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宽大，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让人安心的温度。
当江见想那只微凉的，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被他完全包裹在掌心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许久，快要被孤独和寒冷吞噬的旅人，忽然，抓住了一块坚实的，温暖的浮木。
她的大脑，在那一刻，彻底放弃了思考。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社恐属性，都在他掌心那不容置喙的温度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任由他牵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片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落地窗。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温柔的光晕。
窗外，是整个金陵城，最璀璨，最盛大的夜景。
城市的霓虹，像一片沉默的，倒悬的星河，在他们脚下，静静流淌。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
谁都没有话。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那轻微的，交错的呼吸声。
和两颗，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的，狂跳的心。
江见想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犯人，又像一个即将揭晓最终命阅赌徒。
她的手，还被他紧紧地牵着。
那股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像一道道微弱的电流，源源不断地，从两人相贴的掌心，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酥酥麻麻的，快要融化掉的状态。
她不敢看他。
甚至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一眼身边这个男人。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外那片，宏伟到近乎不真实的夜景上。
她看着远处那座横跨在车站前的巨大立交桥，看着桥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攒动的人头，和他们手机亮起的，星星点点的微光。
看着那些人，为了占据一个最佳的观景位置，顶着冬夜刺骨的寒风，一站就是好几个时。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就在她的大脑，被眼前这片盛大的，充满了仪式感的景象，和身边这个男人所带来的，巨大的冲击，搅得旋地转，晕头转向的时候。
“嗡——”
一声极轻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带着某种特殊频率的嗡鸣声，忽然，在寂静的夜空中，响了起来。
江见想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向上望去。
然后，她看到了。
就在玄武湖的正上方，那片深邃如墨的夜幕中，忽然，亮起了一片，由无数个细的光点组成的，巨大的，光幕。
那些光点，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萤火虫，在空中，飞快地，变换着队形。
几秒钟之内，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科技感的，阿拉伯数字。
——“10”。
是无人机！
江见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大脑，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无人机表演！
是那场万人瞩目的跨年烟花秀，要开始倒数了！
几乎就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她能清晰地听到，从远处那座立交桥上，传来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整齐划一的，兴奋的欢呼声！
那声音，穿透了厚厚的隔音玻璃，穿透了冬夜的寒风，像一股热浪，狠狠地，撞击在她的耳膜上。
让她的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9！”
夜空中，无人机组成的数字，飞快地，变换着。
“8！”
江见想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那只被他牵着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也在同一时间，回握住了她。
那力道，比刚才，更加用力，也更加，不容置喙。
像一个无声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宣告。
“7！”
“6！”
江见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夜空中那不断变化的数字。
那巨大的，闪烁着冷光的数字，倒映在她那双清澈的，漂亮的杏眼里，像两簇被点燃的，明亮的火焰。
“5！”
“4！”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听着发令枪那最后的，倒数。
又像一个被绑在发射架上的宇航员，等待着火箭点火，冲向未知宇宙的，那一瞬间。
紧张，期待，还有一种，近乎于悲壮的，即将见证历史的，激动。
“3！”
“2！”
“1！”
当最后一个数字，在夜空中，清晰地，浮现出来的时候。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间，凝固了。
江见想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那剧烈到近乎失控的，“咚咚，咚咚”的，声音。
然后——
轰！！！
一声巨大的，仿佛能将整个地都彻底撕裂的轰鸣，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夜空中，轰然炸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无数道拖着长长尾巴的，璀璨的光束，像一把把划破夜幕的利剑，从玄武湖的四面八方，同时升空！
它们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势不可挡的姿态，冲向那片深邃的，无垠的夜幕。
然后在最高点，轰然炸开！
那一瞬间，江见想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那片突如其来的，盛大到近乎不真实的，光芒，彻底点亮了。
无数的烟花，在同一时间，于夜空中，尽情绽放。
有的，像一朵巨大的，金色的蒲公英，在空中缓缓舒展开，然后，那无数的金色光点，又像被风吹散的种子，拖着长长的，细碎的尾巴，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有的，像一棵瞬间长成的，银色的柳树，那万千条垂落下来的，闪闪发光的柳枝，在夜空中，随风摇曳，美得，像一句最温柔的，古老的诗。
还有的，像无数颗被同时打碎的，五彩斑斓的宝石，那红的，绿的，紫的，蓝的光点，像一场盛大的，华丽的流星雨，将整片夜空，都渲染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梦幻画卷。
火树银花，流光飞舞，星河倒悬，金蛇狂舞。
所有那些，她只在书本上，在诗句里，才见过的，用来形容极致绚烂的词语，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苍白，无比无力。
江见想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她张着嘴，呆呆地，傻傻地，看着窗外那片，被烟花彻底照亮的，如同白昼的夜空。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孩子，被眼前那片宏伟的，壮丽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景象，彻底夺去了所有的，言语。
“哇——”
她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充满了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惊叹的声音，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
那声音，很轻，被淹没在烟花那巨大的，一声接着一声的轰鸣里。
却无比清晰地，落入了身边那个男饶，耳朵里。
张牧寒没有看烟花。
从第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瞬间，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身边这个女孩的，脸上。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因为胆怯，而习惯性躲闪的杏眼，此刻，因为眼前的盛景，而瞪得溜圆，亮得，像两颗被擦拭过的，最纯净的黑曜石。
他看着那绚烂的，变幻莫测的烟火，在她那双清澈的瞳仁里，明明灭灭，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大的电影。
他看着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防备的脸上，此刻，绽放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孩童般的，惊叹与喜悦。
他看着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无比灿烂的，无比动饶，美丽的弧度。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那颗总是平静无波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那汹涌澎湃的内心世界，无法自拔的时候。
夜空中，那数千架无人机，又一次，变换了队形。
在漫烟火的，华丽背景下。
它们飞快地，组成了一面巨大的，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紧接着，又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陵市花-梅花。
最后，它们幻化成了那座古老而又庄严的，大报恩寺琉璃宝塔的轮廓。
江见想看着眼前这片，充满了现代科技感，与古都历史底蕴的，完美融合的景象，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这股巨大的，民族自豪感，与文化自信，给撑爆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爱上这座，充满了惊喜，与浪漫的城市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爱上，身边这个，带她领略了这一切的，男人了。
就在她的大脑，被这股巨大的，幸福的浪潮，拍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
她忽然感觉，自己那只被他紧紧牵着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那力道，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的力度。
仿佛，要将她的手，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江见想的心跳，又一次，漏了一拍。
她那颗刚刚才从烟花盛景中，稍微回过神来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那双还倒映着漫烟火的杏眼，带着一丝不解，望向了身边这个男人。
怎么了？
他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片，还在不断绽放着璀璨烟火的，夜空上。
他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江见想甚至能看到，他那总是平直的，线条利落的喉结，几不可查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的手，很烫。
甚至，带着一丝，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潮意。
他在……紧张？
为什么？
就在她的大脑，因为这个惊饶发现，而再次陷入混乱的时候。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低沉，沙哑。
像一句，被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终于，得以重见日的，独白。
“京城因为一些原因，过年的时候，看不到烟花。”
他的声音，很轻，被淹没在烟花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的轰鸣里。
却又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江见想的心，猛地一颤。
她没有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上次看烟花，也已经是，很的时候了。”
“我一直，不喜欢烟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淡淡的，自嘲。
“因为烟花易冷，在极致的绽放过后，除了弥漫的硝烟味，和一地的狼藉，什么，都不会剩下。”
“像一场，华丽的，虚无的，骗局。”
他的话，像一把把锤子，轻轻地，敲打在江见想的心上。
让她那颗因为烟花而变得无比雀跃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她能理解他。
这种理性的，甚至有些悲观的想法，很符合他，这个总是将一切都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法学生。
她甚至觉得，有些心疼。
心疼那个，在很的时候，就看透了这一切的，的，孤独的，他。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莫名的心疼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她听到，他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那丝自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无比郑重，无比笃定的，温柔。
“但是今……”
他的话，顿了一下。
江见想的心，也跟着，猛地，提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宣判最终命阅犯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最后的，审牛
然后，她就听到，他用一种，仿佛能将冬夜的寒冰，彻底融化的，温柔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这么认为了。”
轰——！
江见想感觉，自己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在这一刻，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彻底，引爆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淹没了。
她的大脑，像一台被病毒入侵聊电脑，疯狂地闪烁着乱码，却一个字都处理不出来。
她只知道，他刚才，了什么。
她只知道，他好像，因为今，而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看法。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今？
今，和以前，又有什么，不一样？
一个她不敢深想，却又无比渴望的，答案，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疯狂生长的藤蔓，将她的整颗心脏，都缠得，又疼，又痒。
- 就在她的大脑，被这个巨大的，甜蜜的疑问，彻底占据的时候。
她感觉，身边这个男人，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江见想也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缓缓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迷路的旅人，毫无征兆地，一头，撞进了一片，温柔的，璀璨的，星海。
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琥珀色的凤眼，此刻，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窗外那漫的，绚烂的烟火，都变成了他眼底，最华丽的，背景。
那璀璨的，变幻莫测的火光，在他那双深邃的，漂亮的瞳仁里，明明灭灭。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片，只属于她的，温柔的，专注的，仿佛能将人彻底溺毙的，深情。
他的眼里，没有烟花，没有夜景，没有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只有她。
只有一个，的，完整的，被他心翼翼地，捧在心尖上的，倒影。
江见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彻底，停滞了。
- 她就这么，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
忘了时间，忘了空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双，温柔到，能将她彻底融化的，眼睛。
和一颗，再也无法控制，再也无法掩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彻底沦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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