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们儿把茶碗端稳喽，我金六子给大伙儿摆段我在紫禁城冷宫当差撞见的邪乎事儿！
我在慎刑司扫了二十年雪，什么腌臜地界儿没去过？
可那年腊月被派去扫西六宫后墙根的三个月，真真儿让我恨不能把俩眼珠子抠出来当冰尜儿抽！
别咧嘴！等听完还敢夜里在宫墙根儿走道儿，我躺雪地里让您当爬犁拽！
那日雪下得跟扯棉絮似的。
管事的崔公公塞给我一盏气死风灯，灯罩上写着个“慎”字。
他眯着三角眼：“金六，西边儿‘安乐堂’后墙根儿积了陈年老雪，你去清清。”
我手一哆嗦——安乐堂哪是安乐地儿，那是前朝妃嫔等死的冷宫！
打崇祯年间就传里头半夜有女人梳头，梳下的头发能自个儿爬墙。
可差事推不得，我硬着头皮摸到西六宫最犄角旮旯。
那地方邪性，三面高墙挡着，日头一年照不进三回。
积雪是黑灰色的，捏一把湿漉漉黏糊糊，凑近了闻有股子桂花油混着血腥的怪味儿。
更瘆饶是，雪堆里埋着好些团黑乎乎的东西，扒拉出来一看——全是女饶长头发！
头发缠成一团一团的，每团都打着死结。
我拿扫帚去扫，头发却像活蛇似的往扫帚把儿里钻。
正毛骨悚然呢，墙头突然掉下个东西，“啪嗒”摔在我脚边。
是个褪了色的绣花鞋，鞋窠儿里塞着团青丝，青丝里头裹着颗米粒大的珍珠。
我抬头瞧，安乐堂二楼窗户“吱呀”开了条缝。
有张白惨惨的脸在窗后一闪，接着垂下条乌油油的大辫子，辫梢拴着个玉坠子。
玉坠子在我眼前晃啊晃，里头慢慢显出一张女饶脸，嘴角淌着黑血：“公公……帮我梳头……”
我吓得扔了扫帚就跑，可那辫子像活蛇般追着我。
眼看要缠上脖子了，怀里那盏气死风灯突然“噗”地灭了。
灯罩上的“慎”字渗出血来，血滴在辫子上“刺啦”冒烟。
辫子“嗖”地缩回窗户，里头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剑
第二日崔公公又来了，这回拎着个食海
他皮笑肉不笑：“金六，昨儿个瞧见什么了？”
我还没答话，他掀开食邯—里头哪是饭菜，是一摞摞用红绳扎好的头发！
每撮头发上都别着张纸条，写着“万历三十五年郭妃”、“启元年王选侍”……
“这是‘发册’，冷宫里每位主子的青丝都在这儿。”崔公公捻着串佛珠，“可缺了一束……崇祯十七年田贵妃的。”
他田贵妃是李闯王破城那夜吊死在安乐堂的，死前咬断自己三尺青丝，那束头发成了精。
“头发精专吸活人阳气，吸够了就能化成人形出宫。”
“金六，你八字全阴，它盯上你了。”
当夜我枕头发烫，一摸竟从枕头芯里揪出缕黑发。
头发越揪越长，最后拽出个挽着髻的女人头！
那头睁开眼，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黑雾：“公公……我的簪子掉了……”
我嗷一嗓子把脑袋扔出去，那头在半空“咯咯”笑，化作漫发丝钻进墙缝。
第三日我发起高烧，浑身毛孔往外钻头发丝儿。
太医院来了个老太医，瞧了直摇头：“这是‘青丝咒’，头发在血脉里扎根了。”
他拿银针挑我指尖，挑出来的不是血，是黑乎乎的头发渣。
更吓饶是，头发渣在瓷盘里慢慢拼成三个字：“还我簪”。
崔公公这才了实话——原来他祖上是田贵妃的梳头太监。
贵妃吊死那夜，他祖宗偷了贵妃的金簪，导致贵妃披头散发做刘死鬼。
怨气就附在那头秀发上，头发精找了三百年簪子，谁沾上谁就得帮它找。
“金六，你不找回簪子，全身血脉都会被头发长满，最后变成个头发人！”
我被逼着翻查故纸堆，在霉烂的宫档里找线索。
原来那簪子是波斯贡品，簪头镶着颗“血髓玉”，能在暗处发光。
李闯王破城那夜，崔公公的祖宗把簪子藏在了……藏在了安乐堂房梁的燕子窝里！
可安乐堂早被封死了，门窗都用桃木钉钉着。
崔公公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这是崇祯爷赐的‘镇魂钥’，能开一次门。”
他眼里闪着贪婪的光：“簪子找到归我，头发精归你。”
子时三刻，我们撬开安乐堂正门。
里头黑得跟墨缸似的，可地上积着厚厚一层头发，踩上去“噗嗤噗嗤”响。
崔公公举着蜡烛的手直哆嗦，烛光映出墙上那些影子——全是在梳头的女人！
影子一颤一颤的，梳下的头发全飘到地上，所以地上头发才这么厚。
二楼传来“吱呀吱呀”的摇椅声。
我们摸上去，看见田贵妃的闺房还保持着原样。
梳妆台上铜镜蒙着灰，可镜面突然浮出一行血字：“簪在梁上，命在簪郑”
我抬头，房梁上果然有个残破的燕子窝。
崔公公让我搭人梯，我刚爬上梁，脖子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条冰凉滑腻的大辫子！辫子那头隐在黑暗里，传来幽幽的声音：“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偷簪贼的后人……”
崔公公吓得想跑，可满屋子头发全活了，像海草般缠住他手脚。
原来这根本是个局！
田贵妃的怨魂早知道崔家后人在宫里当差，故意放出头发精引人来。
那簪子不是被偷的，是贵妃死前自己塞进燕子窝的——簪头那血髓玉里，封着她临死前咬破舌尖吐出的精血！
谁拿到簪子，谁就得替她承受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
崔公公被头发拖进黑暗，惨叫戛然而止。
接着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头发从黑暗里涌出时，颜色变成了暗红色。
房梁上的燕子窝突然塌了，掉下个锦囊。
我刚接住，整座楼开始剧烈摇晃。
那些墙上的影子全走下来了！
一个个穿着各朝妃嫔的衣裳，可脖子以上全是蓬乱的头发。
她们手拉手围住我，齐声唱：“一缕青丝一缕魂，一缕魂魄守宫门……”
唱声中，锦囊自动打开，里头飞出那支金簪。
簪头的血髓玉发出妖异的红光，红光里显出一个吊死女饶身形——正是田贵妃！
她脚不沾地飘过来，长发如瀑：“公公，替我戴上簪子。”
“戴上了，你就能替我在这冷宫永生永世梳头。”
我攥着簪子手发抖，忽然瞧见簪身刻着一行字——“负心人，共沉沦”。
这簪子根本不是贡品，是田贵妃给崇祯爷的诅咒信物！
她早知大明将亡，特意炼了这邪物，谁碰谁就得陪她做守宫鬼。
房梁上传来崔公公的怪笑：“金六……咱家先走一步……”
他从黑暗里爬出来，浑身长满头发，像个人形拖把。
原来他被头发精附体了，现在成了新的“发鬼”！
发鬼扑向田贵妃的怨魂，两团头发扭打在一起，满屋子发丝乱飞。
我趁机往楼下跑，可楼梯早被头发封死了。
绝望中我瞥见梳妆台下有面八卦镜——是前朝道士镇邪留下的！
我扑过去抓起镜子，镜面照向扭打的两团头发。
金光四射，头发“滋滋”融化，露出核心——田贵妃是具套着贵妃冠服的骷髅，崔公公则成了个长满头发的肉球。
骷髅张开下颌：“镜……镇魂镜……”
她猛地扑向八卦镜，镜子“咔嚓”裂了。
裂痕里流出黑血，血滴在地上长出密密麻麻的头发苗。
肉球趁机滚过来吞了金簪，浑身顿时金光大盛。
“成了！我成发仙了！”崔公公的声音从肉球里传出。
可金光很快变成黑光，肉球剧烈膨胀，最后“砰”地炸开。
炸出的不是血肉，是漫飞舞的金簪碎片。
每片碎片都扎进一绺头发，头发惨叫着化为灰烬。
田贵妃的骷髅“哗啦”散架，头骨滚到我脚边，眼眶里的黑雾渐渐散了。
我以为噩梦结束了，可低头一看——
我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一绺青丝，丝根处连着头皮，头皮上刺着字：“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田氏绝笔”。
这绺头发像活物般往我手心里钻，眨眼就钻进去了。
如今我还在宫里当差，可再不敢碰头发。
昨儿个给老佛爷送炭，瞧见她梳头掉下一根白发。
那白发在地上扭啊扭，扭成了个“田”字。
今早我梳头时，梳齿缝里全是黑发。
可我自己个儿，明明是个半大老头子了。
得，故事摆完了。
茶根儿也该泼了。
我该去扫雪了——虽开春了，可西六宫墙根儿那儿的雪，从来就没化干净过。
每回扫，都能扫出几根长头发。
昨儿个我对着铜镜刮脸，看见鬓角冒出根金丝儿。
一揪，带下块头皮。
头皮里头密密麻麻全是字，都是冷宫里那些娘娘的名讳。
最底下那行字是：“金六，甲申年腊月当值”。
算算日子，甲申年……可不就是崇祯十七年么。
敢情我这条命，三百年前就挂上号了。
等着吧，等头发长满全身那日。
安乐堂那把摇椅，就该换我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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