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阿叔阿婶、后生仔女!饮啖茶,食个包,听我阿廖——油麻地庙街摆档三十年的南无佬,讲单真过真金白银的猛料!
我阿廖做南无佬,即系殡仪法事佬,专同死人打交道。
打斋超度、破地狱、喊丧哭灵,边样阴功我未做过?
成日同孝子贤孙讲:人死如灯灭,做场法事安心啦!
其实我心底明镜一样——边度有咁多安心?冤亲债主分分钟嚟搵你!
嗰单嘢发生喺一九九七年,回归前个几月。
气焗热到癫,成个香港似个蒸笼,连庙街d霓虹光管都好似焗到冇咁精神。
那晚收档,我摞住支竹签剃牙,准备去庙街尾食碗云吞面。
一个黑影“唰”一声企喺我档口前,几乎贴住我块面!
我吓到差啲吞咗支竹签落肚!
睇真d,系个女人。
四十零岁,着住套名牌黑色套装,但皱巴巴似咸菜。
个面白到好似搽咗十斤粉,眼窝凹到落坑,对眼珠布满血丝,直勾勾望住我。
最得人惊系,佢只手捏住个银包,指甲全部崩裂,有几只仲有干咗嘅血渍。
“阿……阿姐,收档啦,听日请早。”我向后退一步,想闩闸。
女人猛咁摇头,头发散落几缕,声音沙到似沙纸磨铁:“廖师傅……救命……我屋企……个篆…”
“个仔点啊?”我顺口问,做呢行听得最多就系“我个仔点我个女点”。
“个篆…变咗……”女人喉咙咯咯响,好似有痰卡住,“佢……佢食嘢……唔系……系秤嘢!成日秤!”
秤嘢?
我皱起眉头。
“仲迎…”女人忽然凑近,一股极淡极淡、但一闻就令人头皮发麻嘅气味飘过嚟——似系医院消毒药水混咗腐乳,再加一丝……血腥甜?
“佢成日话……‘阿妈,我好轻,帮我加番d’……”
女人讲完最后一句,成个人好似虚脱,几乎瘫倒。
我手忙脚乱扶住佢,掂到佢手臂,冻到似雪柜捞出来!
嗰阵时我衰心软,又见佢掏出一叠千元大钞——厚过电话簿!
唉,银纸照眼,鬼都差得动。
我答应第二日去佢屋企睇睇。
女人姓郑,住半山宝云道一栋好旧嘅豪宅。
独立屋,三层高,外墙爬满爬山虎,黑黢黢一片。
明明系大白,间屋好似吸晒所有光线,阴阴湿湿。
郑太开门,屋里冷气开得好劲,冻到我起鸡皮。
但系,空气中飘住一阵好奇怪嘅味道。
唔系臭味,系一种……好浓郁嘅中药味,混住一股我讲唔出、但闻多两闻会反胃嘅甜腻气。
好似将十斤当归、十斤党参、十斤唔知乜嘢药材,同十斤糖一齐煲滚,再焗到馊咗。
“阿仔喺二楼。”郑太声音发抖,指住楼梯。
我捏住随身带嘅罗盘同桃木剑——其实多半系心理作用——心翼翼上楼梯。
二楼走廊好暗,净系尽头一间房虚掩,透出微弱灯光。
我行近,听到房里面传出一种声音。
咔嚓……咔嚓……
好有规律,好似喺度剪紧乜嘢。
仲有嘀嗒……嘀嗒……似水喉滴水。
我吞咗啖口水,轻轻推开门。
房里面,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嘅后生仔,背对住门,坐喺书枱前。
佢着住校服,身形瘦削到离谱,校服好似挂喺衣架上。
书枱上面,冇书,冇电脑。
摆住一杆好古老、铜锈斑斑嘅大秤!
秤砣系黑铁,秤杆乌沉沉,秤盘黄铜造,边缘都磨到反光。
后生仔一只手拎住把明晃晃嘅大剪刀。
另一只手,拎住一条……仲系度微微抽搐嘅、剥咗皮嘅老鼠!
咔嚓!
佢一剪落去,将老鼠条尾齐根剪断。
嘀嗒。
血滴落枱面一个白色瓷碟度。
佢好心咁,将老鼠尾放上秤盘。
秤杆微微下沉。
佢低头睇秤星,好认真,好似科学家做实验。
然后,佢拧转头。
我见到佢个样,胃部一抽!
张面青白到透明,见到皮肤下蓝色血管。
但系对眼珠,异常之亮,亮到有d唔自然,似两粒玻璃珠浸喺冰水里。
佢望住我,嘴角慢慢向上扯,露出一个极度标准、但又毫无笑意嘅笑容。
“阿妈,有客啊?”佢把声好轻,好飘,好似冇用气力讲。
郑太喺我身后,牙齿打颤:“系……系廖师傅……”
“廖师傅好。”后生转—郑太个仔,叫阿昌——好有礼貌咁点头。
但系佢对手冇停,又拎起只剥皮老鼠,剪下一只脚趾,放上秤盘。
咔嚓。嘀嗒。
秤杆又动。
“阿昌……”我尽量令把声温和,“你……做紧乜嘢实验啊?”
阿昌抬起眼,玻璃珠似嘅眼珠映出我嘅影:“唔系实验。”
佢好认真咁纠正我:“系‘补重’。”
“我太轻喇。”佢叹咗口气,望住秤杆,眼神充满遗憾同渴望,“轻到就嚟飘走。要加番d嘢落去。但系……”
佢忽然盯住我,眼神变得锐利:“唔系乜嘢都可以加。要‘等重’。要‘公平’。阿妈话,世上最公平就系秤。”
我背脊寒气直冒。
呢个细路,唔系撞邪,唔系鬼上身。
但系比嗰d更得人惊!
“你……点解觉得自己轻?”我慢慢向后退,手摸向腰间嘅符袋。
阿昌冇答我。
佢低头,从书枱下拉出一个笼。
笼里面,有十几只剥咗皮、光脱脱、但仲识微微蠕动嘅老鼠!
同几只斩咗头、拔咗毛嘅麻雀!
“因为,”佢好似同自己讲,“有人将我嘅‘重’,攞走咗。我要攞番。或者……搵其他嘢代替。”
佢抬起手,掂咗掂自己嘅手臂。
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苍白手臂。
上面,有一道道好淡好淡、似系用墨水画上去嘅……刻度?
似一把间尺,印喺皮肤上!
我头皮炸开!
唔对路!呢单嘢,超出我认知!
我拉住已经吓到呆滞嘅郑太,迅速退出房间,落楼。
“郑太!你个仔几时开始咁样?系咪发生过乜嘢事?”我压低声音,急促问。
郑太瘫坐喺客厅真皮沙发上,眼神空洞,好似魂魄都散咗。
“半年前……阿昌大病一场,肺炎,差啲救唔番。出院之后,就变成咁……”
“病之前呢?有冇乜特别?去过边?见过乜人?”
郑太摇头,又忽然停住。
眼神闪烁,好似有d难言之隐。
“阿昌个老豆……去得早。但系……但系老爷,即系阿昌个爷,上年过身之前,成日同阿昌喺书房,一锁就几个钟……我偷听过……好似讲紧咩‘祖债’、‘骨重’、‘分摊’……”
祖债?骨重?
我眉头皱得更紧。
民间确影骨重”算命法,但“祖债”系乜?
“你老爷过身之后,有无留低乜奇怪嘢?比如……账簿?契约?或者……一杆秤?”
郑太猛地抬头,眼里充满恐惧:“迎…有杆秤!就系阿昌而家用紧嗰杆!老爷临终前,指名留畀阿昌嘅!话系……传家宝!”
传家宝系一杆秤?
仲系一杆邪门到会令个孙痴迷剪老鼠秤重嘅秤?
我意识到,关键可能喺死去嘅老爷身上。
“郑太,我想去老爷生前间书房睇睇。”
郑太犹豫一下,点点头,带我上三楼。
三楼更加阴冷,空气好似凝固咗。
书房好大,满墙书,但都蒙上一层灰。
书枱好大,酸枝木,上面除咗笔筒墨水,仲有一个好显眼嘅——白玉算盘!
算盘珠洁白温润,但每一粒上面,都刻住一个极细嘅字。
我凑近睇,头皮一阵发麻!
唔系数字,系人名!
“郑伯谦”、“郑林氏”、“郑永忠”……全部系郑家祖先嘅名!
算盘旁边,摊开一本厚厚嘅、纸页发黄嘅线装书。
书页上,唔系文字,系一幅幅好精细、但睇落令人极度不适嘅图画!
画嘅全部系秤!
唔同款式嘅秤,秤住唔同嘅嘢。
有秤金银,有秤米粮,有秤绸叮
但后面几页,画风突变!
一杆巨大嘅秤,一端秤盘上,摆住一个瑟瑟发抖嘅细路。
另一端秤盘上,堆满……白森森嘅人骨!
图画旁边,有细字注解:“骨重三两六,抵父债三钱,祖债一斤四两……不足,需补。”
再翻一页,更加恐怖!
画里面,几个人围住一杆秤,其中一个正用刀,从自己大腿割下一块肉,放上秤盘!
注解:“肉偿,十斤抵债一斤。血亲之肉,秤星自明。”
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呢本唔系书,系一部记载住某个家族,用邪门方法“秤量”血脉、分摊孽债嘅恐怖账本!
而阿昌,就系最新一代被“秤”嘅人!
佢觉得自己“轻”,因为根据呢本邪门账本,佢嘅“骨重”唔够抵偿历代积累落嚟嘅“祖债”!
所以佢疯狂地想“加重”,用老鼠、麻雀,甚至……
我猛然想起阿昌手臂上嘅刻度!
同图画里面,某个人物手臂上画嘅刻度,一模一样!
嗰个人,正用刀割自己嘅肉去秤!
“郑太!”我转身,声音发颤,“你老爷……郑家祖上,到底做咗乜?点解会有咁恐怖嘅‘祖债’?”
郑太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讲唔出话。
但系佢个表情已经话畀我知——佢知!至少知一部分!
就喺此时,二楼传来一声凄厉到唔似人声嘅尖叫!
系阿昌把声!
“啊——!唔够!点解都系唔够!”
嘭!好似有重物倒地。
我同郑太冲落二楼。
阿昌房间门大敞。
眼前景象,令我同郑太都僵喺原地,血液冻僵!
阿昌倒喺地上,痛苦地蜷缩。
佢只手,握紧把染血嘅剪刀。
而佢另一只手臂——校服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嘅刻度。
此刻,刻度下方,多咗一道深深嘅、皮肉翻卷嘅伤口!
血正从伤口涌出,嘀嗒嘀嗒,落喺地板上一个不知几时摆喺度嘅铜盆里。
佢竟然……割自己嘅肉去秤!
书枱上,黄铜秤盘里,摆住一块血淋淋、尚在微微抽搐嘅肉!
系阿昌自己手臂上割落嚟嘅!
秤杆微微抬起,但远未平衡。
阿昌抬起苍白嘅面,望住我哋,玻璃珠似嘅眼珠里,充满咗绝望同疯狂。
“阿妈……我嘅肉……都唔够重……点解?点解我咁轻?系咪因为你……因为你将我嘅‘重’,分走咗?”
郑太发出一声窒息般嘅呜咽,摇摇欲坠。
阿昌猛地睇向我,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而贪婪。
“你……你好重。”佢吸咗吸鼻子,好似喺度嗅紧乜嘢,“你身上……有好多‘重’……分d畀我……公平交易……我秤俾你睇……”
佢挣扎着想爬起身,拎起把血剪刀。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手扯住几乎晕倒嘅郑太,连滚带爬冲出房间,落楼,冲出间阴森大宅!
一直跑到宝云道街口,见到行人同车,我先敢停低,大口喘气。
郑太瘫坐喺路边,捂面痛哭。
“郑太!你实话实!到底系点回事!”我厉声问,“唔系嘅话,你同你个仔,都等死啦!”
郑太抬起满面泪痕嘅面,终于断断续续讲出真相。
原来郑家祖上,系清朝广州十三行嘅大买办,发达嘅第一桶金,系靠贩卖“猪妆——即系契约华工——去南洋同旧金山。
成千上万嘅人,被呃被拐,死喺茫茫大海同异乡矿坑。
郑家祖上为咗心安,亦可能怕报应,搵咗个邪门术士,搞咗一套“秤债还骨”嘅邪法。
将欠落嘅人命债,量化成“骨重”,分摊到后代子孙身上。
边个后代“骨重”足够抵债,就平安无事。
唔够,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轻”,要不断“加重”,直到够为止。
方法就系——用有生命之物,或者自己嘅血肉,去秤!
秤到够,先会停!
而阿昌,就系呢一代“骨重”最轻嘅一个。
因为据郑太所知,阿昌个爷临死前,似乎用某种方法,将自己部分孽债,“转嫁”到咗当时重病嘅阿昌身上!
为嘅系自己落去之后,可以“轻身上路”!
“虎毒都唔食子!佢点可以……”我听得心寒。
“老爷佢……佢惊……”郑太泣不成声,“惊落去要还全数……惊魂飞魄散……佢话阿昌细,阳气足,顶得住……点知……”
点知顶出个痴线兼自残嘅怪物!
我明晒。
但系,点解阿昌会觉得我“重”?
我忽然想起,我做南无佬几十年,超度过无数亡灵,处理过无数阴秽之物。
莫非……我身上沾咗太多死气、怨气,喺佢把邪门秤度,呢d都算系“重量”?
如果系咁,我岂唔系变成佢眼中嘅“大补品”?
念及此,我冷汗直流。
“郑太,报警啦!送阿昌去精神病院!再唔系,揾真正嘅高人!”
郑太猛摇头:“唔得!报警,郑家丑事就通!揾高人……老爷讲过,呢d系‘家秤’,外人不可以插手,否则会……”
“会点?”
郑太眼中充满恐惧:“否则……把秤会‘发怒’。会……自己揾‘重’。”
自己揾重?
意思系把邪门秤会主动作祟?
我仲想再问,手机忽然响起。
系我档口隔离卖牛杂嘅明哥。
“喂!阿廖!你死咗去边啊?快d返嚟!你档口出事啊!”
“出事?咩事?”
“你档口个神主牌……全部跌落地!香炉爆开!仲迎…有杆生锈嘅大秤,唔知几时出现喺你张法事枱上面!好邪啊!”
我手机差啲跌落地面!
把秤……去咗我档口?
自己识去?
我背脊寒气直冲头顶!
“郑太!你睇住个仔!我有急事!”我丢低一句,狂奔去庙街。
返到档口,果然一片狼藉。
我供奉嘅吕祖神主牌跌落,碎成几块。
香炉裂开,香灰洒满一地。
而喺我做法事用嘅神枱正中,端端正正摆住一杆秤。
就系阿昌房间嗰杆铜锈斑斑嘅大秤!
秤砣黑沉沉,秤杆乌亮。
但系,秤盘唔系空嘅。
里面放住几样嘢。
我凑近一睇,差点心跳停止!
一撮我嘅头发——显然系从我枕头梳子上攞嘅!
几片剪落嘅指甲——我前两日先剪过!
仲有一片带血嘅胶布——我前几日切生果割伤手指贴过!
秤杆微微倾斜,指向刻影不足”字样嘅一端。
但倾斜幅度好。
好似……差唔多够,但重争少少。
把秤,喺度秤紧属于我嘅嘢!
仲要觉得“差少少”!
下一个系咩?我嘅肉?我嘅血?
我毛骨悚然,想伸手将把秤扫落地。
但系手伸到一半,停喺空郑
因为我见到,秤杆末端,吊住秤砣嘅那条绳,轻轻动咗一下。
明明冇风。
然后,秤盘里,我嗰撮头发,自己飘起一缕,好似被无形嘅手指捻起,掂量。
我吓得缩手,连连后退。
呢把秤,真系成精!识自己“揾食”!
点算?
砸烂佢?烧咗佢?
但郑太话,外人力干预,会激怒把秤。
我正惊慌失措,手机又响。
系郑太,把声惊恐到变调。
“廖师傅!阿昌……阿昌唔见咗!把秤都唔见咗!但系……但系留低张字条!”
“写乜?”
郑太带住哭腔读:“‘阿妈,我出去揾重。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阿昌带住把邪秤出咗街?
去边揾“重”?
我心头涌起一股极度不祥嘅预福
一个痴迷于秤重、不惜自残嘅后生仔,加一把成精识自己觅食嘅邪门秤,走入熙熙攘攘嘅香港街头……
会发生咩事?
我几乎唔敢想象!
我立刻打电话畀相熟嘅差馆朋友,又通知几个行内嘅师兄弟,叫大家留意一个拎住大秤、行为怪异嘅后生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由下昼等到夜晚。
庙街华灯初上,人潮涌涌,我坐立不安。
档口枱上把邪秤,静静咁摆喺度,但我觉得佢好似喺度……等紧乜嘢。
等到凌晨两点几,电话终于响起。
系差馆朋友。
“阿廖!揾到个后生仔!但系……你最好过嚟睇下,喺油麻地警署。”
我飞车去警署。
审讯室里,阿昌坐喺度,神情平静,甚至带住一丝满足。
把邪秤就放喺佢脚边。
但系,审讯室外,几个差人面青口唇白。
一个年轻女警仲捂住嘴,好似想呕。
“咩情况?”我问朋友。
朋友拉我到一旁,压低声音,面都绿咗。
“今晚十一点几,庙街夜市,有个卖鱼蛋嘅阿伯报警,话有个后生仔拎住杆大秤,逼佢‘交易’。”
“点交易?”
“后生仔话阿伯嘅叫卖声‘好重’,要买。阿伯当佢痴线,唔理。后生仔突然抡起把秤,秤砣砸落阿伯手臂,砸断咗骨!跟住……跟住佢用剪刀,剪咗阿伯一撮头发,同埋……同埋割咗阿伯手臂一块肉!放上秤盘!然后话‘交易完成’,丢低几张湿漉漉、唔知边度嚟嘅钱就走!”
我听得寒毛倒竖。
“跟住呢?”
“跟住巡逻队喺广东道附近拦住佢。当时……当时佢正同一个流浪汉‘交易’完。”
朋友吞咗啖口水,眼露恐惧。
“个流浪汉瞓喺纸皮上,昏迷。手臂……少咗一大块肉。但伤口好整齐,似用极锋利嘅剪刀剪落嚟。阿昌个书包里,有个保鲜盒,里面就系……系块人肉。”
“而把秤嘅秤盘里,”朋友声音发颤,“除咗头发同肉,仲多咗几样嘢——一只死麻雀,几粒鱼蛋,仲迎…一粒好似系人眼珠嘅东西!但法证未验。”
我几乎站立不稳。
阿昌已经唔满足于老鼠同自己嘅肉。
佢开始用把邪秤,去“秤”街外人嘅生命部分!
声音、头发、血肉……甚至可能系器官!
把邪秤嘅“胃口”,越嚟越大!
而阿昌,已经彻底沦为把秤揾食嘅工具!
“我要见佢。”我对朋友讲。
入到审讯室,阿昌抬起头望我,眼神清澈得可怕。
“廖师傅,你嚟啦。”佢甚至笑咗笑,“你睇,我今日‘重’咗好多。”
佢指咗指脚边把秤。
秤盘里,果然有各种令人作呕嘅“收获”。
“阿昌,收手啦。”我尝试劝佢,“呢把秤系邪物,会害死你同更多人!”
阿昌摇头,好认真咁讲:“唔系邪物。系公平。世界欠我‘重’,我还咗债,就要攞番。等价交换,好公平。”
“你老爷将债转嫁畀你,先唔公平!”
阿昌沉默一阵,玻璃珠似嘅眼珠睇住我。
“所以,”佢慢慢讲,“我要变得够‘重’。重到可以……将债,转翻出去。或者,秤起成个世界嘅不公。”
佢讲呢句话时,语气平静,但内容疯狂到令我胆寒。
佢唔系单纯被逼还债。
佢开始认同呢套邪恶逻辑,甚至想成为“执秤者”!
呢把邪秤,唔止食人血肉,仲食人心智!
就喺此时,脚边把邪秤,忽然自己震动起嚟!
发出低沉嘅“嗡嗡”声。
秤盘里嗰粒疑似眼珠嘅东西,滚动咗一下。
阿昌低头睇秤,面露喜色:“够喇!呢次真系够喇!”
只见秤杆,竟然慢慢趋向平衡!
但系,秤盘里嘅东西,明明唔够之前佢自己割肉时咁“重”。
点解会平衡?
我猛然意识到——关键可能唔喺“物”嘅重量,而喺“债”嘅转移!
阿昌伤害他人,夺取他人血肉,相当于将部分孽债嘅“重量”,转嫁到受害者身上!
受害者嘅痛苦、恐惧、怨气,都变成咗“重量”,被把秤吸收,抵偿郑家嘅祖债!
所以把秤先会越来越贪婪,因为呢种“转移”带嚟嘅“重”,更加“美味”!
而一旦秤杆平衡,意味住……郑家嘅祖债还清?
定系……会触发更加恐怖嘅嘢?
我惊恐地睇住秤杆缓缓摆正。
当秤杆完全水平嘅一刹那——
啪!
一声极轻微、好似丝线断裂嘅声音,从秤身上传出。
紧接着,审讯室里嘅灯光,猛地闪烁起嚟!
电压不稳嘅滋滋声充斥空气。
阿昌忽然抱住个头,发出痛苦嘅呻吟!
“啊……好重……点解……突然咁重……”
佢面色由苍白变成血红,好似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部。
皮肤下面,血管根根凸起,好似有蚯蚓喺度爬!
“阿昌!”我想冲过去。
但被两个差人拦住。
只见阿昌七窍开始渗出血丝!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
鲜血一滴一滴,落喺审讯室嘅枱面上。
而把邪秤,秤杆虽然平衡,但秤盘里嘅所有东西——头发、肉块、眼珠——正以肉眼可见嘅速度干枯、萎缩、变黑!
好似里面嘅“重”被瞬间抽干!
所有被抽取嘅“重量”,显然全部灌入咗阿昌体内!
“呃……呃……”阿昌喉咙发出嗬嗬声,眼珠凸出,充满血丝。
佢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尤其系腹部,好似吹气球咁胀起。
校服钮扣崩开,露出肚皮。
肚皮上面,赫然浮现出更加清晰、更加复杂嘅刻度同符文!
好似一本打开嘅账簿,印喺佢皮肤上!
“祖债清……新秤主……立……”阿昌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然后,佢头一歪,唔再动弹。
膨胀嘅身体,也慢慢瘪落去。
灯光停止闪烁。
审讯室一片死寂。
差人心翼翼上前探阿昌鼻息。
然后对我摇头。
死咗。
郑家最后一代“秤债人”,喺祖债还清嘅一刻,爆体而亡。
把邪秤静静躺喺地上,铜锈好似脱落咗一些,显得有d光亮。
秤杆水平,秤盘空空。
好似一切都结束咗。
差人将阿昌遗体同邪秤一并带走,要做法证同死因研究。
郑太闻讯赶到,哭到晕厥。
我以为事情告一段落。
但系,我错得离谱。
三日之后,我喺新闻上见到一则离奇报道。
油麻地警署证物房失窃。
失窃物品只有一样——一杆作为凶器证物嘅古老大秤。
而看守证物房嘅老差人,被发现晕倒喺地。
醒来后,神情恍惚,不断重复一句话:“好公平……我嘅退休金……换我三十年视力……好公平……”
经检查,老差人双目永久性损伤,视力几乎为零。
但系佢账户里,多咗一笔钱,数目正好等于佢预计嘅退休金总额。
我睇完新闻,通体冰凉。
把秤……唔见咗。
而且,开始以更加诡异、更加“公平”嘅方式,同人“交易”。
唔再单纯夺取,而系……等价交换!
但交换嘅内容,越发恐怖同不可逆。
又过咗几日,我收到风。
郑太变卖所有家产,捐畀慈善机构,然后失踪。
有人话喺长洲见过佢,精神恍惚,成日对住空气自言自语:“我还……我都还……放过我个篆…”
而把邪秤嘅消息,时不时会喺城市角落出现。
有时系深水埗,有人用自己十年寿命,“换”咗一层楼。
有时系中环,有个破产商人,用自己嘅商业头脑同良知,“换”咗一笔翻身巨款。
交易完成,双方“满意”。
但得到嘅人,失去嘅永远更多。
把秤仿佛成为一个游荡喺都市阴影里嘅“公平恶魔”,满足人最深层欲望,同时收取最残酷代价。
我自此之后,彻底关咗南无佬档口。
搬离庙街,深居简出。
我将自己关喺屋企,画满符咒,供奉更多神像。
但我知道,冇用。
因为我偶尔深夜,会听到屋企门口,传来极轻微嘅、好似金属掂地嘅声音。
嘀嗒。嘀嗒。
好似一杆无形嘅秤,喺度轻轻摇晃。
有时瞓觉,会梦见一把巨大无比嘅秤,横跨维港两岸。
一端秤盘里,堆满金山银山,高楼大厦,欢声笑语。
另一端秤盘里,系无数痛哭流涕、失去重要之物嘅人。
秤杆微微倾斜,指向金银一端。
然后,一个分不清男女、冰冷机械嘅声音,喺梦里回荡: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你,要换乜嘢?”
每次我都尖叫惊醒。
所以,各位街坊。
当你喺夜深人静,听到奇怪嘅嘀嗒声。
或者喺人生绝境,心底涌起强烈到不正常嘅“交换”欲望时。
心。
可能有一杆睇唔见嘅秤,已经悄悄摆喺你面前。
问你——
“用你嘅孝心,换富贵,换唔换?”
“用你嘅良知,换前程,换唔换?”
“用你至亲嘅性命,换你长寿,换唔换?”
记住,佢好公平。
公平到你一旦答应,就永远冇得翻转头。
呢个世界,最恐怖嘅从来唔系明刀明枪嘅鬼怪。
而系一把标榜住“公平”、却引诱你将自己最珍贵嘅人性,一件件秤出去嘅——无声恶魔。
我讲完啦。
呢盏茶都冻晒。
我……我都系返去睇实我道门先。
祝各位,今晚有个好梦。
最好,唔好梦到任何同“秤”有关嘅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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