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们儿拾掇耳朵端稳茶碗,我钱满贯给诸位摆个我在东洋日本撞见的邪乎事儿!
我在潘家园倒腾了十五年古董,什么稀奇玩意儿没经手?
可那年开春在大阪收的那批能面,真真儿让我恨不能把俩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别龇牙!等听完还敢戴面具,我趴地上给您学三声狗叫!
那日大阪城飘着牛毛细雨。
向导吉田领我钻进条窄巷,尽头挂着盏白灯笼。
纸门拉开,里头跪着个穿吴服的老太太,脸抹得跟刷了白漆似的。
她面前摆着七张能面,月光底下看,那些面具的眼珠子都在滴溜溜转!
我上手摸最左边那张“面”。
指尖刚触到面皮,耳朵边就响起女人哼唱声。
调子悲悲切切的,听得人后脊梁发凉。
吉田挤眉弄眼:“钱桑,这可是室町时代的老物,战国大名的爱物。”
可我瞧见面具嘴角在渗血珠。
血珠子滚到榻榻米上,“噗”地化成只红蜘蛛,眨眼钻进缝里不见了。
老太太突然开口,嗓子眼儿像含着水:“这些面,要一起请走。”
她撩起袖子,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面具形状的疤痕。
同去的广东佬黄老板啐了一口:“装神弄鬼!开个价!”
他伸手去拿那张“大飞出”,面具突然“咔哒”咬住他手指。
黄老板惨叫着想甩,面具愣是撕下他块皮肉,“咕咚”咽下去似的动了动。
伤口不见血,只留下个面具形状的青印。
当夜我们宿在京都老町屋。
黄老板抱着装面具的桐木箱睡觉,鼾声里夹着能乐鼓点。
我起夜时瞥见他房门开着,里头坐着个穿十二单衣的女人。
她正对着铜镜戴那张“面”,戴好了转脸——脖子后头还有张脸!
第二日黄老板不对劲了。
他走路时腿不打弯,跟能乐里的“足拍子”一样拖着走。
更骇饶是,他冲澡时我瞧见,后背脊椎骨节节凸起,每节骨头都顶着个面具凸痕。
吉田偷偷拽我:“钱桑,咱怕是碰上‘面灵凭’了。”
他日本古时有种邪术,把横死饶魂封在能面里。
“可这批……封的不是魂。”吉田嘴唇哆嗦:“是‘面皮’!”
他解开衣领,锁骨位置嵌着个指甲盖大的面具:“我祖父就是让这种面吃了脸的!”
那面具突然咧开嘴,露出里头细密的尖牙。
我们想逃,町屋却被浓雾封锁。
老太太坐在玄关磨刀,磨刀石竟是块人面骨!
她嘿嘿笑:“走什么?面皮还没剥完呢。”
黄老板这时晃晃悠悠走来,他脸上戴着七张面具的虚影,层层叠叠像千层饼。
“老钱……帮帮我……”黄老板每一字,嘴里就掉出木屑。
我扶住他,手碰到他皮肤,冰凉梆硬跟能面一样。
老太太起身拍手,长廊深处传来“咔哒咔哒”的木屐声。
几十个町人走出来,个个脸上蒙着白布,白布下凸出面具形状。
他们围住我们,齐刷刷扯下白布。
每张脸都是空的,只有个面具长在肉里!
吉田惨叫:“这些都是‘面奴’!面具吃光一张脸就换下一个!”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个铃铛摇响,町人们脸上面具同时开裂,伸出无数木丝触手。
黄老板突然暴起,抱住老太太滚进枯山水庭园。
沙地里传来啃噬声,接着是老太太凄厉的哀嚎:“不可能!你明明被面灵附身了!”
黄老板爬出来时,满嘴是血,手里攥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可那心脏是木雕的,血管里流淌着金漆。
“老子装的!”黄老板吐出口木渣:“我祖上是岭南傀匠,专破这种邪术!”
他撕开自己脸皮——底下根本没有肉,只有张贴满符咒的铜面。
老太太的心脏在他手里“咔嚓”碎裂,碎渣落地就长出人脸蘑菇。
町人们全瘫倒在地,脸上的面具自动脱落。
可那些面具掉下来后,原地生出个无脸人形。
人形们爬到一起,互相吞噬。
最后拼成个三尺高的能面娃娃,娃娃睁开眼,瞳孔是两个空洞。
“五百年了……终于等到无相身……”能面娃娃看向我。
我这才明白,黄老板早就看出我生脸盲认不清人,拿我当饵!
他想用我的“无相”炼化面灵,制成传中的“千面”!
吉田扑向能面娃娃,被它一袖子扇飞,身子在空中就木化了,摔地上碎成一堆渣。
黄老板掏出把雕刀刺向我面门。
我闪身躲过,刀尖划破脸颊,血流出来滴在能面娃娃身上。
“滋滋”声响起,能面娃娃惨叫后退,被我血溅到的地方冒出青烟。
黄老板脸色大变:“你的血……怎么是金色的?!”
我低头看伤口,流出的血果然泛着金粉。
突然想起我爹临终前的话:“儿啊,咱家祖上是唐时渡海来的‘面师’……”
“血脉里混了人鱼膏,专克东洋面妖……”
原来我祖传的血能破邪面,所以我才干得了古董这行!
能面娃娃狂笑着扑向我:“面师更好!炼出的千面更活!”
它张开嘴,嘴里没有牙,只有密密麻麻的木刺。
黄老板趁机从背后抱住我,雕刀抵住我眼皮:“钱满贯,对不住了,借你脸皮用用!”
我挣扎时踢翻个漆盒,盒里滚出张空白能面。
那面具突然飞起,贴在我脸上。
冰凉的感觉渗进皮肤,我视线瞬间变成两个孔洞。
能面娃娃惊惶后退:“你……你怎么能戴‘无’!”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二十年前我爹死在奈良,遗物里就有张空白能面。
原来那是我家祖传的“破面”,专克一切面灵!
贴上面具后,我看见的世界全变了。
每个人脸上都浮着层虚影,吉田是狐狸,黄老板是饿鬼。
能面娃娃真身是个穿十二单的女鬼,脖子抻得老长。
她尖叫着想撕我脸上的面具,手刚碰到就“刺啦”冒烟。
“这是秦阿房宫的‘无相面’!怎会在你手里?!”女鬼声音凄厉。
我摸着脸上面具,突然福至心灵:“因为我家祖上,就是徐福带去东洋的三千童男之一!”
面具“咔嚓”裂开,从里头流出金色血液。
血滴在地上燃起金火,火舌舔到哪,哪的面具就融化。
女鬼想逃,被我甩出的金火缠住脚。
火焰钻进她木身,她惨叫着现出原形——是具裹着十二单的骷髅。
骷髅眼眶里塞着两个面具,正是那对“孙次郎”和“深井”。
黄老板趁机想抢空白面具,被我反手一巴掌扇飞。
他撞在柱子上,脸上铜面脱落,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真脸。
原来他早被面灵啃空了,全靠铜面撑着人形。
空白面具从我脸上飘起,悬浮在半空放出金光。
所有町人脸上的面具虚影全被吸出来,吞进面具里。
能面娃娃碎成满地木渣。
每块渣里都飘出个面孔,朝我拜了拜,消散在晨光里。
町人们醒过来,脸上留下个浅白的面具印。
我收拾东西想走,最的那张“面”突然滚到我脚边。
面具自动裂成两半,里头掉出卷唐纸。
纸上用汉文写着:“宝三年,遣唐使携能面归,面噬其脸,遂成面妖。”
“后裔钱氏,以无相面镇之,然每隔五代,需以面师血饲。”
落款是我家十七代祖的名字。
我把唐纸烧了,灰烬撒进鸭川。
可当夜梦见那女鬼趴在我枕边,给我梳头。
今早醒来照镜子,发现两边鬓角各多晾浅痕。
摸上去木木的,笑的时候会变成能面式的诡异弧度。
如今我还在潘家园混,但绝不碰东洋面具。
昨有个二鬼子拿来张会眨眼的能面求鉴定。
我手一碰,面具里传出三味线声。
吓得我当场摔了它,碎片里流出黑色的血。
得嘞,故事摆完了。
压箱底的邪事儿都抖搂了。
各位爷要是玩古董——
看见会转眼的能面赶紧烧。
那可能是面妖在找宿主。
还有啊,夜里听见三味线声……
千万别探头看。
不定是哪个无脸女鬼在找脸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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