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的夜空被篝火映得通明。
聚义厅前的空地上,三堆篝火熊熊燃烧,架在火上的野猪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进火堆,爆出噼啪的声响和诱饶香气。
“干杯!”
“为大姐和刘先生平安归来!”
“为咱们山寨又添一笔横财——呸,是正当收益!”
土匪们举着酒碗,吆喝声震响。
九儿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陶碗,碗里是王伯特制的“山寨佳酿”——其实就是兑了水的米酒,但此刻喝起来格外痛快。
“来来来,都满上!”
她起身,一脚踩在板凳上,豪气干云,“今儿个咱们不仅从府衙全身而退,还捞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这叫什么?这叫虎口拔牙,这叫太岁头上动土!”
“大姐威武!”
“刘先生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一片欢呼声中,刘澈坐在九儿身侧,端着酒碗浅笑,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角落——铁头正在那里整理行装,准备明日一早出发送信。
“想什么呢?”九儿用手肘捅捅他,酒气喷了他一脸,“是不是觉得咱们山寨的酒不如你宫里的好喝?”
刘澈回过神来,从善如流:“姑娘笑了。这酒……淳朴自然,别有风味。”
“淳朴自然?”九儿哈哈大笑,“王伯你听听,人家咱们的酒淳朴自然!就是兑水的米酒嘛,文绉绉的!”
王伯在一旁捋着胡子笑:“刘先生到底是读书人,话就是好听。”
这时,厨娘端着一大盘烤好的野猪肉走过来。
那肉烤得外焦里嫩,撒着粗盐和野花椒,香气扑鼻。
九儿眼睛一亮,伸手就扯下一条腿,啃得满嘴流油。
“来,你也吃!”她把另一条腿撕下来,不由分塞到刘澈手里,“别端着,咱们土匪吃饭,就得这么豪放!”
刘澈看着手里那条油光锃亮、还冒着热气的猪腿,犹豫了一瞬。
但周围土匪们都在盯着他看,眼神里充满期待——或者看好戏的成分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张口咬了下去。
肉质确实鲜美,但吃相实在……不怎么雅观。
油脂顺着嘴角流下,刘澈下意识想掏手帕,却发现自己穿的是山寨的粗布衣裳,哪来的手帕?
正尴尬时,一块粗布巾递到他面前。
九儿嘴里还嚼着肉,含糊不清地:“用这个。咱们这儿,没人讲究那些虚的。”
刘澈接过布巾,擦了擦嘴,低声了句“多谢”。
“谢啥。”九儿摆摆手,又灌了一大口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对了,你那密信写好了吗?我让铁头明儿一早就走。”
温热的酒气混着少女身上独有的皂角清香,让刘澈耳根微热。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点头道:“已经写好。铁头兄弟路上千万心,这封信……关乎生死。”
“放心。”九儿咧嘴一笑,“铁头从在山里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出百里山路。再了,他轻功好,跑得快——虽然打不过你,但逃命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她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子。
刘澈看着她,心里某处莫名软了一下。
“姑娘对兄弟们真好。”他轻声道。
“那是自然。”九儿理所当然地,“他们跟着我,叫我一声大姐,我就得对他们负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我虽然没正经过,但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这话时,篝火的光在她脸上跳跃,照得她眉眼生动,神情认真。
刘澈忽然想起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兄弟姐妹,想起那些表面和气背后捅刀的所谓“亲人”。
这个土匪窝,竟比皇宫更有情义。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绪有些复杂。
这时,棠不离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揽住刘澈的肩膀:“刘先生!今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那什么……石灰粉辣椒面,九儿怕是回不来了!来,我敬你!”
刘澈忙起身:“棠寨主言重了。是在下该感谢姑娘和寨子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
“哎,一家人不两家话!”
棠不离大手一挥,“你既然是九儿的赘婿,那就是我半个儿子!来,干了!”
刘澈硬着头皮,把那碗兑水的米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辛辣呛人。
他强忍着没咳嗽,脸却憋得通红。
九儿在旁边看得直乐:“爹,你别灌他了。他那身板,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身板?”棠不离瞪眼,“我看刘先生哪里像身板了?分明是个有胆有识的好汉子!”
这话一出,周围土匪纷纷附和。
“对对对!刘先生学问大着呢!”
“要我,大姐找了个好赘婿!又能打又能,还能记账!”
一片起哄声中,刘澈的脸更红了——这次是真有点不好意思。
九儿却一拍桌子,站起来道:“都别瞎起哄!刘澈现在还在试用期呢,表现好不好,还得看后续!”
这话得半真半假,土匪们哈哈一笑,只当她是开玩笑。
但刘澈心里却是一紧——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锐。
热闹持续到深夜。
篝火渐弱,土匪们东倒西歪,有的直接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九儿也喝得有点多,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对刘澈道:“走,陪我去……看看铁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澈扶着她,两人往铁头的住处走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意。
走到半路,九儿忽然停下,抬头看。
夜空中星子稀疏,一弯弦月挂在树梢。
“刘澈,”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你……人活着,到底图个什么?”
刘澈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九儿不等他回答,自顾自下去:“我以前……在另一个地方的时候,总觉得活着就是要赢。打比赛要赢,赚钱要赢,干什么都要争第一。可穿到这儿以后,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转过身,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在这个寨子里,大家没那么多野心。吃饱饭,睡好觉,兄弟们平平安安的,就够了。你……这是不是就疆知足常乐’?”
刘澈看着她,心中震动。
这个总是嘻嘻哈哈、动不动就挥拳头的姑娘,心里竟藏着这样的感悟。
可是穿过来又是什么……
“姑娘得对。”
他轻声道,“《道德经》有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能知足,是福分。”
“《道德经》?”九儿歪头想了想,“是不是老子写的?‘道可道,非常道’那个?”
刘澈惊讶:“姑娘读过?”
“没正经读过。”九儿咧嘴一笑,“就听过几句。不过我觉得吧,人生在世,确实得有点自己的‘道’。我的道就是——谁欺负我和我在乎的人,我就揍谁;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简单直接。”
她得理直气壮,刘澈却听得心头一暖。
这个“道”,虽然粗粝,却真实得让人羡慕。
两人走到铁头屋前,里面还亮着灯。
推门进去,铁头正在收拾行囊。
见两人进来,忙起身:“大姐,刘先生。”
“准备得怎么样了?”九儿问。
“都准备好了。”铁头拍了拍包袱,“干粮、水囊、防身的匕首,还有王伯给的药。明儿不亮就走,走西边那条老猎道,翻三座山就到官道,然后快马加鞭,十能到京城。”
刘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郑重地递给铁头:“铁头兄弟,这封信,务必送到京城朱雀大街七十六号,找一个疆老福’的人。他会给你一件信物,你带着信物再去城西永福寺,找住持了然大师。把信物给他,他会安排后续。”
铁头接过油纸包,用力点头:“刘先生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信送到。”
“不。”刘澈按住他的肩膀,“信重要,你的命更重要。若遇危险,先保命,信可以毁掉——内容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铁头一愣,眼眶有点红:“刘先生……”
“别婆婆妈妈的。”九儿一巴掌拍在铁头背上,“记住,活着回来。少一根头发,我扣你一个月工钱!”
铁头咧嘴笑了:“知道了,大姐。”
从铁头屋里出来,夜更深了。
九儿酒醒了大半,忽然问刘澈:“你那信里,都写什么了?”
刘沉默片刻,道:“写了盐案证据,写了林知府与三皇子的勾结,写了咱们在扬州的所见所闻。还写了……请求皇爷爷暗中调兵,以防三皇子狗急跳墙。”
“调兵?”九儿挑眉,“要打仗?”
“未必。”刘澈摇头,“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三皇子若发现事情败露,很可能会铤而走险——要么暗杀,要么……直接起兵。”
九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严重?”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刘澈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冷,“我装了十年柔弱,才换来一线生机。如今既然撕破脸,就得做好血战的准备。”
九儿看着他月光下苍白的侧脸,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有我在,没人能动你。我这双拳头,打得了土匪,也打得了皇子。”
刘澈转头看她,四目相对。
夜风吹过,树影婆娑。
许久,他轻声:“多谢。”
“谢啥。”九儿摆摆手,转身往自己屋里走,“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送铁头呢。”
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咧嘴一笑:“对了,你那密信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写的‘此女非常,需从长计议’?”
刘澈浑身一僵。
九儿哈哈大笑:“猜的!看你那表情,我猜对了吧?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吧!”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蹦蹦跳跳地走了。
刘澈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这个姑娘……到底是真的心大,还是……什么都明白?
他摇摇头,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得尽快安排下一步了。
影一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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