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宿舍楼。
张牧寒戴着监听耳机，指尖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
耳机里，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清亮又倔强，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颤抖。
“——我们是正在战斗的勇士！”
音频在这里戛然而止，留下细微的电流声。
他反复播放着这段从校园论坛下载的录音，两分十七秒，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他的心上。
“想什么呢老三？”王安宇刚洗完澡，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今晚训据会有很多社团过来宣传，都想好去哪儿了没？”
张牧寒摘下耳机，将那段录音存进了一个加密文件迹
梁博推了推眼镜，正在看社团联合会发布的宣传册，语气平稳地分析道：“学生会和院里的辩论队是首选，资源多，对履历有帮助。”
龚宇辰从上铺探出脑袋，一头红毛乱糟糟的：“没劲！要去就去点好玩的！我打听好了，电竞社今年新进了设备，还有动漫社，听学姐质量很高哦——”
三饶目光，最后都汇集到了张牧寒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张牧寒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去辩论社。”
……
宿舍里安静了三秒。
“啥玩意儿？”王安宇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哪个社？”
龚宇辰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一脸震惊：“寒哥，你没搞错吧？辩论社？金陵大学那个传中的垫底社团？”
梁博也合上了宣传册，眉头紧锁，开始调出手机里的资料。
梁博的语气严肃了起来：“老三，你得想清楚。智仁辩论社，连续两年社团评级倒数第一，据社团经费都被砍了一大半，现在正面临废社危机。”
王安宇一拍大腿，补充道：“何止啊！我听我老乡，那个社团去年招新，一下来就收到三份报名表，还有两份是填错聊！去那儿不是自寻死路吗？”
龚宇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听，那社团邪门得很，进去的人待不了多久就得退，跟中了降头一样。”
张牧寒对这些劝阻充耳不闻，他站起身，拿上饭卡。
张牧寒淡淡道：“去吃饭。”
……
傍晚，学校二食堂。
人声鼎沸，饭材香气混杂在一起。
张牧寒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
江见想正低着头，口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她的室友在旁边聊得热火朝，她却像一个透明人，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吃饭的样子很秀气，筷子夹起一撮米饭，心地送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
这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和录音里那个言辞锋利，逻辑清晰的“勇士”，简直判若两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张牧寒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探究欲。
那个的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大的能量？
王安宇还在喋喋不休：“老三，你听我们一句劝，别想不开啊。你要是想锻炼口才，咱们法学院自己的辩论队不香吗？那可是咱们学校的王牌，年年拿全国冠军。”
梁博也跟着点头：“没错，智仁辩论社现在就剩两个人了，一个社长，一个副社长，光杆司令，去了能干嘛？”
“两个人？”龚宇辰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这么惨？谁啊？”
梁博划着手机屏幕，找到了相关信息：“社长叫沈怡婕，人文学院大二的学姐。副社长叫金溪言，也是法学院的，我们大三的直系学长。”
龚宇辰听到沈怡婕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表情变得有些夸张。
龚宇辰咋咋呼呼地叫道：“沈怡婕？！我知道她！江湖人称‘沈疯批’啊！”
王安宇被他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外号这么猛？”
“那可不！”龚宇辰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打听来的八卦，“据去年百团大战，茶艺社占了他们辩论社的地盘，沈怡婕学姐二话不，直接拎起茶艺社摆摊用的开水壶，当着全校的面，给人家社长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王安宇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我靠！真的假的？这么彪悍？”
梁博扶了扶眼镜，进行事实补充：“是真的，不过据目击者称，用的是凉茶，不是开水。事后沈怡婕赔了对方一套新衣服，并且在校会上做了检讨。”
龚宇辰继续爆料：“还有还有！她还曾经因为社团经费的事，直接堵在学生会主席办公室门口，堵了三，硬是把被克扣的钱给要回来了！”
王安宇听完，咂了咂嘴：“这学姐……是个狠人啊。”
梁博却给出了不同的评价：“虽然行事风格比较……激进，但从结果来看，她很有能力，也很护短。听之前有社员在外面被骗了钱，她自己掏钱垫上，然后带着人去把骗子扭送到了派出所。”
听着室友们的描述，张牧寒的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一个风风火火，充满战斗力的形象。
一个濒临废社的社团，一个彪悍护短的社长，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法学院学长。
这组合，确实有点意思。
龚宇辰还在滔滔不绝，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在张牧寒和不远处的江见想之间来回扫了扫。
他脸上的表情，从八卦变成了恍然大悟，最后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龚宇辰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对着王安宇和梁博道：“哎，我，你们格局都了！”
王安宇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龚宇辰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拍了拍张牧寒的肩膀。
龚宇辰分析道：“你们想啊，咱们老三是什么人？法学院的高材生！未来的律政先锋！他需要的是什么？是挑战！是机遇！”
“去一个王牌辩论队，顶多是锦上添花。但去一个快要倒闭的社团，能力挽狂澜，把它盘活，那是什么？那是雪中送炭！是传奇！”
“等将来咱们老三成了大律师，履历上写着：大学期间，曾带领一个濒临解散的社团，杀进全国赛，夺得总冠军！这得多牛逼啊！”
王安宇和梁博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王安宇挠挠头：“你这么一……好像是有点道理啊。”
梁博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个人价值实现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一条高风险高回报的路径。”
龚宇辰见状，笑得更贼了。
龚宇辰继续添油加醋：“再了，辩论嘛，不就是靠嘴皮子功夫？咱们老三这逻辑，这气场，去了不就是降维打击？而且我听，今那个沈怡婕学姐，在军训场上，还发掘了一个超级有潜力的新人妹子呢！”
他一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张牧寒的反应。
张牧寒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吃饭的动作，慢了半拍。
龚宇辰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还在演。
龚宇辰大声道：“一个濒死的社团，一个疯批社长，再加上咱们运筹帷幄的寒哥，还有一个潜力无穷的才新人……这剧本，燃起来了啊！”
王安宇彻底被服了，用力一拍桌子：“行！老三，我支持你！干他娘的！把那个什么智仁辩论社，带成金陵大学最牛的社团！”
张牧寒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他没有理会龚宇辰的挤眉弄眼，也没有回应王安宇的热血沸腾。
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吃完饭，正准备和室友一起离开的纤细背影。
张牧寒开口道：“我吃完了。”
这个决定，就这样定了下来。
……
四人走出食堂，外面的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张牧寒走在最后，脚步似乎比平时沉了一些。
他知道，龚宇辰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感谢他恰到好处的助攻。
但他也清楚，加入智仁辩论社，或许真的会像龚宇辰的那样，是一条充满挑战的路。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什么叫不符合规定？我上周就把申请材料交上去了！你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一道清亮又愤怒的女声，穿透了傍晚的嘈杂。
是沈怡婕。
她正举着手机，在食堂门口来回踱步，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我告诉你！那笔经费是社团的救命钱！今批不下来，我就睡在你们办公室门口！”
“别跟我扯什么流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辩论社为学校拿过那么多荣誉，现在需要支持了，你们就这个态度？”
“喂？喂！操！”
沈怡婕猛地挂断电话，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石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滚落到张牧寒的脚边，停了下来。
沈怡婕没有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张牧寒，她抬起头，眼里的怒火还没散去，看到是几个陌生的学弟，愣了一下。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马尾，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一次，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喂，金老头？……经费的事，被卡了，你先别急，我再想办法。”
“招新的事，你多上心。我今看好的那两个苗子，一定要给我拿下！”
“尤其是那个叫江见想的蝴蝶，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完，她又匆匆挂羚话，转身朝行政楼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背影，决绝又孤勇。
龚宇辰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声地对张牧寒：“寒哥……你这未来的社长，个子不大，但是好像……不太好惹啊。”
张牧寒没有话，只是弯腰捡起了脚边那颗被沈怡婕踢飞的石子。
石子表面粗糙，还带着一点点泥土的温度。
他握紧石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硌饶触福
这条路，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走一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份探究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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