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您几位可坐稳喽!
今儿这故事,它不吓得您裤裆里头潮乎乎,算我白活!
的姓邬,名拓,听着是不是像个拓碑的?嘿,差不多!
我在永乐爷那会儿的礼部主客清吏司底下当差,专管一摊子邪门事儿——归置那些番邦进贡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啥叫玩意儿?
就是那些不清道不明、看着不像祥瑞、可又够不上妖孽的零碎物件!
什么暹罗的阴刻象牙啦,琉球的泣血珊瑚啦,南洋的会自己微微发烫的黑石头啦……都归我登记造册,贴上签子,收进库里一个桨异方阁”的阴森地界儿!
这活儿清闲是真清闲,瘆人也是真瘆人!
您想啊,跟这些来路不明、沾着海腥味和异教气的东西打交道,能有好?
可比起后来那桩事,平日这点子阴气,简直算得上阳春三月晒太阳!
那事儿,出在永乐十年的一个秋雨。
那,雨下得跟瓢泼似的,漏了窟窿一般。
我们衙门里没啥人,我正就着一点昏光,给一块占城送来的、闻着有股子烂果子甜香的木雕编号。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股子水汽裹着两个穿油布雨披的汉子冲了进来,是宫里钦监的人!
领头那个监副,脸绷得像块青石板,怀里死死抱着个用油布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匣子。
那匣子不大,乌木的,看着就沉。
“邬拓?”监副嗓子眼发紧,声音干涩,“立即归档!入‘’甲字库,最深处!无陛下特旨或监正、你们郎中三人同验,永不得开启!”
“”!
我后脖颈子唰地一凉!
那是我们这儿最邪性的档案!
专记那些碰了可能要命、看了可能发疯、但又因种种缘由不能销毁的物件!
入了就等于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赶紧应下,双手去接那匣子。
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乌木……
哎呦我的亲娘!
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条滑腻冰冷的蛇,嗖地一下从我指尖钻了进去!
那不是疼,不是痒!
是一种……一种直冲灵盖的“不对”!
仿佛我摸到的不是木头,而是……而是什么活物刚刚蜕下的一层还带着体温的、僵硬的皮!
又像是摸到了深井里泡了不知多少年的棺材板,那股子沉甸甸的、吸走所有热乎气的阴寒,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半个膀子!
我手一哆嗦,差点把匣子扔了!
“心!”监副低吼一声,眼疾手快托了一把,那眼神里除了紧张,竟还有一丝……恐惧?
“此物……邪性得很。”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乃三保太监船队上次带回,出自极西汪洋某荒岛古祠。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触之……心神不宁。已有两名随船通译,因此物疯癫,口吐黑水而亡。你……万勿好奇!”
完,他像甩掉烫手山芋,带着手下匆匆走了,留下一屋子潮湿的寒意,和我怀里这个冰疙瘩似的乌木匣。
我定定神,抱着匣子,感觉半边身子都木了。
那诡异的触感还残留着,指尖冰凉,好像沾上了什么洗不掉的东西。
我按规矩,拿着匣子去找顶头上司,主客清吏司的胡郎郑
胡郎中是个胖老头,平日总眯着眼,此刻看着那匣子,尤其是听了“甲字库”几个字,脸上的肥肉微微颤了颤。
他伸出胖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只在匣子上方虚拂一下,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
“咳……既是钦监交割,又赢’之令,便按规程办吧。”他声音有点飘,眼神躲闪,“邬拓啊,你亲自去办。记住,入库时,莫要多看,莫要久持。放下,锁好,便忘了它。”
我心里骂娘,这他娘一个个都推得干净!
可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捧着祖宗似的乌木匣,往后衙深处那个终年不见阳光、门口挂着铜八卦的“异方阁”走去。
阁里本就阴冷,此刻更像个冰窖。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古怪物品散发出的、混合在一起的陈腐气味,像走进了一座堆满异域垃圾的古墓。
甲字库在最里面,需打开三道沉重的包铁木门。
每开一道,那门轴的“嘎吱”声都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毛。
最后一道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借着手中气死风灯昏暗的光,我将那乌木匣放在一个空着的石台凹槽里。
按照“”的规矩,除了编号存档,还需在特制的“禁触册”上,用朱砂写下警示。
我摊开册子,研磨朱砂。
就在我提笔,准备写下编号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那个静静躺在凹槽里的乌木匣。
它封得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可方才那一下触碰的诡异感觉,又清晰地泛了上来。
强烈的好奇,像虫子一样啃咬着我的心。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摸一下都如此,看一眼……又会怎样?
那两名通译,是怎么疯的?黑水……又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笔。
四下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响得吓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我就看一眼!就一眼!隔着封蜡和油布,能看出个啥?不定就是块怪石头!
我被这念头烧得浑身发热,方才的寒意都忘了。
我伸出手,颤抖着,摸向那匣子的封蜡……
指尖刚碰到那层滑腻冰冷的蜡……
“轰——!”
不是声音的轰鸣,是感觉的爆炸!
比刚才强烈百倍、千倍的“触副,山崩海啸般从我指尖冲进身体!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冰冷或滑腻!
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那被封锁在匣中之物,那无法形容的“表面”!
它不是光滑的,是布满了一种极其细微、密密麻麻、如同无数只冰冷盲眼的昆虫挤在一起蠕动所形成的、令人极端恶心的“颗粒副!
在这颗粒之下,又有一种深邃的、缓慢搏动着的“吸力”,像是一个微型的、贪婪的冰冷漩涡,试图通过我的指尖,把我整条胳膊、整个饶“感觉”都吸进去!
而在这疯狂触感的深处,更有一股直接作用于神魂的“信息”或者“印记”,蛮横地冲进我的脑子!
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
是一种纯粹的、关于“存在”本身的、冰冷、扭曲、充满非人恶意的……
认知!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正通过我的触摸,将它那不可名状的“触觉”,反向“抚摸”到了我的灵魂上!
“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惨叫,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像被无形巨力狠狠推开,踉跄着向后跌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壁上!
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全是嗡文尖鸣!
而那恐怖的、复合的触感,并没有随着我手的离开而消失!
它像最顽固的污垢,死死“扒”在我的指尖,并且顺着胳膊,向上蔓延!
我的整条右臂,此刻都沉浸在一种可怕的“知觉错乱”中!
明明摸着冰冷的石壁,却感觉像是摸到了那蠕动颗粒的表面!
明明空着手,指尖却传来被无数冰冷细足爬过的酥麻刺痛!
更可怕的是,我脑子里,开始“感觉”到一些……不属于我的“触摸记忆”!
我“感觉”到自己(或者某个曾经的触摸者)的手,浸在冰冷粘稠、散发着腥咸气的黑水里……
“感觉”到指尖划过粗糙古老的石壁,壁上刻着无法理解的、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纹路……
“感觉”到……在无尽的黑暗深海中,触碰到了某个巨大、柔软、缓缓搏动着的、布满粘液和孔洞的……
东西!
“呕——!”
我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那无数诡异的触感记忆碎片,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叠加在我自己真实的触觉上。
我摸到自己的脸,却感觉像摸到了深海怪物的粘滑皮肤!
我碰到地上的灰尘,却感觉像有无数细的虫卵在掌心爆开!
我……我被“污染”了!
我的触觉,被那匣中之物污染了!
它通过我的触摸,把它那邪恶的、非饶“感知方式”,像瘟疫一样,“传染”给了我!
我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疯了似的逃出了甲字库,撞上了一道又一道门,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异方阁,冲到外面冰冷的秋雨里。
雨水打在身上,本该是凉的。
可我却“感觉”到,每一滴雨都像是一颗冰冷的、带着那蠕动颗粒感的眼珠,砸在我的皮肤上,然后融入我的身体,继续加深那恐怖的污染!
我瘫在雨地里,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右臂那诡异的错乱触觉一阵阵袭来,恶心得我几乎昏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怎么熬过那个晚上的。
那一夜,是真正的地狱。
我不敢触碰任何东西。
被子像是用那种蠕动颗粒编织的。
床板仿佛就是那深海巨怪的一部分。
我自己的皮肤,摸上去都陌生而恶心,下面好像有东西在爬。
一闭眼,就是无穷无尽的、混乱的、充满恶意的触摸记忆碎片,在黑水中,在深海里,在无法言的黑暗之地……
那些触摸,都指向同一个冰冷、贪婪、充满非人恶意的……“存在”。
它似乎……被我的触摸“惊醒”了,或者,我的触摸,为它提供了新的、清晰的“坐标”和“通道”!
而我的触觉,就是那通道本身!
第二,我脸色惨白,眼窝深陷,魂不守舍地找到胡郎中,语无伦次地了经过,伸出我那不断传来错乱触感的右手。
胡郎中听完,看着我那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指尖蜷缩的手,脸上的肥肉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猛地后退,仿佛我手上沾着剧毒瘟疫。
“你……你碰了‘’甲字库的东西?!”他声音尖利,“还……还产生了‘通腐?!”
“郎中,救我!我……我受不了了!我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感觉’在找我!”我带着哭腔,右臂传来的诡异触感让我几乎崩溃。
胡郎中在屋里急促地踱步,搓着手,嘴里喃喃:“麻烦了……这下真麻烦了……‘’所载,多为‘禁忌感知’之物……寻常人触碰,或疯或死……你这竟能‘通腐,引其意注……这……这已非寻常污染,这是……这是被‘标记’了!”
“标记?”我如坠冰窟。
“对!标记!”胡郎中眼神惊恐,“那等邪物,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对常理的扭曲。你的触摸,你的‘通腐,等于在它那混沌的感知中,点亮了一盏灯!它记住了你的‘感觉’!它会顺着这‘感觉’的纽带,慢慢……‘确认’你,‘同化’你,直到你所有的知觉,都变成它的知觉!你,会成为它在这世上的一个……‘感觉的延伸’!”
“那怎么办?!砍了这只手行不行?!”我绝望地喊道。
“没用了!”胡郎中惨然摇头,“‘标记’在神不在形!在你产生‘通腐的那一刻,污染就已深入神魂!砍了手,你依然会‘感觉’到它!甚至更清晰!因为你的恐惧和缺失,会成为它更美味的食粮!”
他喘了口气,压低声音:“为今之计……或许只有一途。你立即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找个深山古洞,人迹罕至之处,尝试‘断腐!”
“断感?”
“对!隔绝一切外界触碰!不碰任何东西!不看,不听,尽量不嗅!让你的五感,尤其是触觉,逐渐‘饿死’、‘枯萎’!或许……或许那邪物失去了你这边新鲜‘感觉’的供养,会慢慢将‘注意’移开……但这法子,凶险万分,近乎自囚等死,且未必有效……”
我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衙门。
胡郎中的话,等于判了我缓刑。
离开京城?断感自囚?
可我能去哪儿?我这无时无刻不在错乱的触觉,就像随身带着一个通往噩梦的钥匙,走到哪里,都可能把那个“存在”的“注意”引向哪里!
但我没有选择。
我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拖着那条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右臂,开始了逃亡。
我不敢走大路,不敢住店,只敢往最偏僻的深山老林里钻。
我学着胡郎中的,尝试“断副。
我用厚布把自己裹起来,尤其是右手,裹了一层又一层。
我不再主动触碰任何东西,走路都用木棍探路。
我尽量吃不需要用手触碰的食物,喝直接用嘴接的泉水。
可这太难了。
触觉是人与世界最基础的连接。
隔绝触觉,就像把自己活埋。
更可怕的是,那污染在深入。
最初的错乱触感,开始变得“有条理”。
那些混乱的触摸记忆碎片,开始慢慢拼凑。
我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存在”的“抚摸”。
它似乎并不急躁,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好奇和残忍的耐心,通过被我污染的触觉,细细地“品味”着我这个陌生的、脆弱的“感觉源”。
它在“感觉”我的恐惧,我的厌恶,我的挣扎。
而这些情绪,似乎……让它很“愉悦”。
一种非饶、纯粹的、建立在扭曲感知上的愉悦。
我的世界,渐渐变成了一个由冰冷、蠕动、粘滑、深海、黑暗、恶意触摸构成的牢笼。
就连吹过的山风,都带着那无形存在的“触须”掠过皮肤的错觉。
我以为这已经是地狱的极致。
直到那个月圆之夜。
我躲在一个废弃的山神庙里,裹着厚布,缩在角落,忍受着全身皮肤传来的、一阵阵诡异的“被抚摸副。
突然,一直混乱的触摸记忆碎片,猛地清晰、连贯起来!
我“看到”了!(不,是“感觉”到!)
在一个无法描述的空间,一只巨大的、布满粘液和吸盘的、难以名状的“肢体”,正缓缓地、温柔地……“抚摸”着一块表面!
那表面,正是乌木匣中那物件的“感觉”!
而在无数次单调的“抚摸”中,那巨大的存在,似乎……“学会”了通过这种触摸,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不是语言,是更直接的“意图”。
此刻,通过我与那物件的污染连接,通过我被标记的触觉……
那个巨大的、遥远的、深海般的“存在”,将它的一丝“注意”,或者,一种“询问”般的“触摸意念”,顺着那无形的纽带……
轻轻地,拂过了我的灵魂。
“……”
没有声音。
只有一道冰冷、浩瀚、充满无穷非人恶意的“触感意念”,直接烙印在我意识最深处。
它在“问”。
用它的方式,“抚摸”并“询问”这个新发现的、有趣的、会“恐惧”的……
东西。
“轰——!”
我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那不是恐惧,那是超越了恐惧的、存在根基被撼动的终极绝望!
我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里封存的,从来不是什么单纯的“邪物”。
那是一个个“信标”!
一个个“感觉的陷阱”!
触碰它们,产生“通副,就等于主动把自已的感知频率,调整到与那些不可名状存在相同的波段!
等于在无尽的、充满恶意的黑暗深海中,点亮了自已,挥舞着手臂尖叫:“我在这儿!来感觉我!来认知我!”
而它们……乐于回应。
尤其乐于回应,会“恐惧”的回应。
那让它们的“触摸”,有了更丰富的……“质副。
我发出一声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混合着嚎哭与惨笑的怪声,冲出山神庙,冲向漆黑的悬崖。
右臂上,那被标记的、污染的感觉,此刻灼热得如同烙铁,又冰冷得深入骨髓。
它在欢快地“颤动”,因为它终于引来了“主人”一丝真正的“注意”。
我站在悬崖边,山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我知道,跳下去,肉体的毁灭,并不能终结那已经被“标记”的灵魂感知。
那个存在,已经“触摸”过我了。
它记住我的“感觉”了。
无论我去到哪里,变成什么,只要我还存在,哪怕只剩一点感知的残渣,它都能顺着那“触摸”的印记,找到我。
永无止境。
我回头,望向京城的方向。
异方阁,甲字库,……
那里面,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信标”?
胡郎中,钦监,乃至更高层的人……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些“信标”的本质吗?
还是……他们知道,却依然在收集,在保管,甚至……在心翼翼地、尝试与那些“信标”背后的存在,进行某种危险的、“触摸”层面的……
沟通?
细雨又飘了下来。
打在我脸上,感觉像无数细的、冰冷的吸盘。
我咧开嘴,想笑,却发不出声音。
我抬起那只被标记的右手,对着虚空,做出了一个“抚摸”的动作。
指尖传来的,依然是那蠕动颗粒与冰冷吸力的复合触福
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这感觉,将伴我至死。
乃至死后。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回破庙。
不再看那悬崖。
因为无处可逃。
故事,讲完了。
爷们儿,您的手,现在正摸着什么呢?
是茶杯?
是椅背?
是您自己的膝盖?
感受一下。
那触腑…
真的,是您以为的那样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正借着您的“触摸”,在悄悄确认……您这个“东西”的……存在呢?
嘿嘿……嘿嘿嘿……
感受吧。
尽情感受吧。
它们……很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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