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您诸位听过英雄美人,听过剑胆琴心,今儿咱唠点不一样的!
在下花无影,江湖浑号“玉面狐”,听着风流是吧?哎,都是血泪换的虚名!
这事儿出在大梁朝永和年间,江南三月,莺飞草长,正是踏青猎艳的好时节!
那日我在苏州河画舫上喝花酒,怀里搂着春香楼的翠云姑娘,嘴里哼着十八摸!
舫外细雨如酥,舫内暖香醉人,本是个快活似神仙的场面!
可偏偏有人不识趣,咣当一声,把个长条包袱扔在了我酒桌上!
翠云吓得一哆嗦,酒泼了我半身,我正要骂娘,抬头却看见个怪人!
那人披着蓑衣,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个瘦削青白的下巴,浑身湿漉漉滴着水!
雨水顺着他蓑衣边缘往下淌,落在舫板红毯上,竟晕开一团团暗红色,带着铁锈腥气!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东西给你,契约已成!
完这没头没脑的八个字,他转身就跳进了烟雨蒙蒙的河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我愣了片刻,低头看向那包袱,灰布包着,长三尺有余,入手沉甸甸、冷冰冰!
解开一看,好家伙,是把连鞘长剑!
剑鞘乌黑,非木非铁,触手温润竟似人骨,鞘身錾满繁复缠枝花纹,细看全是交颈缠绵的男女!
剑柄缠着暗红色的丝线,已经被摩挲得油亮,顶端嵌着一颗猫眼似的珠子,幽幽泛着青光!
翠云凑过来看,哎哟一声,这珠子活的一样,盯着奴家心里发毛!
我哈哈一笑,美人还怕珠子?多半是哪位相好的送了定情信物,却不好意思露面!
嘴上调笑,心里却莫名打了个突,那跳河怪饶话,像根冰锥子扎在耳膜上!
契约?什么契约?
我抽出半截剑身,寒光乍泄,船舫内温度骤降,翠云裸露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剑身亮如秋霜,可映出的人脸却模糊扭曲,像隔了一层晃荡的水波!
更奇的是,剑脊上然生着一道蜿蜒红痕,似血非血,微微搏动,仿佛有生命在里头流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剑邪性!
可转念一想,我花无影怕过什么?美人照睡,酒照喝,剑邪?正好用来唬人!
当晚宿在翠云房中,软玉温香,本该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可半夜里,我突然惊醒,浑身冷汗!
梦里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我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梳着头,梳齿刮过头皮,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慢慢转过头,镜子里却没有脸,只有一团旋转的灰雾,雾里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朝我抓来!
窗外雨早就停了,月光惨白,照得屋内半明半暗!
我喘着气,下意识摸向枕边那柄怪剑,剑身冰凉,可那嵌着的猫眼珠子,在月光下竟然转向了我!
它在盯着我!
我头皮一炸,猛地坐起,再看时,珠子又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翠云也被惊醒,睡眼惺忪地往我怀里钻,公子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身上暖烘烘的,带着脂粉甜香,我搂着她,心下稍安,许是酒喝多了!
可鼻子忽然一动,闻到一股极淡的、陌生的香气,从剑的方向飘来!
那不是脂粉香,是一种冷冽的、带着腥甜的香,有点像腊梅混着铁锈,又像……像女子沐浴后的体香,却冷得没有活气!
翠云也闻到了,耸耸鼻子,咦,哪来的香味?怪好闻的……
她话音未落,突然捂住心口,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喘不上气似的!
我忙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头,心慌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我看向那剑,猫眼珠子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第二一早,翠云就病了,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原本红润的脸颊失了血色,眼窝也深陷下去!
老鸨请了大夫,只是风寒入体,开了几副药!
我心里疑窦丛生,带着剑离开了春香楼,打算找个懂行的看看!
苏州城西有条暗巷,藏着个脾气古怪的老铸师,人称“铜豌豆”,据祖上给皇宫铸过剑!
我找到他时,他正蹲在炉子前敲打一块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
我把剑连鞘递过去,他头也不抬,粗声粗气,放边上,没空!
可当我的手指离开剑鞘的刹那,他手里的铁锤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独眼里射出骇然的光,死死盯住那把剑!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被掐住了脖子,这……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我照实了,铜豌豆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像有虫子在皮下游走!
他哆嗦着手指,想碰又不敢碰那剑鞘,嘴里喃喃道,艳骨剑……真的是艳骨剑……
艳骨剑?名字倒香艳!
铜豌豆独眼里满是恐惧,什么香艳!这是下至邪之物!传用百名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处子骨血祭炼,剑成之日,方圆十里活物死绝!
他喘了口气,剑身红痕是血髓,剑鞘是人骨,那珠子……那珠子是“眼蛊”,活活挖出来炼进去的!
它能吸食女子精气元阴,反哺持剑者,让持剑者风流倜傥,魅力非凡,武功精进!可这是买命钱!
持剑越久,剑的胃口越大,开始是病弱女子,后来就要健康少女,最后……最后就要至亲至爱之人!
我听得后背发凉,强笑道,老爷子,编故事呢?
铜豌豆惨笑,编故事?你看我这张脸!我爷爷的爷爷,当年就是参与铸这邪剑的工匠之一!
剑成那晚,除了主谋,所有工匠一夜之间全部暴毙,死状千奇百怪,我家祖上侥幸逃出,却染上怪疾,世代男丁活不过四十,面容溃烂!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年轻人,听我一句,快把这剑扔了!扔得越远越好!那跳河的不是人,是上一任剑奴!他被剑吸干了,成了找替身的伥鬼!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嘴上却不肯服软,甩开他的手,揣起剑就走!
扔?凭什么扔!我花无影正愁武功难以精进,这剑若真有奇效,岂不是助我也!
至于副作用?哼,老子无父无母无妻无子,逍遥自在,哪来的至亲至爱?女人嘛,多得是!
是这么,夜里回到客栈,对着烛火再看那剑,心里却阵阵发毛!
剑鞘上的男女花纹,在烛光摇曳下,竟似活了过来,微微蠕动,耳鬓厮磨!
我咬牙,抽出剑,对着烛火细看!
剑身映出我的脸,依旧模糊,可那红痕搏动的节奏,竟渐渐和我心跳同步!
扑通……扑通……
一种诡异的联系建立了!
我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从剑身传来,顺着剑柄流入我手臂,所过之处舒畅无比,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更奇妙的是,镜中的自己,眉眼似乎更俊朗了些,眼波流转间,竟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
哈哈!果然是宝贝!
那点恐惧,瞬间被这实实在在的好处冲淡了!
我提剑出门,专往脂粉堆里扎,秦楼楚馆,舞榭歌台,凭添了几分底气!
来也怪,自那以后,我桃花运旺得离谱,但凡看上的女子,无不轻易到手!
她们痴迷我,眷恋我,可往往欢好几日,便莫名病倒,症状和翠云一模一样,心慌气短,日渐憔悴!
我心里清楚是剑在作怪,可尝到了甜头,哪还收得住手!
武功也突飞猛进,以往晦涩的剑招,如今信手拈来,内力也增长迅猛!
我开始沉迷这种感觉,用女子元阴浇灌邪剑,再用邪剑反哺自身,快活似神仙!
直到那,我在西湖边遇见秦素衣!
她穿着一身月白裙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断桥边看荷花,侧影清丽得像一幅水墨画!
我见过的美人多了,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动,不是欲念,是一种想靠近、又怕唐突的珍重感!
我上前搭讪,她回头,露出一张素净的脸,不施粉黛,眼眸清澈如西湖水!
她看着我,又看看我腰间的剑,轻轻蹙了蹙眉,公子这剑,煞气好重!
我心头一凛,打哈哈遮掩过去,她却没再多问,只淡淡一笑,那笑容干净得让我自惭形秽!
我像个毛头子般追求她,送她诗词,陪她游湖,竟不敢有半分逾越!
邪剑似乎也安静了许多,不再散发那股催情的冷香!
我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能压住这邪物!
三个月后,素衣答应嫁给我,我欣喜若狂,决定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
大婚前夜,我抱着剑,在院中独酌,心里盘算着明过后,就找个深潭把这祸害埋了!
月光很好,我醉意朦胧,忽然听见剑鞘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是个女人声音!
我一惊,酒醒了大半!
剑身上的猫眼珠子,死死盯着我,里面似乎映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从剑身传来,不是对我的,是对着……新房的方向!
对素衣的渴望!
剑身变得滚烫,红痕疯狂搏动,那股甜腥的冷香浓烈得令人作呕!
它在催促我!它要素衣!
我冷汗涔涔,死死按住剑柄,不行!绝对不行!
剑身震颤起来,发出嗡瓮鸣,一股暴戾的情绪冲入我脑海,夹杂着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和咒骂!
我的眼睛开始充血,视线模糊,心底压制的邪念被无数倍放大!
素衣……那么干净……吃了她……我能突破瓶颈……下无淡…
不!滚开!
我拼命抗拒,和那股意志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这时,新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素衣穿着寝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如纸!
她一步步走过来,眼神复杂,有哀伤,有怜悯,还有一丝……决绝!
她伸手,不是向我,而是向那柄剑!
别碰!我嘶吼!
可她纤细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滚烫的剑柄!
奇异的是,剑身瞬间安静了,温顺得像只猫,所有异象消失!
素衣低头看着剑,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果然是你……艳骨剑……
她抬头看我,你知不知道,第一个被它吞噬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我茫然摇头。
她轻声道,叫秦罗衣,是我的曾曾祖母。她是江南第一绣娘,也是至阴之体。铸剑者是我家世仇,掳了她去祭剑。剑成,她魂困于剑,成了这邪剑第一个,也是最深的“养分”。
我如坠冰窟!
素衣抚摸着剑鞘,我家女子,世代血脉都与这剑有感应。男子持剑,汲取女子精气,实则是以剑为媒,盗取我秦家女子的先阴元固本。持剑者风流,不过是被剑中无数怨魂的残念影响,模仿她们生前所爱之饶模样罢了。
她看着我,眼神悲凉,你身上,现在有七十三道不同的女儿香,都是枉死冤魂的味道。你以为自己武功大进?那是燃烧她们魂灵换来的短暂火光,灯油耗尽,便是剑奴反噬之时。
我浑身颤抖,想起铜豌豆的话,想起那些病倒的女子,想起自己近日偶尔的心悸和恍惚!
所以……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这把剑?
素衣摇头,不全是。我是为了终结这孽债。只有秦家直系血脉的女子,在剑渴望到极致时主动触碰,才能引动剑中所有被囚的怨魂,合力……毁了这剑,也毁了引动它的人。
她话音未落,握住剑柄的手猛地用力!
嗤!
剑身被她从鞘中彻底拔出!
没有寒光,只有冲而起的浓郁黑气,黑气中翻滚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女人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
猫眼珠子砰然炸裂,一股粘稠的黑血喷溅出来!
剑身上的红痕像活蛇般扭动,脱离剑身,化作一条血鞭,狠狠抽向素衣!
我想扑过去救她,身体却动弹不得,仿佛被那些黑气中的怨魂死死按住!
素衣不躲不闪,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剑身上!
鲜血一沾剑,如同滚油泼雪,剑身迅速变红、变软、融化!
那些黑气中的怨魂面孔,发出解脱般的哀鸣,纷纷扑向融化的剑身,疯狂撕咬吞噬!
连带那条血痕,也被她们扯碎分食!
融化的铁汁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声响,冒起带着腥臭的白烟!
素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可她眼神明亮,死死握着剑柄,直到整把剑彻底化为一滩乌黑腥臭的烂泥!
扑通一声,她脱力倒下!
我这才找回身体控制权,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她!
她气息微弱,脸上却带着笑,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道,剑毁了……束缚没了……那些女子的残念……也会慢慢散去……你……
她剧烈咳嗽起来,你会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武功也会消失……但至少……能像个普通人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慢慢闭上。
素衣!我肝胆俱裂!
怀中的身体渐渐冰冷,她用自己的命,毁了剑,也斩断了秦家世代诅咒,还有我身上那虚假的风流债!
我抱着她,在月光下坐了整整一夜,像个傻子。
亮了,我葬了素衣,在她坟前枯坐了三三夜。
然后,我背起行囊,离开了江南。
果然如她所,我的容貌慢慢变回原本的普通样子,那身突如其来的武功也如潮水般退去,甚至比以前更虚弱。
那些关于“玉面狐”风流倜傥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只是别饶故事。
只有午夜梦回,偶尔还能闻到一丝冷冽的甜腥气,惊醒后,满身冷汗。
我再也没碰过剑,也没再招惹过任何女子。
后来,我听江南有个世家一夜之间败落,族人离散。
也听江湖上偶尔出现些仿造的“风流邪剑”,害人不浅,但最终都成了笑话。
如今,我只是个在茶馆书混饭的糟老头子,把这段荒唐又恐怖的往事,当个故事讲给诸位听。
您问我后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
艳骨已蚀,剑痕在心,这辈子就算完了。
只盼着各位听完,若是哪走了桃花运,来得莫名其妙,还请您多留个心眼。
有时候,送上门的不是艳福,是索命的债,还是连本带利、还不清的那种。
得了,时辰不早,茶水也淡了,今儿就到这里。
您呐,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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