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叼稳了烟杆子,抱紧了怀里的暖炉!
今儿咱唠的可是咸丰年间,关外大兴安岭老林子里头,一桩连最悍的胡子听了都得尿裤裆的邪乎事!
那地方,树比高,雪埋人腰,可真正吃饶……嘿,您往下听!
俺叫巴图尔,鄂伦春族汉子。
从在岭子里钻,十六岁就能独自撂倒八百斤的野猪王。
屯子里都夸俺是山神爷赏饭吃,枪管子指哪儿打哪儿,从没放过空。
可三十岁那年冬,俺这“胆大”的名头,彻底让山给收了去!
那年雪下得邪性,腊月还没到,积雪就没了膝盖。
屯里赵老噶家的牛群一夜之间少了七头,雪地上光溜溜连个蹄印子都没樱
赵老噶哭丧着脸来求俺:“巴图尔兄弟,帮哥哥瞅瞅去,这要是闹了狼群,开春可咋整?”
俺拎上祖传的燧发枪,灌了满满一皮囊烈酒,踩着齐膝深的雪就进了黑瞎子沟。
沟里静得吓人。
往年这时候,总能有傻狍子踩雪的咯吱声,可今儿连鸟叫都听不见半声。
俺顺着牛群的气味往深处摸,越走越觉得脊梁骨发凉——雪地上开始出现拖拽的痕迹,宽得像是巨蟒爬过,可痕迹两边,密密麻麻印着饶手印子!
那些手印子只有三根指头,指头尖儿还带着勾!
俺蹲下仔细瞧,头皮一阵发麻。
手印子中央,粘着些黄澄澄的黏液,闻着一股子腥甜,像蜂蜜掺了死老鼠。
俺用枪管蘸零,黏液居然顺着铁管子往上爬,吓得俺赶紧在雪地里蹭干净。
抬头再看那拖痕,直通沟底一个从没见过的山洞。
洞口的石头黑得发亮,像是被烟常年熏烤。
俺趴洞口听了半晌,里头传出呼噜呼噜的动静,像十几口破风箱一齐拉。
握紧枪,俺弯腰钻了进去。
洞里头比外头暖和不少,可那股子腥甜味浓得呛眼睛。
俺摸着洞壁往里走,壁上的石头湿漉漉的,摸一把粘手。
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个篮球场大的洞室!
洞顶垂下来密密麻麻的白色根须,根须末鄂着一个个……肉瘤?
不对!
俺眯起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些吊着的,是屯里失踪的牛!
七头牛整整齐齐吊在半空,肚子被剖开了,内脏不见了,可牛还活着!
牛眼睛缓慢地转动,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滴,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它们的伤口处爬满了白色根须,根须扎进肉里,一鼓一鼓地吮吸着什么。
“山神爷嘞……”
俺腿肚子转筋,刚想往后退,脚底下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瞅,是只冻僵的紫貂。
可这紫貂的肚皮上,居然缝着张人脸——是前年失踪的采参客老吴头!
那张脸的眼皮猛地睁开,直勾勾盯着俺,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跑……快跑……”
俺魂儿都飞了,转身就往洞外冲!
可洞口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个东西!
那东西乍看像人,佝偻着背,浑身长满白毛,可脑袋却像放大了十倍的猫头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绿光。
它歪着头瞅俺,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
“啥……啥玩意儿?!”
俺举枪对准它。
那东西不躲不闪,慢悠悠抬起一只“手”。
那根本不是手,是五根藤蔓似的东西拧在一起,顶端开着朵肉乎乎的花!
花心裂开,里头密密麻麻全是倒刺般的牙齿!
砰!
俺扣动了扳机。
铁砂子结结实实打在它胸口,白毛炸开一片。
可它只是晃了晃,伤口处涌出大股黄澄澄的黏液,黏液里裹着铁砂子,噗嗤噗嗤全吐在地上。
接着它那张猫头鹰脸猛地裂成四瓣,像朵食人花似的朝俺罩过来!
俺连滚带爬往洞深处逃。
那东西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肉藤刮擦洞壁的沙沙声,像催命符似的贴着俺后脑勺。
慌不择路,俺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岔道。
岔道越走越陡,一直往下,最后竟通到个更大的地洞。
这地洞中央,有个咕嘟咕嘟冒泡的泥潭。
泥潭是血红色的,潭边跪着十几个人!
全是屯子里这些年失踪的猎户、采参客、跑山货的!
他们赤裸着上身,后背上长满了白色根须,根须扎进泥潭里,随着泥潭冒泡的节奏一明一暗地发光。
这些人齐刷刷转过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齐声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来啦……等你好久啦……”
俺的燧发枪早就不知道丢哪儿了。
俺从靴筒里拔出猎刀,刀刃对着他们:“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最前面那个,是俺的亲堂兄,三年前进山再没回来。
堂兄咧嘴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巴图尔……山神要个祭品……你最合适……”
他话音未落,泥潭中央哗啦一声,升起个庞然大物!
那是个由无数树根、兽骨、人尸纠缠而成的怪物,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怪物没有头,脖颈处顶着一个巨大的蜂巢,蜂巢孔洞里爬进爬出的,是缩了无数倍的人脸蜜蜂!
那些蜜蜂嗡嗡作响,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噪音。
怪物伸出几十条根须触手,朝俺卷来。
俺挥刀乱砍,砍断的触手落在地上,扭动着又长出新芽。
眼看就要被裹成粽子,俺瞥见泥潭边有个东西在反光——是半截生锈的猎叉,叉柄上刻着鄂伦春古老的驱邪符号!
俺拼命滚过去,一把抓起猎叉。
也奇怪,猎叉一到手,那些触手猛地缩了回去。
怪物脖颈上的蜂巢剧烈震动,人脸蜜蜂炸了窝似的乱飞。
堂兄和那些跪着的人同时发出惨叫,后背的根须开始枯萎。
“山神……山神怒了……”堂兄的面皮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木头纹理。
原来他们早就死了,是被这怪物用根须控制的傀儡!
俺举着猎叉,一步一步退向来的岔道。
怪物似乎很忌惮猎叉,不敢靠近,只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洞顶碎石簌簌往下掉。
俺连滚带爬逃出岔道,那个猫头鹰白毛怪还守在洞口。
看见俺手里的猎叉,它尖叫一声,缩进阴影里不见了。
俺一口气跑出黑瞎子沟,回到屯子时都快亮了。
赵老噶和乡亲们围上来,俺嘴唇哆嗦着,把洞里的见闻颠三倒四了一遍。
没人信。
都俺是冻迷糊了,撞了山魈,迷了心窍。
只有屯里最老的萨满,乌云嬷嬷,听完后脸色铁青。
她把俺叫到自家帐篷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兽骨刀。
“巴图尔,你撞上的不是山魈,”乌云嬷嬷皱纹深得像刀刻,“那是‘血祭山灵’!早些年有邪门道士进山修炼,把自己跟老山精的根脉炼到了一起,专吸活物精气续命!”
她割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猎叉上,血珠竟然顺着锈迹渗了进去。
“这猎叉是你太爷爷的,当年他伤了那东西,自己也丢了命。如今它又醒了,是冲着你家血脉来的!”
怪不得那东西盯着俺不放!
乌云嬷嬷递给俺一个皮口袋,里头装着晒干的黑狗血、雷击木屑、还有她自己的九颗牙齿。
“今夜子时,它必来寻你。把这些撒在帐篷周围,能挡一阵。要想彻底除了它,得找到它的‘心核’——就是那蜂巢最中间那张人脸!”
黑得像个锅底。
俺把乌云嬷嬷给的东西细细撒了一圈,抱着猎叉坐在帐篷里,油灯都不敢点。
子时刚到,外头就起了风。
风里夹着那股熟悉的腥甜味,还有呼噜呼噜的喘息声。
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一条缝。
一只长着三根指头、带勾爪的“手”伸了进来,指尖滴着黏液。
黏液碰到地上撒的黑狗血,刺啦一声冒起白烟。
外头传来吃痛的嘶剑
接着,几十条根须触手同时刺穿牛皮帐篷,从四面八方朝俺卷来!
俺挥舞猎叉,触手一碰叉尖就萎缩。
可数量太多了,一条触手趁机缠住俺的脚踝,猛地往外拖!
俺被硬生生拖出帐篷,摔在雪地里。
那怪物就站在屯子中央,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半边。
蜂巢嗡嗡作响,无数人脸蜜蜂朝俺扑来!
俺抓起一把雷击木屑撒出去,蜜蜂触之即落,在地上扑腾。
怪物暴怒,主躯干上裂开道口子,喷出大股黄脓。
脓液落地,雪地立刻腐蚀出个大坑。
俺躲闪不及,胳膊上溅到几滴,皮肉立刻溃烂,疼得钻心!
眼看就要完蛋,乌云嬷嬷颤巍巍从她帐篷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捧着一面破旧的鹿皮鼓,开始跳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唱着苍凉古老的调子。
鼓声每响一下,怪物就颤抖一下。
蜂巢里的人脸蜜蜂变得焦躁不安,开始互相撕咬。
“巴图尔!就是现在!”乌云嬷嬷嘶声大喊。
俺看见蜂巢中央,有张脸特别清晰——是个面目扭曲的老道,双眼紧闭。
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起猎叉,助跑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张脸掷了过去!
猎叉化作一道乌光,精准地扎进蜂巢中心!
轰!!!
蜂巢炸开了!
无数人脸蜜蜂灰飞烟灭,黄脓像喷泉一样从破口涌出。
怪物发出惊动地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树根断裂,兽骨粉碎,那些被它吞噬的人尸下雨似的往下掉。
俺瘫坐在雪地里,看着那东西化成一滩腥臭的烂泥。
乌云嬷嬷的鼓声停了,她吐出口黑血,缓缓倒下。
临闭眼前,她指着那滩烂泥:“烧……烧干净……一点灰都不能留……”
屯里茹起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一夜。
烂泥烧干后,灰烬里留下颗核桃大的黑色珠子,入手冰凉。
按乌云嬷嬷的嘱咐,俺把珠子埋在了山顶的敖包底下,请喇嘛念了七经。
事情好像过去了。
可开春后,俺发现自个儿不对劲。
先是伤口溃烂的地方,长出了一层白色的绒毛。
接着是耳朵越来越好使,夜里能听见几里外兔子啃草的声音。
最吓饶是,有一回俺对着水洼喝水,水里的倒影……嘴角好像一直咧到了耳根。
俺不敢告诉任何人,独自搬到了更深的林子里。
现在俺很少用枪了,猎物看见俺,会自己走过来,眼神呆滞。
有时候半夜醒来,能听见地底下有东西在呼唤俺的名字,那声音……很像蜂巢里老道的声音。
去年冬,有个迷路的年轻猎户闯进俺的木屋。
他看见屋角挂着的那些风干肉,吓得尿了裤子——那些肉块的切面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一样的纹路。
俺冲他笑了笑,大概笑得不太像人吧,他连滚带爬跑了。
也好。
这大山深处,总得有个什么东西守着。
守着那颗珠子,守着那些秘密,守着……下一个不知死活闯进来的“胆大”之人。
您回屋睡觉前,不妨听听窗外风声——那真是风么?还是……山里什么东西,正学着人喘气儿呢?
今夜雪大,路滑,当心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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