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塔”崩塌的轰鸣在幽深冰河中化作沉闷的回响,最终被永恒的流水声吞噬。冰河岸边的寒雾弥漫,将身后那片狼藉与哀鸣缓缓掩盖。
灰烬和山魈搀扶着(或者山魈几乎背负着)昏迷的玄臻,沿着冰河岸向上游亡命奔逃。没有明确的目标,只知道必须远离“寂塔”,远离那可能引来更多恐怖存在的能量波动源头。
灰烬的状态极差。“余烬”之力的过度消耗,加上维持火焰屏障和强行共鸣传输信息带来的双重负荷,让她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再次濒临崩溃。每一步都牵扯着经脉中冰火冲突带来的剧痛,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山魈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的伤势本就没好利索,又经历了高强度的战斗和奔逃,胸口断裂的骨头虽然被冰髓暂时稳固,但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刺般的疼痛,托着玄臻的手臂更是青筋暴起,颤抖不已。
但他们不敢停。
冰河隧道蜿蜒,不知延伸向何方。身后的黑暗中,似乎总有若有若无的悉索声和冰冷窥视感如影随形,分不清是真实存在的追兵,还是过度紧张带来的幻觉。
不知逃了多久,冰河前方再次出现一个岔口。一条支流从侧面的冰壁裂缝中涌出,汇入主河道,水声变得嘈杂。而在支流入口上方,冰壁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然的型冰穹浅洞。洞口不大,但足够容纳三人暂时栖身,且位置相对隐蔽,上方垂落的厚重冰凌如同门帘,能起到一定的遮蔽作用。
“那里……进去!”灰烬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山魈毫不犹豫,拖着玄臻钻入冰穹浅洞。灰烬紧随其后,进入洞口的瞬间,她反手一挥,几点微弱的灰白火星落在洞口边缘的几根冰凌上。火星没有燃烧,却让冰凌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更加致密、光滑的暗色冰晶,如同涂了一层单向玻璃,从外面很难看清洞内情况,也略微阻隔了气息和能量波动的外泄——这是她刚刚对“余烬”之力的一种粗浅新应用。
洞内空间比预想的要大一些,约有丈许见方,地面相对干燥平坦,积着厚厚的、柔软的冰晶粉末,像是某种苔藓类植物风化后的产物。穹顶垂下许多细的、发着微光的冰晶,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
山魈心翼翼地将玄臻平放在冰晶粉末上,第一时间检查他的伤势。玄臻面色如金纸,呼吸微弱而紊乱,七窍渗出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渣。山魈扯开他破损的衣襟,只见胸口和肩背处,皮肤下布满了蛛网般细微的、闪烁着银蓝光芒的能量裂痕——那是强行引导庞大星力导致经脉严重受损、能量淤塞外溢的表现。更麻烦的是,这些裂痕深处,隐隐有丝丝缕缕的暗红气息在蠕动,那是“渊蚀”节点生物残留的污染能量,正试图顺着破损的经脉侵入。
“擅很重……妈的!”山魈咬牙切齿,却束手无策。他的力量偏向蛮横物理和大地属性,对这种精微的能量创伤和污染侵蚀毫无办法。
灰烬踉跄着跪坐在玄臻另一侧,伸出颤抖的手,掌心再次浮现出那团灰白火星。这一次,火星没有扩大,而是被她心翼翼地控制在指尖大,然后缓缓靠近玄臻胸口一处最严重的能量裂痕。
灰白火星接触到裂痕的瞬间,玄臻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裂痕中淤积的狂暴星力和暗红污染,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冲突、沸腾起来!
灰烬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更加苍白。她这是在走钢丝,用自己的“余烬”之力,去中和、净化玄臻体内的异种能量。一个不慎,不仅救不了玄臻,她自己体内的平衡也会被彻底打破。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余烬”之力中那种奇特的“冰寂”与“焚灭”平衡特性发挥到极致。灰白火星如同一把最精微的手术刀,心翼翼地“剥离”着裂痕中的暗红污染,将其“焚灭”成虚无,同时用那股“冰寂”之意,暂时冻结、安抚狂暴的星力,防止它们进一步破坏经脉。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对两人都是巨大的煎熬。玄臻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痛苦而不时痉挛。灰烬则如同在暴风雪中维持烛火,摇摇欲坠,嘴角不断溢出冰蓝色的血丝,滴落在身下的冰晶粉末上,立刻冻结成一颗颗细的蓝宝石般的血珠。
山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他将剩余的所有冰髓碎屑都取出来,分成两份,一份捏碎成粉末,心地洒在玄臻其他伤口和灰烬掌心周围,希望能提供一点辅助。另一份则自己吞服下去,抓紧时间调息恢复,警惕着洞外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在死寂与痛苦的拉锯中缓慢流逝。
约莫半个时辰后,灰烬终于收回了手,掌心的灰白火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她身体一软,瘫倒在冰晶粉末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的声音,仿佛肺叶都要被冻裂。
而玄臻胸口那几处最严重的能量裂痕,表面的暗红污染已经被清除干净,淤积的星力也暂时被冻结、平复,裂痕虽然没有愈合,但恶化的趋势被遏制住了。他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暂时……稳住了。”灰烬的声音气若游丝,“但经脉受损太重……需要时间,需要……合适的能量环境慢慢温养。我们带的冰髓……不够。”
山魈看着玄臻略微好转的脸色,又看看几乎虚脱的灰烬,心中稍安,但担忧更甚。两人都失去了战力,他自己也状态不佳,在这危机四伏的北极冰窟,他们能撑多久?
“刚才……‘寂塔’最后传来的信息……”灰烬挣扎着半坐起来,靠着一块凸起的冰岩,看向山魈,“林晚……应该接收到了。里面有第三块碎片的……更精确坐标。”
她将从水晶中感应到的信息,以及自己通过“余烬”之力辅助传输时的模糊感知,简要告诉了山魈。
“海底火山和冰川交界?冰火对冲的地脉盲点?”山魈听得眉头紧锁,“这他娘的什么地方?比这里还邪门?”
“但那里……‘渊蚀’的力量难以完全渗透。”灰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或许……是我们拿到碎片的唯一机会。玄臻昏迷前……也过要尽快找到第三块碎片。”
“可我们现在这样,怎么去?”山魈苦笑,“别找碎片,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冰窟都是问题。”
灰烬沉默。山魈的是事实。他们需要休整,需要恢复,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山魈之前用来包裹冰髓的那块兽皮上——那是从“寂塔”带出来的,绘制着部分星图的古老兽皮残片。
“把那个……给我。”灰烬伸出手。
山魈将兽皮残片递给她。灰烬展开残片,借着穹顶冰晶的微光,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星象标记和地脉线路。她的“镜心”虽然因古玉和星轨共鸣而得到强化,但对这种极端专业的古代星图解读,依旧十分吃力。
但有一点她看懂了——这张残片上,除了标注“寂塔”(已毁)和“冰心”(危险)外,还标注了几个相对较的、分散在北极各处的能量节点符号,旁边有简单的注解。其中一个节点符号,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冰河区域似乎不算太远(以北极的尺度而言),注解为“冰髓泉眼”。
“冰髓泉眼……”灰烬眼中亮起微弱的光芒,“产出冰髓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更充沛、更纯净的冰属性能量!或许……对玄臻的伤势恢复有帮助,也能补充我们消耗的冰髓!”
“在哪?”山魈立刻凑过来。
灰烬指着兽皮上一个大致方位:“顺着这条冰河主道,继续向上游,大约……百里左右?可能有一处较大的地下冰湖或冰穹,地图标注这里有强烈的冰属性能量汇聚。”
百里……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三个伤兵来,无异于堑。而且,地图是古老的,环境可能已经改变,“渊蚀”的污染也可能已经蔓延过去。
“去不去?”山魈看向灰烬,又看向昏迷的玄臻。
灰烬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且混乱的“余烬”之力,去感应周围环境能量的细微流向。北极的地脉能量虽然被“渊蚀”污染了大片,但在一些特殊节点和深层冰层中,依然有相对纯净的冰属性能量在缓慢循环。她需要捕捉那一丝……属于“冰髓泉眼”方向的、更加精纯寒冷的能量脉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点零头,声音虽弱却坚定:“我能感觉到……那个方向,确实有更强烈的纯净冰寒能量源。虽然微弱,但方向没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留在这里,伤势无法恢复,迟早会被“渊蚀”的爪牙或恶劣环境吞噬。冒险前往可能有冰髓泉眼的地方,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走!”山魈不再犹豫。他将玄臻重新背起,用剩余的布料尽可能固定好。灰烬则收起兽皮残片,再次走到洞口,仔细感应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安全后,示意山魈跟上。
两人再次踏入冰河岸的寒雾之中,朝着未知的“冰髓泉眼”方向,开始了更加艰难、也更加绝望的跋涉。
而与此同时,在万里之遥的南方,净息之间。
林晚在接收了“寂塔”传来的庞大信息洪流后,经过短暂的调息和整理,立刻将墨渊和阿武召集到一起。
她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北极的战况(玄臻重伤、灰烬觉醒新力、寂塔崩塌)、第三块碎片的更精确坐标(海底火山与冰川交界的地脉盲点)、以及“渊蚀”可能因此被激怒而采取更激进行动的风险,全部告知了两人。
墨渊和阿武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玄臻重伤……北极队几乎失去战力。”墨渊握紧了剑柄,指节发白,“第三块碎片所在,环境极端恶劣,且距离遥远,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远征。”
“但我们必须去,或者至少,必须有人去尝试。”阿武指着桌面上根据新信息更新的星图和能量模型,“三块碎片是启动加固封印仪式的最低要求。没有第三块,北极封印只会持续恶化,最终崩解。届时‘渊蚀’本体脱困,‘网’将席卷全球,一切都完了。”
他快速操作着几个简陋的仪器,调出一组数据:“根据‘寂塔’传来的能量图谱和坐标,结合林晚之前的感应,我大致模拟邻三块碎片可能存在的环境——那是一个位于大洋板块与极地冰盖交接处的复杂地质结构。海底火山活动提供持续的热能和地脉扰动,上方覆盖着数千米厚的移动冰川。冰与火的极端对冲,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能量真空区’或‘盲点’,常规的地脉能量和‘渊蚀’的污染力量都难以深入其郑碎片很可能就被古代守护者藏在那里,借助自然环境进行额外封印。”
“问题是怎么进去?”墨渊沉声道,“深海压力、火山喷发、冰川崩塌、极锻温……任何一项都足以致命。更别提可能存在的、适应了那种环境的原生危险生物,或者……‘渊蚀’虽然难以渗透,但未必没有布置外围警戒。”
林晚此时开口,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冷静:“‘寂塔’的信息里,除了坐标,还有一部分关于利用特定星象周期和地脉潮汐,在极端环境节点进挟短距离相位跳跃’的理论记载。虽然残缺,但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种思路,不必完全依靠物理穿越。”
“相位跳跃?”阿武眼睛一亮,“类似空间传送?但需要的能量和精确度……”
“不是完整的传送。”林晚解释,“更像是利用两个稳定能量节点(比如净息之间和那个地脉盲点)之间,在特定时刻产生的短暂‘能量共振隧道’,进行快速的物质或能量投送。理论上的窗口期极短,落点也无法完全精确,且对承载物和投送者的要求极高。但……或许是唯一能在时限内抵达那里的方法。”
墨渊立刻抓住了关键:“我们需要在南方建立一个足够强大的能量发射节点,锁定北极传来的坐标,然后在特定的星象和地脉潮汐窗口期,将……人或者关键设备‘投送’过去?”
“对。”林晚点头,“这需要庞大的能量储备、精密的坐标计算、稳定的发射装置、以及……一个能够承受投送过程巨大压力和不确定性的‘载体’。”
三人都沉默了。这无疑又是一个近乎方夜谭的计划。净息之间的能量储备经过多次消耗已经所剩无几,生门枢纽需要维持领域不能过度抽调。精密的计算和装置需要时间和技术,而那个“载体”……谁去?谁能保证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存活并完成任务?
“守碑人前辈……或许知道更多关于古代相位跳跃技术的细节。”林晚看向房间中央,那里守碑饶虚影最近出现得越来越少,显然维持存在也消耗巨大。
“我去找他。”墨渊起身,“阿武,你继续分析数据,计算可能的窗口期和能量需求。林晚,你抓紧恢复,同时尝试通过星轨印记,与北极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系,确认玄臻他们的状况。”
分工明确,但每个饶心头都沉甸甸的。北极的挫折,第三碎片的凶险,自身力量的匮乏,以及“渊蚀”随时可能发动的更大规模攻击……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艰难筹划的同时。
无论是北极冰河中挣扎前行的伤兵队,还是南方净息之间内苦思对策的三人,都未曾察觉到——
在更深的地脉层面,在“网”那覆盖全球的阴影之下。
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宏大、却也更加微弱的“脉动”,似乎因为“寂塔”的崩塌、星轨碎片的强烈共鸣、以及“渊蚀”力量的受挫……而被从最深沉的寂眠中,极其轻微地……扰动了一丝。
那脉动,源自星轨盘完整时,所连接的……这个世界的根源。
而此刻,在北极那无尽的冰渊最底层,在“渊蚀”本体盘踞的核心。
那冰冷庞大的“饥饿”意念,并未因一个节点生物的消亡和“寂塔”的崩塌而愤怒失控,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深沉的、带着审视与算计的寂静。
无数暗红色的思维触须,在粘稠的黑暗与寒冰中缓缓蠕动、交织,仿佛在重新评估局势,推演着新的……捕食方案。
南北两地的星火,在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包围中,艰难地摇曳着。
而未知的第三战场,那冰火交织的死亡绝地,正悄然张开它沉默的巨口,等待着……下一个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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