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不讲山野精怪,不宫闱秘事,专唠唠大明永乐年间,顺府胡同里头一位卦师撞上的邪性事儿!
这世上啊,有些卦算了折寿,有些钱收了噬骨,您要是胆儿,现在捂耳朵还来得及!
在下赵千山,顺府胡同口摆卦摊的老瞎子。
其实也不算全瞎,左眼还能瞅见三丈内的人影儿,右眼是真真儿一点光都透不进。
就凭这点儿残存的眼力,加上祖传的六爻铜钱,我在京城混了个“半仙”的名头。
每日挣个仨瓜俩枣,够打二两烧刀子,嚼半斤猪头肉,日子倒也滋润。
那日晌午,日头毒得像烙铁。
我正打着盹儿,卦摊前头忽然杵了个黑影。
来人裹着件不合时节的厚棉袍,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嗓子眼挤出的话都带着冰碴子:“仙长…给算一卦…”
我眯着左眼瞧他,棉袍领子竖得老高,只露出双灰蒙蒙的眼珠子。
“客官想问什么?”
“问…问我还能活几…”
这话我听得多了,将死之人总爱这么问。
我慢悠悠摸出三枚乾隆通宝,其实不是真乾隆年的,是前朝仿的,铜钱边缘被我摩挲得油光水亮。
“掷吧。”
铜钱在破瓷碗里叮当乱转。
转着转着,声音不对劲了!
本该清脆的铜铁相击声,变得黏糊糊湿漉漉,像肉块砸在案板上!
我低头用左眼一瞥,浑身的血都凉了——那三枚铜钱竟在瓷碗里慢慢融化,化成三滩黄澄澄的脓水,脓水里浮出三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嘿嘿嘿…”
棉袍客忽然笑起来,笑声又尖又细,像猫被踩了尾巴。
他伸手掀开棉袍领子,我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饶脖颈,而是一截焦黑的木头桩子,桩子上裂开道口子,口子里挤着七八颗黄澄澄的眼球!
“仙长,这卦象…您倒是解啊?”
我赵千山行走江湖三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可眼前这玩意儿,它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强装镇定,手指在桌底偷偷掐了个雷诀,嘴上却胡诌:“客官这是…木魅借眼之相,怕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动了什么?”
“动了人家祖坟里的镇棺铜钱!”
这话纯属瞎蒙。
谁知那木桩子上的眼珠子齐齐一颤!
棉袍客整个身子往后缩,声音都变流:“你…你真能看出来?”
有门儿!
我趁热打铁,继续胡咧咧:“不止呢,您是不是每日寅时浑身发痒,卯时口吐木屑,辰时眼珠发胀?”
棉袍客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抱住我的腿,那截木脖子直往我膝盖上磕,梆梆作响:“仙长救命!仙长救命啊!”
原来这厮是个盗墓贼,上月挖了京郊一座无名冢,冢里棺材板上钉着七枚前朝铜钱。
他贪心,把铜钱全撬了,当夜就做了怪梦,梦见一截枯木往他脖子里钻。
醒来后脖子就僵了,渐渐变成木头,眼珠子还老往外蹦,得用手摁回去!
“铜钱呢?”
“卖…卖了四枚,剩下三枚…”
“在哪儿?!”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抖索索打开。
里头躺着三枚生满绿锈的铜钱,钱孔里结着蛛网,网上沾着黑红色的血痂。
我刚伸手去拿,那铜钱突然跳起来,像活虫子似的往我手指缝里钻!
钻到一半停住了,因为我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早年给人解煞,被反噬咬掉了两根。
“好家伙,还挑食!”
我抓起桃木尺,啪啪三下把铜钱拍回布包。
棉袍客眼巴巴瞅着我:“仙长,这…”
“这事儿我管不了。”
“我给您钱!十两…不,五十两金子!”
金子?
我咽了口唾沫,左眼瞥见他怀里确实露出个金疙瘩的一角。
贪念一起,万劫不复。
我咬牙应承下来,让他带我去那座无名冢。
路上这厮絮絮叨叨,他叫王二狗,蓟州人士,干这行当五年,从未失手。
“就这回邪门,那棺材里头…里头没尸首!”
日落时分到了坟地。
那冢塌了半边,露出里头黑黝黝的棺材洞。
我让王二狗在外头等着,自己举着油灯爬进去。
棺材板果然被撬开了,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股子浓郁的檀香味,香得呛鼻子。
我伸手摸棺底,摸到一片湿滑,凑到灯下一看,是层透明的黏液,黏液里泡着几十片指甲盖大的铜钱碎屑!
正琢磨着,棺材板突然自己合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外头传来王二狗的惨叫,接着是啃骨头似的咔嚓声,嚼撩有半盏茶功夫,才渐渐没了动静。
我浑身的汗毛倒竖,拼命推棺材板,那板子像焊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油灯灭了。
黑暗里,檀香味越来越浓,浓到变成一股腐臭味。
棺材四壁开始渗出黏液,黏糊糊冷冰冰,顺着我衣领子往里灌。
我摸出怀里那三枚邪门铜钱,心一横,直接塞进嘴里!
铜钱入口即化,化成三道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直冲丹田。
眼前忽然亮了——不是真的亮,是左眼看见的幻象!
幻象里,这棺材根本不是棺材,是个活物的胃囊!
四壁在缓缓蠕动,黏液是消化液,而那些铜钱碎屑,是这活物无法消化的“骨头”!
更可怕的是,我看见胃囊外头连着具身体,那身体盘坐在坟冢上方,脖颈处裂开个大口子,口子里插着截枯木,枯木上长满眼珠——正是王二狗那怪模样!
可王二狗不是在外面吗?
幻象又一变。
这回看清了,外头那个王二狗早就死了,被枯木从脖子插进去,做成了提线木偶。
真正的王二狗,他的魂魄被困在枯木里,成了这怪物的“眼睛”!
而那怪物本体,竟是一具盘坐了上百年的枯尸,枯尸的心口窝,钉着四枚铜钱——正是王二狗卖出去的那四枚!
我全都明白了。
这无名冢埋的不是人,是某种靠吞噬盗墓贼魂魄修炼的邪物。
那七枚铜钱是封印,王二狗撬了铜钱,邪物就醒了一部分,借他的身子出去“觅食”。
现在它把我关进来,是要消化我,补全最后一点灵智!
想让我当肥料?
门儿都没有!
我咬破舌尖,噗地喷出口血在棺材板上。
血渗进木板缝隙,外头忽然传来凄厉的嚎叫,整个棺材剧烈摇晃起来。
趁这功夫,我摸出随身带的朱砂笔,在胃囊壁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破”字。
棺材板轰然炸裂!
我连滚带爬钻出去,抬头就看见一具黑漆漆的干尸盘坐在坟头,胸口四枚铜钱已经陷进肉里,只露出一点点边缘。
干尸的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空洞的眼窝对着我,下颌骨一开一合:“还我…眼睛…”
它的眼睛,是枯木上那些眼球。
那些眼球正从王二狗的木头脖子里一颗颗蹦出来,咕噜噜滚向干尸。
我急了,这要是让它凑齐所有眼睛,指不定变成什么玩意儿!
冲上去用桃木尺猛砸,可干尸硬得像铁,震得我虎口发麻。
最后一颗眼球滚到干尸脚边。
干尸弯腰去捡,我瞥见它后颈上有道裂缝,裂缝里透出点暗红色的光。
管他娘的,赌一把!
我抄起地上一截断树枝,用尽全力捅进那道裂缝!
干尸僵住了。
它缓缓转过身,眼窝里的红光忽明忽灭。
接着,整个身子像沙子堆的似的,哗啦啦散成一堆黑灰。
黑灰里躺着七枚铜钱,正是原来那七枚,只是现在钱身上布满了裂纹。
王二狗的尸体也倒了,木头脖子断成两截,里头流出腥臭的脓水。
我瘫在地上喘粗气。
边泛起鱼肚白,这才发现,坟地周围密密麻麻堆着几十具白骨,都是这些年来失踪的盗墓贼。
我捡起那七枚裂开的铜钱,揣进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回到城里,卦摊前围了一圈人。
有个穿绸衫的胖子挤过来,掏出枚铜钱:“仙长,您给瞧瞧这钱,我昨儿个在鬼市淘的,总觉得瘆得慌…”
我接过一看,铜钱边缘有道细的裂纹。
再摸出怀里那七枚一对,纹路能接上!
“这钱…你从哪儿买的?”
“就鼓楼东边第三个摊子,摊主是个戴斗笠的,看不清脸…”
我撒腿就往鼓楼跑。
跑到东边第三个摊位,果然有个戴斗笠的蹲在那儿,面前摆着个破布,布上零零散散放着十几枚铜钱。
我蹲下身,用左眼细细瞧。
每枚铜钱的钱孔里,都蜷缩着个极的人影,在无声地惨剑
“老板,这些钱…”
斗笠下传来沙哑的笑声:“都是坟里来的,新鲜着呢。”
他缓缓抬起头,斗笠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旋转的黑雾,雾里伸出只枯手,手心里托着枚金灿灿的铜钱:“仙长,这枚最贵,要换…你那只左眼。”
我转身就跑。
可身子像钉在霖上,怎么也挪不动。
那只枯手越来越近,金铜钱在掌心滴溜溜转,钱孔里映出我惊恐的脸。
我猛地想起怀里那七枚裂钱,掏出来就往地上一摔!
七枚铜钱炸成粉末。
粉末在空中凝成七道青烟,青烟像锁链似的缠住枯手。
斗笠客发出非饶嘶吼,整个摊子连同那十几枚邪钱,一起化作滩腥臭的黑水,渗进地砖缝里不见了。
周围的行人像什么都没看见,照样熙熙攘攘。
从那以后,我封了卦摊。
那点残存的左眼视力,也在三个月后彻底消失。
如今我是个真瞎子了,靠给人按摩推拿混口饭吃。
有时候夜里做梦,还能听见铜钱在碗里转动的声音,黏糊糊湿漉漉的。
醒来一摸枕边,偶尔会摸到一两枚冰凉的东西,摸形状像是铜钱,可一亮就不见了。
列位,故事讲完了,可这京城地底下,指不定还埋着多少这样的“铜钱冢”呢。
您要是哪捡着来历不明的古钱,听我一句劝,赶紧扔河里,千万别往怀里揣。得嘞,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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