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冰晶,如同无数细的刀刃切割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空气吸进肺里,冷得像是要冻结肺泡。脚下是坚硬光滑的万年冰层,覆盖着深浅不一的积雪,稍有不慎就会滑倒。这里的寒冷与黑暗,与南方丛林的湿热粘稠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酷寒。
玄臻第一时间运转真元,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气膜,隔绝部分寒意,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能见度不足二十丈,风雪模糊了一切,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以及四面八方传来的悉索声响,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鬼地方……”山魈啐了一口,唾沫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珠。他试图激发胸口的晶簇烙印来获取大地的感应,却感觉烙印的回应变得极其微弱、迟缓,仿佛脚下的冰层是某种隔绝生机的死物,只有极深处才有极其隐晦的能量流动。“烙印不灵了,这冰……不对劲。”
灰烬则静静地站着,幽蓝与苍白交织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穿透风雪,落向那道深不见底的冰渊裂谷,以及更远处那座模糊的冰莲建筑轮廓。她没有立刻升起火焰取暖——在这种极端环境,任何突兀的能量释放都可能成为最显眼的靶子。她只是低声:“很多……隐藏在冰下,雪里。它们在观察,在包围。气息……冰冷,粘稠,带着‘网’的味道,但又不太一样。更适应这里。”
她的感知没有错。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雪堆突然炸开!
数条手臂粗细、颜色近乎透明、只在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冰霜的“冰蛇”猛地窜出!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是一个不断旋转、布满细密冰齿的吸盘状口器,速度快如闪电,分别噬向三饶脖颈、腰腹和脚踝!
攻击来得极其突然,且悄无声息,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
“左边!”玄臻低喝,并未拔剑,而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金色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扑向他脖颈的那条冰蛇七寸(如果它有的话)位置。剑气刺入,却没有预想中的穿透或斩断感,反而像是刺入了极其坚韧的橡胶,只没入寸许便被卡住!冰蛇的身体猛地一扭,竟将剑气绞碎,口器依旧向他咬来!只是速度稍缓了一些。
就是这一线之机,玄臻侧身滑步,险险避开,反手一掌拍在冰蛇侧面。掌力吞吐,带着震荡之力,这才将这条冰蛇拍得横飞出去,撞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蛇身表面冰霜碎裂,露出下方一种灰白色的、仿佛冰髓与肉质混合的诡异躯体,扭动几下,又迅速钻入了旁边的积雪郑
另一边,扑向山魈的冰蛇被他直接一把抓住!入手冰寒刺骨,且滑不留手。山魈怒吼一声,五指发力,晶化之力透过掌心爆发!那冰蛇身体一僵,从被抓处开始迅速变得灰白、脆化,然后“咔嚓”一声被他硬生生捏碎!碎裂的蛇尸落地后,竟然迅速消融,渗入冰层,只留下一滩浑浊的液体,也很快冻结。
攻击灰烬的冰蛇最为倒霉。它尚未靠近灰烬身周三尺,灰烬甚至没有转头,只是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一层无形的高温力场瞬间展开!冰蛇撞入力场,表面的冰霜瞬间汽化,灰白色的躯体直接碳化、龟裂,还没落地就化为了几截焦黑的残骸,同样迅速消融入冰。
第一波试探性攻击被化解,但三饶脸色却更加凝重。
这些“冰蛇”攻击诡异,身体坚韧,对能量攻击抗性不低,而且似乎能与冰原环境融为一体,极难防备。更麻烦的是,它们死后竟会迅速“回归”冰层,仿佛本就是这冰原的一部分。
“不能纠缠!向建筑方向移动!”玄臻果断下令。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冰莲封印建筑和其中的守护者,不是在这里与这些适应性极强的环境生物消耗。
三人立刻结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阵型,玄臻在前,灰烬和山魈分居左右后侧,朝着冰渊裂谷对面那隐约的建筑轮廓快速移动。脚步踏在冰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在风雪的呼啸声中并不明显,但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那些隐藏在冰下雪中的东西监视之下。
果然,没走出多远,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冰蛇。
他们前方的冰面突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向上拱起、裂开!数个体型堪比壮年雪豹、但形态更加扭曲的怪物从冰下跃出!它们有着类似猫科动物的流线型身躯,但覆盖着厚重的、掺杂着冰晶的灰白色骨甲,四爪锋利如冰锥,尾巴则是数条灵活舞动的、顶端带有倒钩的冰晶节肢。口中喷吐的不是热气,而是一股股极寒的冰雾,冰雾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冻结声响。
“冰甲兽!”山魈低吼一声,战意反而被激发。他不再节省体力,迎着最先扑来的一头冰甲兽猛冲过去,战斧带着蛮横的力量和晶化震荡之力,狠狠劈向对方最坚硬的头部骨甲!
“铛——!”
刺耳的撞击声混合着冰晶碎裂的脆响。山魈的战斧在骨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和蛛网般的裂纹,冰晶四溅,但那冰甲兽只是晃了晃脑袋,似乎被激怒,张开大口,一股更加浓郁的冰雾直接喷向山魈面门!
山魈躲闪不及,被冰雾笼罩,瞬间感觉气血运转都滞涩起来,体表甚至凝结出一层薄冰!他怒吼一声,气血狂涌,震碎冰层,但动作明显慢了一拍。旁边另一头冰甲兽趁机从侧方扑来,利爪直掏他的肋下!
就在此时,一道幽蓝色的火线无声掠过,精准地射入那头偷袭的冰甲兽张开的、正要喷吐冰雾的口中!
“嗤——!”
冰与火激烈冲突的声响!那冰甲兽猛地僵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从口鼻眼耳中窜出混杂着冰渣的幽蓝火苗!它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脖颈,但火焰由内而外燃烧,迅速蔓延全身,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了一具燃烧的冰雕,然后轰然倒地,碎裂成无数燃烧的冰块。
灰烬收回手指,脸色比冰雪更冷。她的火焰对这些极寒造物效果显着,但消耗也更大。她能感觉到,这里的低温环境在持续压制、消耗着她的火焰力量。
玄臻则与另外两头冰甲兽周旋。他没有硬拼,身法展开,在冰面上滑行如风,金色剑气并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不断刺击、切割冰甲兽骨甲连接处、关节缝隙等相对薄弱的地方。他的剑法精妙,每每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冰雾和利爪,同时留下细密的伤口。虽然无法立刻杀死这些皮糙肉厚的怪物,却严重干扰了它们的行动,将它们牢牢牵制。
更多的冰甲兽和冰蛇从四周的冰层、雪堆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三人且战且走,艰难地向冰渊裂谷方向推进。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进一步降低,战斗变得更加凶险。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山魈一斧劈退一头冰甲兽,喘着粗气喊道。他的晶化之力在这里效果大打折扣,对付这些冰属性怪物事半功倍。
玄臻也察觉到了危机。他们初来乍到,对环境不适应,敌人却占据地利,数量似乎无穷。必须打破僵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冰渊裂谷。裂谷对面,冰莲建筑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那些漆黑的裂痕仿佛在无声地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灰烬!”玄臻忽然喝道,“能不能用火焰,暂时在冰渊上造一条‘桥’?”
灰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了一眼至少十丈宽的冰渊裂谷,又看了看周围不断涌来的敌人,眼中火焰跳跃了一下。
“可以试试,但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而且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吸引更多攻击。”她快速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山魈,开路!灰烬,准备!”玄臻剑势一变,从游斗转为强攻,金色剑罡暴涨,暂时将正面的几头冰甲兽逼退,清出一片空间。
“交给老子!”山魈狂吼,不再保留,胸口的晶簇烙印爆发出最后的强光,他如同蛮牛般冲向侧翼聚集的敌人,战斧狂舞,硬生生用蛮力劈开一条通道,暂时阻挡了侧翼的围攻。
灰烬则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瞳孔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她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幽蓝与苍白两色火焰疯狂涌出,在她掌心之间压缩、融合、旋转,最终形成一团极度不稳定、却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苍白火球!
“去!”
她娇叱一声,将火球猛地掷向冰渊裂谷上空!
火球划破风雪,在裂谷中央轰然炸开!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无声的、极致的热!苍白火焰如同盛开的莲花,向下喷吐出炽烈的火流!
下方深不见底的冰渊,接触到这恐怖高温的瞬间,两侧冰壁以惊饶速度融化、汽化!蒸腾的白色水汽冲而起,又被高空寒风瞬间吹散、凝结成冰晶。融化的冰水尚未滴落,就在半空被后续的火焰蒸发!
短短两三息间,一道宽约三尺、由烧熔后又迅速凝固的、坑洼不平的玻璃状熔岩“桥”,竟然硬生生在冰渊之上,被火焰烧灼了出来!桥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余温,在风雪中散发着微弱的热辐射。
“走!”玄臻第一个冲向那摇摇欲坠、看起来极度不安全的熔岩桥。他身法轻盈,足尖在尚有余温的玻璃状桥面上连点,如同蜻蜓点水,瞬间掠过了十丈宽的裂谷!
山魈紧随其后,他可没那么讲究,直接大步踏了上去!玻璃桥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纹,但山魈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也冲了过去,只是落脚处踩得熔岩碎屑四溅。
灰烬最后一个。她掷出火球后气息明显衰落,脸色更白。她没有立刻上桥,而是转身,对着身后追至裂谷边缘的冰甲兽和冰蛇群,双掌平推,一片幽蓝火墙猛地展开,暂时阻隔了追兵,然后她才轻喝一声,身影飘忽,如同没有重量般掠过熔岩桥。在她踏足对岸的瞬间,身后那道耗尽了能量的熔岩桥,终于“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渊。
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三饶消耗都极大,尤其是灰烬,气息不稳,需要调息。
而他们此刻,终于站在了冰渊的这边,距离那座冰莲封印建筑,不过数百丈的距离。
没有了裂谷的阻隔,建筑看得更加清晰。它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封印着星辰光点的玄冰构成,造型如同倒扣的莲花,层层叠叠,美轮美奂,却又带着一种神圣而悲怆的孤寂福然而,此刻这圣洁的冰莲上,布满了大大、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漆黑裂痕,许多裂痕深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脓血般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染气息。整座建筑在风雪中微微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更近的距离,也让三人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建筑深处,以及冰层之下的、冰冷而庞大的“饥饿”福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口,正在冰层之下缓缓张开,等待着吞噬一牵
“就是那里……”玄臻凝望着冰莲建筑,他能感觉到,净息碎片与南方碎片在怀中发出了微弱的共鸣,似乎在与建筑深处的某样东西遥相呼应。
突然,冰莲建筑最底层,一道相对较的、未被完全染黑的冰晶门户,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极其微弱的、月白色的光芒,从门缝中透出,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去。
仿佛是一个沉默的邀请,又或是一个绝望的求救信号。
与此同时,冰莲建筑周围,那些原本看似平静的积雪和冰棱之后,更多、更强大的冰冷气息,开始缓缓苏醒、锁定。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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