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爷台您稳坐,今儿这出戏可透着邪性了!
老儿裘三笑,干的是大明宣德年间最损阴德的勾当——搬山道人!
您可别听这名头威风,什么搬山填海的道爷,呸!就是专撬古墓、盗仙丹的贼骨头!
为啥专盗丹?这得从咱祖师爷起,当年徐福东渡求来的长生方子,散落民间成了七十二路“外丹术”。
咱这一支啊,专找那些埋进坟里的倒霉方士,把他们没炼成的半吊子仙丹刨出来,转手卖给达官贵人续命!
那年在山东蓬莱地界,我盯上了一座无名荒冢。
县志里含糊写着“唐时方士罗公远衣冠冢”,可我裘三笑鼻子灵,隔着三尺土都能闻见丹砂味儿!
这味儿不对,不是寻常的朱砂气,倒像……像用童男童女心头血焙过的“血丹砂”!
我撂下洛阳铲,舔了舔嘴唇:“徒弟们,抄家伙,底下有硬货!”
跟我搭档的是俩愣头青,一个叫秦五,一个叫赵六。
秦五憨厚,赵六油滑,都是穷苦人家孩子,被我连哄带骗入了校
他俩刨开墓道石门时,我在后头点了三炷“问路香”。
香火笔直往上蹿,到了穹顶却打个旋儿,变成三股黑烟钻进墓缝里!
赵六腿肚子转筋:“师父,这烟怎么像……像三条黑蛇?”
我啐了一口:“没见识!这是‘丹气化形’,明墓主人生前炼成了不得的东西!”
墓室不大,正中央摆着口白玉棺材。
棺材盖上刻满了反字咒文,我举着火折子一照,浑身汗毛倒竖——那些字在动!
像无数条红虫子,在玉面上缓缓蠕动!
秦五伸手要摸,被我狠狠拍开:“作死!这是‘噬文蛊’,沾上就钻进皮肉,吃空你的五脏六腑!”
我掏出祖师爷传下的青铜镜,咬破中指在镜面画晾血符。
镜子往棺盖一照,那些红虫子尖叫着缩回字痕里,棺材盖“咔嚓”裂开条缝!
里头没有尸首,只有个鎏金炼丹炉,炉子底下压着卷帛书。
赵六眼疾手快抢了帛书,展开就念:“罗公远炼形丹方,取九窍玲珑心……”
念到一半他声音打颤,“师、师父,这上头炼丹要用……要用活缺柴火!”
我夺过帛书,借着火光细看,后背唰地冒出一层白毛汗!
这哪是长生丹?是“借尸还魂丹”!
方子上写得明明白白:选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童子,活取心脏九窍,填入丹砂、水银、砒霜,再以童子亲生父母的血肉为引,炼七七四十九。
服丹者能夺舍重生,被取心的童子却要永世困在丹里当“丹奴”!
更瘆饶是帛书最后一行字:“余炼搐未成,遭雷击顶,然丹已成灵,藏于炉中,待有缘人饲之。”
炉子里有活物!
我们仨齐刷刷盯着那鎏金炉,炉盖的孔洞里,正幽幽往外飘着青烟。
烟味儿甜得腻人,像蜂蜜混着腐肉!
秦五嘀咕:“师父,我咋听见炉子里迎…有心跳声?”
岂止心跳!
仔细听,还有细微的啜泣声,像三四岁的娃娃在哭!
我汗毛倒竖,抄起撬棍就想把炉子砸了。
赵六却一把抱住我:“使不得!师父您瞧炉身上的画!”
炉身浮雕着十八层地狱图,可那些受刑的鬼,模样竟在缓缓变化——原本狰狞的脸,渐渐变成我们仨的面孔!
秦五指着其中一个:“这、这鬼长得像我爹!”
墓室里的长明灯突然全灭了!
不是熄灭,是火苗齐刷刷转向炼丹炉,像被什么吸了过去!
炉盖“砰”地弹开,里头滚出三颗龙眼大的丹丸,赤红如血,表面还有血管似的纹路在搏动!
丹丸落地就跳,像活青蛙似的朝我们蹦过来!
秦五吓得屁滚尿流,抬脚要踩,我厉喝:“别动!这是‘认主丹’!”
晚了。
那颗丹丸蹦到他鞋面上,哧溜钻进裤腿,顺着腿往上爬!
秦五惨叫倒地,双手疯狂抓挠大腿,皮肤底下鼓起个核桃大的包,正往心口蠕动!
赵六想帮忙,另一颗丹丸凌空飞起,直接撞进他嘴里!
他掐着自己脖子干呕,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第三颗丹丸悬在我面前,滴溜溜转着,表面的血管纹路组成一张婴儿的脸,正冲我笑!
我摸出怀里镇墓用的黑驴蹄子,狠狠砸过去!
丹丸被砸飞,撞在墓墙上,“噗”地裂开条缝,流出乳白色的浆液。
浆液落地就凝成个人形,手脚俱全,摇摇晃晃站起来,张开嘴发出尖细的啼哭!
“丹灵化形!快跑!”我拽起地上抽搐的秦五,赵六已经自己爬起来,两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炼丹炉,嘴角流着涎水。
秦五忽然咧开嘴笑,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师父,丹灵……吃了我们能成仙。”
赵六接话,嗓音却是苍老的老头声:“三百年了,终于等来三个全阴命格的炉鼎。”
他俩一左一右围上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我抡起洛阳铲逼退他们,连滚带爬冲出墓室。
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不是两个饶,是七八个不同声音的重叠:“跑吧跑吧,出了墓,丹毒才真正发作呢……”
逃回地面时已破晓。
秦五和赵六没追来,可我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圈红痕,像被细线勒过。
红痕正慢慢渗进皮肤,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我赶回镇上客栈,扒开衣裳对镜一照,差点晕死过去——
胸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咒文,跟棺材盖上的一模一样!
那些字在皮下蠕动,像有生命般往心口汇聚!
我疯了一样搓洗,皮搓破了,咒文却更深。
客栈掌柜敲门送热水,瞧见我胸口,吓得铜盆都扔了:“客官,您这、这是中了‘丹噬咒’啊!”
他祖上是本地郎中,颤巍巍这咒他太爷见过。
前朝有个方士炼邪丹失败,丹灵反噬,就在施术者身上种下此咒。
咒文会长满全身,等蔓延到灵盖,人就会变成“活丹”,被丹灵夺舍!
“有解法吗?”我抓住他手腕。
掌柜苦笑:“有倒是有,得找下咒的丹灵本体,把它……把它吞了。”
吞沥灵?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可我别无选择,咒文已爬到脖子,照这速度,三内必死无疑。
我买齐朱砂、雄黄、鸡冠血,当夜又摸回荒冢。
墓室里景象骇人——秦五和赵六面对面盘坐,双手抵着炼丹炉。
两人皮肤透明得像蝉翼,能看见内脏已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肚子蠕动的红虫子!
炉子里伸出无数血色触须,扎进他们七窍,正咕嘟咕嘟吸食着什么。
“师父回来了。”秦五转过头,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丹灵,就差您这副‘主鼎’了。”
炉盖轰然炸裂,里头涌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勉强能看出是个蜷缩的婴儿形状,但长了三颗头——两颗是秦五和赵六的脸,中间那颗是个陌生的老者面孔。
老者睁开眼,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旋转的丹砂!
“罗公远?”我声音发颤。
老者咧嘴笑,嘴里密密麻麻全是细牙:“正是贫道,三百年苦修,今日借尔等肉身,重炼趣!”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衣冠冢!
罗公远当年炼邪丹遭谴,肉身被雷劈碎,魂魄却附在未成形的丹灵上。
他故意留下帛书和丹炉,就是要引后人前来,凑齐三个全阴命格的“药引”,助他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邪法!
秦五和赵六的魂魄已被吞噬,现在轮到我!
丹灵张开血盆大口扑来,我掏出准备好的鸡冠血泼过去!
血溅在它身上,滋啦冒起青烟,却只烫出几个坑。
它尖啸着,三颗头同时喷出红雾。
雾里有无数细的丹丸,雨点般打在我身上,钻进皮肉就化为血水,与咒文融为一体!
我胸口咒文瞬间蔓延到脸上,视线开始模糊。
绝望中,我忽然想起祖师爷手札里提过一句:“丹噬无解,唯噬丹可破。”
噬丹……噬丹……
我盯着那团丑陋的丹灵,心一横,主动扑了上去!
不是打,是张嘴狠狠咬在中间那颗头上!
罗公远的头颅发出凄厉惨叫,被我硬生生撕下一块肉!
肉入口即化,变成滚烫的丹液流进喉咙,烧得我五脏六腑像着了火!
丹灵疯狂挣扎,另外两颗头咬住我肩膀,血色触须扎进我血管。
我们在地上翻滚撕扯,我咬它,它吸我,像两只野兽在互相啃食!
秦五的那颗头突然哭喊:“师父,疼啊……”
赵六的头哀嚎:“师父,救救我……”
我心如刀绞,可不敢停,只能闭着眼继续撕咬。
不知过了多久,丹灵不动了。
三颗头颅被我啃得稀烂,那团血肉渐渐干瘪,最后化成一捧灰白色的粉末。
我瘫在地上,浑身皮开肉绽,胸口咒文却开始消退。
有效!噬丹真的能破咒!
可还没等我高兴,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
被我吞下去的那些丹灵血肉,在胃里重新凝聚,顺着食道往上爬!
喉咙被撑开,一个肉球从我嘴里挤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又变回那个三头婴儿的形状,只是了一圈!
“蠢货。”罗公远的头颅冷笑,“丹灵乃怨气所化,吞之则与怨气同化,你现在……也是丹灵的一部分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正在慢慢透明化,能看见底下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是红色的丹浆!
秦五的头颅叹气:“师父,认命吧,咱们仨……要永远困在一起了。”
赵六的头颅接口:“不过也好,等下一个有缘人来,咱们就能夺舍重生。”
墓室剧烈震动,墙壁上裂开无数道缝隙,每个缝隙里都伸出惨白的手。
是三百年来所有被丹灵害死的“丹奴”,他们被囚禁在簇,此刻全爬出来了!
密密麻麻的透明人影围上来,伸手按住我的四肢。
罗公远的三头丹灵飘到我面前,缓缓融进我胸口。
我能感觉到它在与我合二为一,不,是在吞噬我,把我变成它的第四颗头颅!
意识模糊前,我瞥见那卷帛书掉在地上,最后一行字在火光中显现:“丹灵噬主,轮回不止,九十九鼎,可成大道。”
原来罗公远自己也只是其中一“鼎”。
这邪法已经传了九十八代,每个炼丹失败的方士,都会变成丹灵的一部分,再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而九十九这个数,是“阳极之数”,集满就能真正炼成邪丹,逆转阴阳,死而复生!
我,就是第九十九个。
再次睁眼时,我坐在白玉棺材上。
秦五和赵六一左一右站在旁边,我们三个的脖颈后面,伸出血管似的肉须,连在一起,共同支撑着中间那颗罗公远的头颅。
墓室里挤满了透明的丹奴,齐齐跪拜。
罗公远的声音从我们三个喉咙里同时发出:“还差最后一步——开墓,引客。”
如今这座荒冢成了山东地界最邪门的“仙墓”。
每逢月圆,墓门会自动打开,飘出异香,引来那些贪图长生、妄想盗丹的蠢货。
三年里,我们引来了十七拨盗墓贼,四批寻仙的方士。
他们有的被丹灵吞噬,成了新的丹奴。
有的资质上佳,被我们选中,种下丹噬咒,放回人间当“鱼饵”。
等咒文成熟,他们就会带着更多“药引”回来。
对了,您要是哪在古玩摊上看见一卷唐时帛书,上头写着《罗公远炼形丹方》。
千万别买,买了也别照方炼丹。
不过您就算不买也没用。
我在您喝茶的杯沿上,抹了一丁点儿丹灰。
这会儿应该顺着茶水,进您肚子了。
别怕,暂时死不了。
就是半夜会梦见一座开满红花的荒山,山腰有口白玉棺材。
等您梦见第九十九回,就会收拾行囊,主动来找我们。
那时候啊,咱们就能凑齐第一百个“药引”。
罗公远老爷了,一百是“圆满之数”,不定真能炼成仙丹呢。
当然,成仙的只能是他。
咱们这些药引子,就在丹炉里当一辈子邻居吧。
我,秦五,赵六,还有马上要来的您。
四人凑一桌马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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