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梧的第一反应，是先清场，在没有查清楚此事到底是个例，还是全军普遍存在之前，不能让刚才发生之事，广泛流传出去，一个闹不好，恐怕会动摇军心。
“王冲与高二狗留下。其余热都散了！今日之事，让本将听到一个字，军法从事！”在场众人神色一凛，纷纷三三两两四散离开。
所谓法不责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青梧心知此事根本不可能瞒多久，他放句狠话只能震慑一时，毕竟这些兵甲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计，回去一定会验看战甲。
万一真有问题，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兵甲们也不会再沉默，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军中哗变！
谁的命都是命，如此破烂货发下去给兵甲用，就是没把他们的命放在眼里！
军需物品，还有人敢胆大包地动手脚，真是不知死活！
林青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你们二人，随本将前来。”
王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赶忙心翼翼地将战甲残片包好，高二狗则是一脸苦相，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林青梧身后。
一路上，林青梧心思沉重，军需的背后可能牵扯到诸多利益链条，若真如王冲所，将作监以次充好，那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主帐。项默和林守诚在林青梧离开后，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散去了些，能对坐饮茶，和颜悦色了。
他们转头看到林青梧带着两个面生的兵甲进来，都有些奇怪。
林守诚先开口问道：“外面刚才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大帐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王冲的嗓门那么大，他们自然也都听见了。
林青梧将他知道的详细地了一遍，剩下的便让王冲自己。
王冲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浑身都哆嗦，愣是凭着一股对大哥之死的悲愤，磕磕巴巴地了战甲乃残次品的事。
林守诚将被王冲撕烂的护甲拎起来翻看，刚一上手便知道，王冲的是真话了。
残次品入手极轻，比之正常的二十余斤轻了一半不止，那断裂处的铁片上都是红锈，手轻轻一捏全化成粉了，别保命，身上若是有伤，沾上这粉末，催命还差不多。
他将这战甲递到项默手上：“项将军也来看看。”
项默早在背后伸长脖子张望，此时将东西拿到手上一看，脸登时就绿了：“这是哪来的护甲？军需之物，以次充好，其心可诛！”
他们俩一齐望着王冲手中的战甲残片，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
林守诚不加思索地道：“此事必须马上上报，我们也要立刻清查军中所有战甲，看看到底有多少次品！青梧，你去，把所有将领叫来，务必要在王爷到来之前，将此事调查清楚！”
“且慢！”项默缓缓坐下，拦住了林家父子的脚步。
林家父子俩都转过头来望着他，林守诚道：“事不宜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万一让细作得知此事，再对我们发动袭击，又当如何？”
大军数万人，有点风吹草动，西北王派在附近的探子不可能一直一无所知，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动作必须得快。
如果几批新送来的战甲都有问题，影响几千人，那么这批人就相当于光着身子与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争斗，哪里会有胜算？
“林大人莫慌，且听我一言。”项默一个眼神，林青梧自觉带着王冲和高二狗出去了。
等大帐之中重新又安静下来，项默才重重叹了口气：“林大人，林老哥，您可要想好了，此事经由咱们捅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别的且不论，至少咱们一个失察之罪，是跑不聊。”
林守诚被他一句林老哥惊着了。项默是多高傲的人，仗着听命于他的兵甲更多，时常不听他这个最高指挥的话，现在居然有要服软的意思，着实够惊悚。
这也意味着，他绝对有事相求。
果然，只听项默继续道：“此次惨败，某要担一半责任，到时自会向王爷明，绝不牵连林兄。”
“但是林大人，您细想想，现在将作监监正是谁......”
现在的将作监监正？自姓贺的被害之后，补位的是纪家人，中山王爷的亲堂弟，纪无疆！
林守诚瞪大了眼睛，有些明白项默的意思了。
当时是王爷力排众议，将更有资格的人否决，换上了自己的亲信族人，这个纪无疆是个脑子灵光，做生意很有赋的，听王府的很多产业也是经他之手打理的。
实实在在的王爷党，既是血亲，又是臣子，真正的心腹，比起他们这些外人强多了。
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影响范围有多大，残次品有多多，还不能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中山王本就带着一肚子的气来到前线，再听闻军需出问题的消息，面子上挂不住，既不能问责于前线将领，又不能打自己的脸拿下亲堂弟，生生咽下一口气。
后果会如何？纪无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林守诚不知道，但以他对中山王的了解，是一定会跟他们秋后算漳。
别问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都不重要，揣测不到顶头上司的意图，让他气不顺，就是大罪一桩。
有的时候，打战真的不止是打战，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可能比在朝为官还要多，林守诚与项默，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之势。
“林将军，两害相较取其轻，咱们只能引导，绝不能将事实直接摆在王爷面前啊。”项默敲了敲那破损的战甲，意有所指地劝解。
林守诚眉头紧锁，目光在那破损战甲上停留许久，似在思索项默话语中的深意。他缓缓开口：“项将军所言有理，可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军中人心惶惶，悠悠众口，只怕咱们堵不住。”
项默微微摇头，神色凝重：“林大人，我并非要放任不管，只是这方式方法需得斟酌。若直接将此事捅到王爷面前，以王爷如今的气性，谁也预料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林守诚无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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