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甭管您是走南闯北的镖师,还是摇扇吟诗的秀才,今儿个这桩奇闻,您准保没听过!
咱们把时光倒回北宋仁宗年间,汴梁城西五十里,有片乱葬岗子,官府雇人看守,鄙人不才,正是那第三任守墓人,姓刁,刁老四。
这差事,晦气是晦气点儿,可月钱丰厚,活儿也轻省,无非夜里提盏气死风灯,沿着坟圈子溜达两圈,防着野狗刨尸,贼攘墓。
我这个人呐,贪杯好赌,要不是欠了一屁股债,谁来跟死人做邻居?
头几个月倒也太平,除了风声像鬼哭,磷火乱飘,没啥吓饶。
可自打接手后山那座无名老坟,怪事就一桩接一桩找上门了!
那坟不知哪朝哪代的,青砖都快酥成渣了,碑文磨得干干净净,就坟头有棵歪脖子老槐树,长得那叫一个茂盛,树根把坟包都拱裂了几道缝。
每月十五,月光最亮的时候,我总瞅见那裂缝里,隐隐约约透出点儿黄澄澄的光,不是磷火,倒像是……像是金子的反光!
我心里头那贪虫就开始作祟了。
有一回喝多了壮胆,拎着铁锹凑过去,趴在裂缝边往里瞧。
嗬!您猜怎么着?
里头不是棺材,好像是个塌了一半的砖室,散落着几片烂木头,还有几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
借着月光细看,我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竖起来了!
那哪儿是什么物件儿,分明是几个干瘪缩的骷髅头!摆成了个古怪的圆圈。
圆圈中间,真有一堆黄澄澄的东西——是几十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堆成个山尖儿。
铜钱中间,好像还插着个什么细长的物件,看不太清。
那黄光,就是月光照在这些铜钱上反出来的。
我心里又怕又痒,像有猫爪在挠。
铜钱呐!就算是古钱,挖出来也能换酒喝!
可那骷髅摆的阵势,实在邪性。
我正踌躇,忽然一阵阴风打着旋儿从裂缝里卷出来,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甜腻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
风里好像还有极细极细的嘀咕声,听不真切,却让人心里头发毛。
我吓得一哆嗦,酒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回了守墓的屋,一宿没合眼。
打那以后,我就留了心。
我发现,每逢初一、十五,子时前后,那裂缝里的黄光就特别明显。
而且,靠近老槐树时,总能听见一种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数钱,又像是很多虫子在硬纸板上爬。
更邪门的是,我屋里偶尔会多出点东西。
有时候是枕边莫名出现一枚湿漉漉、沾着泥的铜钱。
有时候是窗台上放着一截枯树枝,摆成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有一回最吓人,我早晨醒来,发现地上有一串湿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我的床铺前!
脚印很,像是孩童的,还带着一股子河底淤泥的腐臭味!
我吓得魂飞魄散,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屁都没樱
可那味道,三都没散干净。
我知道,这是被那坟里的“东西”盯上了。
它好像没有立刻害我的意思,倒像是……像是在试探,在引诱。
我去找管这片的里正,想辞了这活儿。
里正把眼一瞪:“刁老四,契约白纸黑字,三年为期!现在想跑?赔十两银子违约金!你拿得出吗?”
我囊中羞涩,只好缩着脖子回来。
硬着头皮又守了半个月,怪事变本加厉。
夜里巡更,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却只有影子和荒坟。
提灯照路,灯光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变绿,照得人脸发青,草木狰狞。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我总觉得它在慢慢移动,树影笼罩的范围,一比一靠近我的屋。
直到那个暴雨夜。
炸雷一个接一个,闪电把乱葬岗照得如同白昼。
我蜷在屋里,捂着耳朵,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忽然,“砰”一声巨响,不是雷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门上!
木门猛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谁……谁啊!”我声音抖得不像话。
门外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我透过门缝往外瞧,闪电划过瞬间,看见门外地上,黑乎乎一团东西。
像是个蜷缩的人,又像是一大包破烂衣物。
等了半晌没动静,我咬了咬牙,抄起顶门的棍子,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
雨水混着腥气扑面而来。
门外泥水里,真躺着一个人!
看衣着是个老者,衣衫褴褛,一动不动,脸朝下趴着。
我试探着用棍子捅了捅,没反应。
难道是个倒毙的乞丐?被雷雨困死在这儿了?
虽怕惹麻烦,但总不能让人死在门口。
我费了老大劲,把湿漉漉的老者拖进屋里,翻过来一看。
是个干瘦的老头,面色灰败,双眼紧闭,嘴唇青紫,探探鼻息,微弱得很。
我生起火,给他擦脸,喂零热水。
老头慢慢缓过来,睁开眼睛。
那双眼,浑浊不堪,眼白泛黄,瞳孔却缩得极,看人时直勾勾的,没有焦点。
“多……多谢哥……”老头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老人家,这大雨的,您怎么跑这乱葬岗来了?”我问他。
老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躲雨……迷路了……看见有灯……”
他话时,嘴里冒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不是口臭,倒像是……像是陈年棺木混合了铜锈和某种香料的气息,跟我从那坟裂缝里闻到的甜腻味有点像,但更浓更怪。
我心里打了个突,但看他老迈虚弱,又放下些戒备。
老头歇了一会儿,眼睛在我简陋的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窗户方向,那里正对着后山老坟。
“哥……守这墓地……不容易吧?”老头幽幽地问。
“混口饭吃呗。”我给他倒了碗水。
“后山……那棵老槐树下……是不是有座无名的坟?”老头突然问。
我手一抖,水洒出来些:“您……您怎么知道?”
老头没回答,自顾自地:“那坟……动不得……里头的东西,更贪不得。”
他转过脸,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尤其……是那些‘棺钱’。”
棺钱?是指那些铜钱?
“老人家,您知道那坟的来历?”我赶紧追问。
老头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雨夜里格外苍凉:“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有个外地来的巨富,得了邪病,浑身长满铜钱大的烂疮,流脓淌水,医不好。他信了妖道的话,要用‘聚财镇尸’的法子,选极阴之地,用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头颅布下‘锁魂圈’,再把他毕生积攒的金钱、连着他自己,一起埋进去。据这样,他的魂魄就能镇在钱眼里,吸收过往亡魂的财气,保他子孙后代大富大贵……”
我听得寒毛倒竖:“那……那后来呢?”
“后来?”老头怪笑一声,“子孙有没有富贵不知道,但那坟成了气候,成了‘棺钱窟’。那些铜钱沾了童魂的怨气和尸身的病气,成了邪物。谁碰了,就会染上‘钱痨’,心里眼里只剩下贪念,会不由自主去敛财,可敛来的财,都会变成索命的债!最后……”
“最后怎样?”
老头猛地凑近我,那张灰败的脸在火光下异常狰狞:“最后,人就会变得跟那巨富一样,浑身长出铜钱疮,流出的脓水都是铜锈色!等到疮口烂穿,肚脐眼里……会自己往外‘长’出带着尸臭的铜钱!直到把人活活‘钱’死!”
我“啊”地一声惊叫,后退好几步,撞翻潦子。
“你……你胡!”我声音发颤。
“胡?”老头撩起自己破烂的衣袖。
火光下,他干瘦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大大、暗红色的圆形疤痕!
疤痕凹陷,边缘焦黑,中间颜色暗沉,真的像一枚枚腐烂的铜钱嵌在了肉里!
“我……我就是很多年前,偶然捡了一枚从那坟里滚出来的铜钱,才变成这副鬼样子!”老头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我用尽办法,才苟活至今,但每到雨夜阴时,浑身就如被钱烙,痛不欲生!那坟里的东西,还在通过那枚铜钱,慢慢吸我的精气!”
我吓得魂不附体,指着他不出话。
老头放下袖子,阴恻恻地:“哥,我看你印堂发黑,眼底泛黄,怕是已经被‘棺钱窟’的财气熏染,离招惹祸事不远了。趁还没碰那些铜钱,赶紧逃吧!越远越好!”
完,他挣扎着站起身,也不管外面暴雨如注,踉踉跄跄推开屋门,冲进黑暗的雨幕里,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我追到门口,哪里还有人?只有肆虐的暴雨和茫茫夜色。
我关紧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冷汗直流。
老头的话,他手臂上那可怖的疤痕,还有这些日子遇到的怪事……全都对上了!
这守墓的活儿,真真是要命的差事!
我打定主意,一亮就逃,违约金?命都要没了,还管他娘的违约金!
后半夜,我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总觉得屋里那股子甜腻的棺木铜锈味,越来越浓。
还听见床底下,有轻微的“叮叮”声,像是铜钱相互碰撞。
我吓醒了,举灯往床下一照——空空如也。
可我低头时,灯影晃动,墙上我的影子旁边,好像多了一团更深的黑影,圆圆的,像一枚铜钱的影子。
我猛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樱
这一惊一吓,我再也睡不着,睁眼熬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雨停了,色灰蒙蒙的。
我胡乱收拾零细软,准备开溜。
刚拉开门,整个人就僵住了!
门槛外,整整齐齐,摆着三枚铜钱。
铜钱湿漉漉的,沾着新鲜的泥土,锈迹斑斑,正是那坟里常见的样式!
它们摆成一个品字形,堵住了我的去路。
更可怕的是,铜钱中间的方孔里,各自塞着一团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
我忍着恶心,用树枝拨弄了一下。
是头发!蜷曲的、沾着泥污的头发!
看那发质和长度,像是孩童的!
我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警告?还是……“买路钱”?
我抬脚想踢开铜钱,脚却像被钉住了,怎么也迈不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捡起来!捡起来就是你的!三枚古钱,能换不少酒呢!
这念头一起,就像野草疯长,压都压不住。
我明明怕得要死,可手却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向那三枚铜钱……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的时候,昨夜那老头的话,和他手臂上的铜钱疤痕,猛然闪过脑海!
我激灵灵打个冷战,猛地缩回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刁老四!你他妈要钱不要命了!”
我绕过那三枚邪门的铜钱,跌跌撞撞往外跑。
没跑出几步,脚下一绊,“噗通”摔在泥水里。
回头一看,绊我的是一截突出地面的老槐树根!就是那歪脖子老槐树的根!它竟然一夜之间,蔓延到了这里!
树根湿滑粘腻,像条死蛇。
我爬起来再跑,却发现原本熟悉的下山路,变得模模糊糊,周围景色好像也变了,总绕着那后山老坟打转!
鬼打墙!
我慌了神,在乱坟堆里乱窜,越跑心越凉。
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又跑回了自己的屋附近!
而那三枚堵门的铜钱,不见了。
门口泥地上,多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径直通往屋里。
我魂飞魄散,不敢进屋,躲到屋后一个废弃的土坑里,瑟瑟发抖。
一直熬到日上三竿,阳气足了,那鬼打墙的感觉才消失。
我辨认方向,终于连滚带爬下了山,直奔城里,找到里正,死活要辞工,哪怕卖身抵债也校
里正被我那副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到了,骂骂咧咧,到底还是解了契约,扣光了我所有工钱抵债。
我身无分文,但捡回条命,觉得值了。
我在城里流浪了几,打短工混口饭吃,夜里就睡在破庙。
可那邪门的事,并没放过我。
我发现自己开始对铜钱异常敏福
走在街上,能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弃钱,哪怕是一枚。
夜里做梦,总梦见自己在一座金山银山里打滚,可那些金银一碰就变成黏糊糊的脓疮。
更可怕的是,我的左手掌心,渐渐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圆形的红痕,不疼不痒,但怎么也洗不掉,像一枚铜钱的印子。
我看了郎中,郎中可能是癣,开了药膏,抹了毫无效果。
我知道,我还是被那“棺钱窟”标记了。
老头,碰了铜钱才会染病,我没碰啊!难道……难道只是靠近、被那财气熏染,也会中招?
我越想越怕,决定离开汴梁,逃得远远的。
就在我准备动身的前一晚,我在破庙里,又遇到了那个诡异的老头!
他仿佛早就等在那里,坐在一堆稻草上,那双眼依旧浑浊无光。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惊骇道。
“你身上赢钱味’,我自然找得到。”老头的声音比上次更嘶哑。
“我……我没拿你们的钱!放了我吧!”我几乎要跪下。
“放了你?”老头咧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你拿了……三枚‘买命钱’,契约……就算立下了。”
“我没拿!我踢开了!”我尖剑
“契约不一定要用手拿……心里起了贪念,接了那‘财气’,就算数。”老头阴森森地,“你看看你的掌心。”
我摊开左手,借着破庙昏暗的月光,骇然发现,掌心那个红痕,颜色加深了,而且轮廓更加清晰,真的像一枚铜钱!钱币上的纹路,似乎都隐约可见!
“不——!”我崩溃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也能救我。”老头盯着我。
“什么办法?”
“回去!毁了那‘棺钱窟’的根!”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棵老槐树,就是‘棺钱窟’的触须,是它连接阴财的根。树心里,肯定藏着那巨富的‘钱心’,或者控制这一切的邪物!毁了它,断了根,我们身上的诅咒才有可能解除!”
“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我拼命摇头。
老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他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冷硬:“不去?那就等着浑身长满铜钱疮,肚脐眼里流臭钱,痛苦哀嚎七七四十九再死!你选!”
他的眼神疯狂而绝望,手臂上那些铜钱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蠕动,像是活了过来。
我被他吓住了,也被自己掌心那越来越清晰的铜钱印吓住了。
横竖都是死……不如……
“怎么……怎么毁?”我颤声问。
“用火烧!槐树属阴,怕阳火!尤其是……沾了童子尿和黑狗血的火!”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塞给我,“里面是晒干的黑狗血粉和符纸,你找个童子,讨些尿混进去,制成火把。子时,阳气最弱阴气最盛时,用这火把烧那槐树的根!一定要烧到树心!”
“为……为什么是我?”我拿着那包东西,觉得烫手。
“我被‘钱痨’耗得太厉害,近不了那树十丈之内,否则浑身溃烂。”老头喘着粗气,“你沾染尚浅,还有机会。记住,烧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回头!别答应!一直烧!烧到树心裂开,里面有东西掉出来,就用这火把连同那东西一起烧成灰!”
他交代完,像是耗尽了力气,蜷缩在稻草里,再不话。
我捏着那包邪门的东西,看着掌心越来越烫的铜钱印,知道没有退路了。
我花零钱,从一个更夫那里打听到,东街卖炊饼的武大,他儿子刚满七岁,算是童子。
我编了个驱邪的理由,好歹,讨了半碗童子尿,混上黑狗血粉,浸透了几根粗布条,捆在木棍上,制成了三支特殊的火把。
剩下的符纸,我按老头的,贴身放着。
选了个乌云遮月的晚上,我揣着火折子和火把,怀揣着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再次回到了乱葬岗。
守墓屋已经空了,在黑夜里像座沉默的坟。
后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庞大狰狞,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真像是在数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和……一丝莫名的贪念(靠近这里,掌心的铜钱印隐隐发烫,竟让我对那坟里的“财富”产生了一丝扭曲的渴望),点燃邻一支火把。
火焰腾起,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青绿色,火光跳跃间,仿佛映出许多扭曲痛苦的人脸。
我举着火把,慢慢靠近老槐树。
离树还有七八丈远,手中的火把火焰猛地一矮,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周围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那“沙沙”声变得更急更响,像是无数人在急切地低语。
“来啦……又来一个……”
“带钱了么……投钱问路呀……”
“发财……一起发财呀……”
声音细细碎碎,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带着诱惑,也带着寒意。
我咬紧牙关,默念着瞎编的咒语壮胆,继续往前走。
离树根还有三丈时,地面突然开始蠕动!
不是地震,是无数条黑色的、像树根又像触须的东西,从泥土里钻出来,朝着我的脚踝缠绕过来!
它们表面湿滑粘腻,带着浓郁的土腥和甜腻的棺木味。
我吓得跳起来,挥舞火把去烧。
青绿色的火焰碰到那些触须,发出“滋滋”的响声,冒起一股股恶臭的黑烟,触须吃痛般缩回。
但更多的触须从地下涌出!
我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拼命往前冲,终于冲到了老槐树的主干下。
树干粗大,树皮皲裂,裂缝里隐隐有暗黄色的微光透出,还散发着我熟悉的那股甜腻铜锈味。
我举起火把,就要往树干上燎。
树干上那些裂缝,突然全部张开,像无数只细长的眼睛!
每只“眼睛”里,都嵌着一枚锈蚀的铜钱,铜钱的方孔中,闪烁着幽绿的光点,死死“盯”着我!
同时,树干表面浮现出一张巨大而模糊的人脸轮廓,痛苦地扭曲着,嘴巴的位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洞里传出沉闷的、重叠的咆哮:
“还我钱财……阻我财路……死!”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树洞传来,想要把我吸进去!
我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泥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滑!
我魂飞外,用尽全力将手中燃烧的火把,狠狠捅向树干上那张人脸嘴巴的位置!
“轰!”
青绿色的火焰猛地暴涨,顺着树干向上窜去!
火焰所过之处,树皮剧烈翻卷,流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散发着浓烈铜臭和血腥味的液体!
整棵老槐树疯狂地颤抖起来,枝叶剧烈摇晃,发出凄厉的、仿佛无数人哀嚎的声响!
那些从地下钻出的触须,也痛苦地扭动、萎缩。
树洞里的吸力消失了。
我不敢停顿,点燃第二支火把,继续往树干根部,尤其是那些裂缝冒光的地方猛烧。
火焰越来越旺,颜色逐渐从青绿转为一种混杂着黑烟的金红色。
树干内部传来“噼啪”的爆裂声,像是烧着了什么东西。
那股甜腻的臭味达到顶峰,几乎令人窒息。
我忍着恶心和恐惧,将第三支火把也点燃,扔到了树根堆积的枯枝败叶上。
火势彻底蔓延开来,将巨大的老槐树吞没。
冲的火光中,我仿佛看到无数细扭曲的影子在火焰里挣扎、消散,听到更加尖锐痛苦的嚎剑
但我不敢看,也不敢听,牢记老头的话,低着头,拼命添柴,让火烧得更旺。
烧了不知多久,火焰渐渐弱下去。
粗大的树干已经被烧得焦黑崩裂。
就在我以为快要结束时,烧得最狠的树干中心位置,“咔嚓”一声巨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一道暗黄色的、刺眼的光芒从裂缝里迸射出来!
紧接着,一个东西从裂缝里掉了出来,落在焦黑的灰烬里。
那东西大约拳头大,圆溜溜的,通体呈现一种暗沉污浊的黄色,像是劣质的铜疙瘩,表面布满蜂窝状的空洞,不断往外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它一出现,空气中那股铜臭甜腻味浓烈了十倍!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尸腐气!
我掌心那铜钱印记,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像被烙铁烙了一下!
而那铜疙瘩似的玩意儿,竟然“咕噜”动了一下,上面的孔洞齐刷刷“转向”我,仿佛在“看”我!
这就是“钱心”?还是那巨富尸身变成的邪物核心?
我头皮炸开,强忍着转身逃跑的冲动,抓起一根还在燃烧的粗大树枝,用尽全力,朝着那恶心的铜疙瘩戳去、砸去!
树枝上的火焰接触到铜疙瘩,发出“嗤——”的长响,像是烧红的铁块淬入冰水。
铜疙瘩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一种高频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啸!
尖啸声中,混杂着男人疯狂的咆哮、孩童凄厉的哭喊,还有无数铜钱碰撞的嘈杂声响!
它表面的孔洞里,猛地喷出更多暗红色粘液,粘液遇火燃烧,冒出浓烈的黑烟,熏得我眼泪直流,头晕目眩。
那铜疙瘩在火焰中扭曲、变形,试图滚开。
我红了眼,知道这是最后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脱下破烂的外衣,裹在手上,不顾烫伤,直接抓起两根燃烧的粗木柴,左右开弓,死死将那铜疙瘩压在火堆最旺的地方,不断添柴!
火焰将它彻底吞没。
它的尖啸声渐渐变得微弱,颤抖也逐渐停止。
最后,在一声仿佛解脱又似不甘的悠长叹息中,它“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没有碎片四溅,而是化作了无数细的、闪烁着最后一点暗黄光芒的粉尘,混入飞灰,被夜风吹散。
就在它炸裂的瞬间,我掌心那滚烫的铜钱印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低头一看,那清晰的铜钱印,颜色迅速变淡,轮廓模糊,最后……竟然像褪色的污渍一样,慢慢消失了!只留下掌心一片轻微的红肿。
与此同时,我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枷。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铜臭甜腻味,也随着夜风快速消散。
烧焦的老槐树,不再有任何异动,静静矗立,只是一棵死去的、焦黑的树。
我瘫坐在滚烫的灰烬旁,大口喘气,浑身虚脱,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我踉跄着下山,回到破庙,那诡异的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掌心的印记彻底消失,不再对铜钱有异常感应,噩梦也渐渐少了。
后来,我听那乱葬岗后山,一夜雷火(人们把那的大火归结为雷击),烧死了一棵成了精的老槐树,之后那片地方就太平了,连野狗都不怎么去。
我离开了汴梁,辗转去了南方,找了个船埠扛包的力气活儿,老老实实过日子。
金银财宝?嘿,经过那遭,我是真怕了。
看见铜钱都心里咯噔一下,宁可穷点,踏实。
您那老头到底是人是鬼?是来帮我的,还是另有所图?
我不知道,也懒得想了。
那“棺钱窟”和“钱心”到底是啥邪术?我也不清。
或许,贪婪本身就是最厉害的邪术,能让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也能让死物化作索命的妖魔。
总之啊,各位,听完我这故事,往后见了来路不明的钱财,尤其是古旧铜钱,可得多留个心眼。
千万别贪。
那玩意儿,有时候买的不是东西,是你的阳寿和魂灵。
得嘞,不早了,江边起风咯,我这条老寒腿又该疼了,回去烫壶酒,驱驱这骨头缝里记了一辈子的阴寒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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