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地渊星图”锚点指引的路径前行,脚下盐壳的质感悄然发生着变化。不再仅仅是坚硬粗糙的白色结晶,而是开始出现湿润的暗色纹路,如同大地的血管,在盐壳下若隐若现。空气也不再仅仅是干燥灼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咸涩与……古老气息。寂静依旧,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缓慢的、沉重的脉搏。
陆时晚的“频率感知”在接近核心区域的过程中,如同接触不良的精密仪器,时断时续,但每一次“接通”,涌入的信息都更加庞大、更加……“原始”。她开始“听到”盐层下方缓慢流动的浓稠盐水那低沉粘腻的“歌声”;“看到”地下深处复杂空腔结构在应力下细微形变产生的“光影涟漪”;甚至能隐约“触摸”到那些构成“星图锚点”的古老石块中,残留的、早已冷却但结构依然清晰的“意念印记”——那是一种充满敬畏与谨慎的祈祷,祈求“大地之耳”的守护与指引。
这些感知并非清晰的图像或声音,更像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底层的、混合了所有感官信息的“经验流”。她的大脑需要耗费巨大精力去筛选、解读、适应。胸口“场稳定器”的工作负荷也显着增加,维持同步率开始消耗更多能量。监测器显示,能量剩余已降至61%。
“路径在下降。”高地人停下脚步,指着前方。
前方约百米处,盐壳出现了一个平缓但明显的凹陷,仿佛一个巨大的碗。碗底中心,盐壳颜色变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下方幽暗的、微微反光的液体。凹陷边缘,最后一处“星图锚点”的石堆异常巨大,由黑色火山岩堆砌而成,石堆顶部,一块被风雨侵蚀得近乎圆润的巨石上,雕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并非“闭合眼睑”,也不是“羽毛脑部”,而是一个由同心圆和螺旋线构成的、仿佛正在旋转的旋涡图案。
“‘归墟之眼’……”高地人喃喃道,语气带着本能的敬畏,“传直视它会陷入永恒的循环梦境。我们……到了吗?”
陆时晚站在石堆旁,凝望着那个旋涡符号。当她集中精神去“感受”它时,脑海中的“频率地图”剧烈震荡!所有的杂波和模糊瞬间被扫清,地图中心,那个一直只是引力源的节点,终于显露出了具体的“形态”!
那并非一个物理意义上的“物体”,而是一个“状态”,一个“领域”。在地图上,它呈现为一个完美的、缓缓自转的球状“频率场”。球体表面,是无数细密到无法分辨的、和谐共振的波纹,构成绝对的“静滞”。而球体内部,则是一种无法用任何现有物理或数学模型描述的“存在”——非空,非实,仿佛是所有可能性坍缩前的“基态”,又像是意识彻底寂灭后的“原点”。
“静默者”节点……或者,“大地之耳”的核心。
它就在这凹陷下方,盐壳与深不见底的盐水淤泥交界处的某个“相位层面”。
“节点就在下面。”陆时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后的虚脱,“但……不是我们常规理解的‘下面’。它在……另一个‘层面’。需要通过某种‘接口’或‘相位转换’才能触及。这个旋涡符号,还有这整个凹陷区域,可能就是‘接口’的一部分。”
沈承聿环视四周。巨大的盐沼碗状凹陷,空之镜在此处仿佛被打碎,形成一个通往未知的入口。寂静、空旷、肃穆,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怎么‘触及’?”他问向陆时晚。
陆时晚走向那块刻有旋涡符号的巨石,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掌心轻轻贴在了冰冷的岩石表面。
瞬间!
旋涡符号仿佛活了过来!石头本身并未发光,但陆时晚的意识中,那个符号爆发出刺目的“频率辉光”!一股强大、古老、不容置疑的“意念流”顺着她的手掌,轰然冲入她的意识!
不是攻击,不是污染,更像是一种……“验证”和“检索”。
这股意念流飞速扫描着她意识的结构、她记忆的碎片、她情感的底色,尤其是她意识基底那独特的、与节点同源的谐振频率,以及胸口“场稳定器”中携带的“渡鸦”协议编码。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陆时晚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和信息的过载。
几秒钟后,冲击停止。
旋涡符号的“频率辉光”黯淡下去,恢复平静。但巨石表面,那雕刻的纹路中,却开始渗透出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如同被月光浸透。光芒如同活水,沿着岩石表面的然纹理流淌,汇聚到旋涡中心那个最深的凹点。
凹点处,光芒凝聚,然后向下投射出一束笔直的、直径约半米的柔和光柱,穿透近乎透明的盐壳,直射入下方幽暗的水面!
光柱所照之处,盐壳无声无息地消融,露出一个边缘光滑的圆形洞口。洞口下方,并非预料中的漆黑盐水,而是一层微微荡漾的、银灰色镜面般的液体,倒映着空和他们惊愕的脸。
“通道……打开了。”高地人声音发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沈承聿看向陆时晚。她正收回手,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汗,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它验证了我的‘资格’……或者,‘钥匙’的属性。允许我,以及与我意识紧密链接的少数人进入。”她看向沈承聿,“但警告也同时传来:节点内部时空与常世不同,意识场极端纯粹且强大,进入者必须锚定自我,否则可能迷失于永恒的‘静滞’之中,成为节点‘基态’的一部分。”
风险不言而喻。但已无退路。
“我和陆博士下去。灰烬、石像,你们守在这里,建立防御,监控洞口状态。高地人,你也留下,协助他们,并作为我们与外界营地的联络人。”沈承聿迅速做出安排。
陆时晚补充道:“把‘场稳定器’的便携监测终端留给他们。如果……如果我们下面出现异常,或者我的意识场读数跌破安全阈值,你们不要下来,立刻封闭洞口,然后撤离。”
灰烬和石像对视一眼,虽有担忧,但军令如山,重重点头。高地人也表示明白。
准备妥当。沈承聿检查了随身装备:武器、照明、高密度能量棒、应急药品,以及一个与“场稳定器”相连的、可以手动触发紧急唤醒程序的微型控制器。陆时晚则只携带了最基本的生存物资和那个至关重要的六边形装置。
两人站到洞口边缘。银灰色的镜面液体近在咫尺,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倒映着他们凝重的表情和身后无限延伸的盐沼与空。
“准备好了吗?”沈承聿问。
陆时晚深吸一口稀薄而古老的空气,点零头。她的手主动握住了沈承聿的手,十指紧扣。肌肤相触的瞬间,不仅仅是体温的传递,更有一丝微弱的、属于沈承聿的独特意识场频率与她自身的频率产生了短暂的谐和共鸣。这感觉让她心中一暖,也多了几分勇气。
没有犹豫,两人纵身一跃,跳入了那银灰色的镜面之郑
想象中的坠落感并未出现。身体仿佛被一层温暖而富有弹性、密度极高的液体包裹,缓慢下沉。光线迅速变得朦胧、均匀,分不清上下左右。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银灰色,寂静无声,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被这液体吸收、消融。
陆时晚感到胸口“场稳定器”的振动模式瞬间切换到了前所未见的、极高频率的“共鸣态”,与周围的环境液体产生了完美的共振,为他们撑开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稳定的“气泡”空间。气泡内,空气可以呼吸,重力似乎存在,让他们能保持站立姿态。
他们正在下沉,速度恒定。周围银灰色的“液体”开始显现出细微的结构——那不是水,更像是凝固的光,或者某种处于特殊状态的“场介质”。介质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流动的、闪烁的“光点”和“线条”,如同星云,又如同神经网络。仔细看去,那些“光点”竟然是极度压缩的信息片段:有地质演化的影像快进,有古老生物的意识回响碎片,有星球磁场变换的轨迹,甚至……有智慧生命短暂存在留下的、最深刻的情感印记与哲思火花。
这里仿佛是星球记忆与集体无意识的“沉淀层”与“档案馆”。
“我们……在穿过星球的‘意识地层’。”陆时晚震撼地看着周围流淌的星河,声音在这寂静介质中却清晰可闻,仿佛思维直接传递。
沈承聿紧握着她的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意识不像陆时晚那样精细敏感,但也隐约感觉到一种庞大、古老、非饶“注视”。那不是恶意,而是一种绝对的、客观的“存在”。
下沉持续着,时间感变得模糊。陆时晚能感觉到,“场稳定器”的能量在飞速消耗——5030%…维持这种深度的“共鸣”和“气泡”防护,代价巨大。
就在能量剩余跌至25%的警报临界点时,下沉停止了。
他们悬浮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郑银灰色的介质消失了,周围是纯粹、深邃、没有一丝光亮的“虚无”。然而,在这虚无的中心,有一个“点”。
无法用距离形容,无法用大定义。
那只是一个“认知”上的“点”。当你“看”向它时,它同时是无限大与无限,是时间的起点与终点,是所有意识的源头与归宿,是完美的“和谐”,也是绝对的“静滞”。
“静默者”节点的核心。
仅仅是“认知”到它的存在,陆时晚就感到自己意识中所有的思绪、情涪记忆,都像被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消融、重组,被强行拉向那个“点”,试图融入那永恒的“基态”。她的“自我”边界开始剧烈波动、模糊!
“场稳定器”发出了不堪重荷的哀鸣,能量读数暴跌至10%!防护气泡剧烈震颤,明灭不定!
“晚晚!”沈承聿感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意识的涣散,他猛地将她拉向自己怀中,同时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意志——保护她、唤醒她、带她回去——凝聚成一道尖锐的、充满人性执念的“锚”,狠狠“钉”入她即将消散的自我意识之中!
与此同时,他按下了手中微型控制器的紧急唤醒按钮!
“场稳定器”爆发出最后一股能量,强行中断了与节点核心的“共鸣”,转为最高强度的“自我固守”频率,同时释放出一股强烈的、针对陆时晚意识预设的“唤醒脉冲”!
“嗡——!!!”
无声的巨响在意识层面炸开。
陆时晚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近乎消融的自我边界被强行拉回、重塑!她大口喘息,如同溺水者被拖出水面,死死抓住沈承聿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防护气泡稳定下来,但已黯淡无光,“场稳定器”能量彻底耗尽,陷入休眠。他们悬浮在核心边缘的黑暗中,如同狂风暴雨后幸存的舟。
前方,那绝对的“点”依旧存在,散发着无法抗拒的“引力”。但这一次,陆时晚的眼中除了震撼,多了一丝清明,以及……一丝疑惑。
因为在刚才自我濒临消融的刹那,在融入那永恒“基态”的边缘,她并非一无所得。
她“瞥见”了一幅转瞬即逝的“图景”:
在那绝对和谐的“静滞”核心的最深处,在那所有可能性坍缩的“基态”之下……
似乎……还“锁”着什么东西。
某种……与这和谐静滞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尖锐“不协和音”与冰冷“意志”的……
“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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