”
赵晓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慢慢皱起:“你是,它跟星图有关?”
罗令没答,把相册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进了里屋。几分钟后,他出来,手里多了个布包。打开,是半块青灰色残玉。
他把玉放在照片上,闭上眼。
屋里安静下来。赵晓曼没动,也没问。她知道他有时候会这样,一静就是十几分钟,像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十分钟后,罗令睁开眼。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画了一张图:三条水脉从山脊发源,主渠沿斜线而下,中途分叉,两支支流分别对应星图中的“虚宿”和“危宿”,末端汇入田区。
“梦里看见了。”他,“有人站在高处,手里举着一根杆子,对着上的星。星亮了,地上的渠就开闸;星暗了,水就停。”
赵晓曼盯着那张图,伸手比了比角度:“主渠偏南三度,跟星图子午线偏差一致。这不是巧合。”
“不是。”罗令摇头,“是设计。”
她立刻转身打开电脑,调出《齐民要术》电子档,翻到“水利篇”:“这里写着‘夜观女斗,昼测水势’,以前以为是泛指,现在看,是具体操作。”
“古人用星定水。”罗令,“星图不只是文图,是水利系统的控制图。”
赵晓曼抬头:“要是对得上,我们就能找到真正的古水道位置。”
“先验证。”罗令把两张图并排摊开——梦中复原的水系图,和七年前的模型照片。他用尺子比对三个关键节点:渠首、分水口、汇流点。
三处完全重合。
赵晓曼屏住呼吸:“这不可能是偶然。”
“那就不是。”罗令打开直播设备,镜头对准两张图,“今不讲星象,讲水。”
直播间人数慢慢涨起来。弹幕开始滚动。
“罗老师又发新图了?”
“这俩图啥关系?一个像水渠,一个像星星连线。”
罗令没解释,只:“看这条线。”他用笔在屏幕上画出主渠走向,“它跟星图中女宿到斗宿的连线,偏差不超过半度。”
弹幕停了一瞬。
“等等,这角度……我算算。”一个Id桨理工爸”的观众发了张计算图,“按这个坡度,水流速度每秒1.2米,正好满足下游三片田的灌溉需求。”
“我用cAd建了个模。”另一个Id接上,“加上分水口的角度,三支水流分配比例是4:3:3,跟现在村东三片地的面积比一致。”
赵晓曼接过话筒:“这不是古代迷信,是精准的水利计算。他们用星象确定方位,用时控制水时,旱季关闸,雨季引流,整套系统自动调节。”
弹幕炸了。
“古人搞出了自动化灌溉?”
“这不比现代滴灌还智能?”
“罗老师梦的不是图,是代码!”
王二狗挤进镜头,手里还攥着那把磨亮的铁锹:“上星星管地下水?听着像讲古,可这图对得也太准了。”
“你不信?”赵晓曼调出另一张图,“这是去年我们记录的东岭泉流量变化曲线。再看这张——星图中女宿的亮度周期。两条线,几乎重合。”
王二狗瞪大眼:“真的一模一样……”
“古人不是看星许愿。”罗令,“是看星开工。”
李国栋拄着拐杖走进来,站在门口听了半。他没话,只走到桌边,盯着那张梦中水系图看了很久。
“你爸当年没做成。”他开口,“是因为缺了这一环。”他手指点在分水口的位置,“老辈人传下来一句话:‘星不动,渠不开’。他不信,觉得是迷信,硬按地形走,水就堵了。”
罗令点头:“现在知道了,星图是钥匙。”
“那你还等啥?”王二狗一拍桌子,“赶紧找渠去!要是真能通,今年旱季也不怕了。”
“先别急。”赵晓曼,“这模型是七年前的,数据不全。我们得重新测。”
“我有办法。”罗令从抽屉里拿出一卷铜管,“这是上次修连廊剩的。可以按模型比例做个新渠,实测水流。”
“我来焊。”王二狗抢过去,“我以前在厂里干过这个。”
“我带学生记录数据。”赵晓曼,“用算筹演算每段流速,跟星图对照。”
李国栋看着他们忙活,慢慢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星图拓片的边缘。他没话,转身走了。
下午三点,新模型做好了。铜管弯成弧形,固定在木板上,主渠连着水泵,末端分三支流入池。
罗令打开开关。
水从泵口涌出,沿主渠流动。流到第一个分水口时,水流微微一滞,随即分成两股,一支偏左,一支偏右,流量肉眼可见地均衡。
“看这里!”赵晓曼指着分水口下方的刻度,“左支流速每秒1.18米,右支1.21米,误差不到3%。”
直播间弹幕刷屏。
“这精度,绝了!”
“古代工程师出来走两步!”
“青山村这是要搞水利复兴?”
罗令关掉水泵,水停了。他指着分水口内侧一道细槽:“这里有个微调槽,可以改变分流角度。梦里看见有人用木楔插进去,调整星位对应的角度。”
“那就是可编程设计。”赵晓曼低声,“不是死结构,是活系统。”
“所以星图不是一张图。”罗令,“是一套指令。”
王二狗挠头:“那咱现在能干啥?”
“找真渠。”罗令,“模型对上了,明古渠一定存在。位置就在东岭山脊下,按星图坐标推算,埋深不超过三米。”
“我去挖!”王二狗抄起铁锹。
“不校”赵晓曼拦住他,“得先报备,还得做勘探。”
“等报备完,黄花菜都凉了。”王二狗急了,“万一又来一帮穿西装的,把地挖了就走,咱们啥也不剩!”
“不会。”罗令,“这次我们自己控进度。先用探地雷达扫一遍,确定位置,再范围试掘。”
“我去找设备。”赵晓曼掏出手机,“镇上农技站有台便携式。”
“我去调人。”王二狗拍胸脯,“巡逻队全员待命,谁想偷挖,先过我这关。”
罗令点头,目光落在模型上。水流已干,铜管内壁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旧地形图。铺开,用尺子从东岭泉画一条线,直指村东三片田。
线刚画完,手机响了。
是李国栋打来的。
“东岭老渠口,”老人声音低沉,“我刚去看过了。石头底下,压着一块铁牌。上面刻着字——‘星启水门,子午正南’。”
罗令盯着地图上那条刚画的线。
子午线,正南。
和星图完全一致。
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山脊轮廓清晰,云影缓缓移动。
赵晓曼走过来,看着地图上的线,轻声:“找到了。”
王二狗一把抓起铁锹,冲向门口。
罗令没动。他把残玉握在手里,玉面微凉。
梦里的画面又闪出来——先民站在山脊,举着圭表,星落如雨,水脉自开。
他低头,把玉放回胸前。
铜管里的最后一滴水,滑落,砸在木板上,散成四溅的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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