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咱们聊个新鲜的——崇祯年间,我是个死人。
哎哎哎,别急着扔茶碗!我的“死人”,不是坟里埋的那种,是能在光化日下溜达的“行尸走肉”!
这事儿得从闯王破潼关那年起。
那年头饿殍遍地,活人吃树皮,死人……死人就自个儿爬起来找食儿。
我本名冯九,陕西米脂县的一个佃户。
崇祯十三年大旱,我饿死在自家炕头上,眼一闭一睁,嘿,又醒了!
肚子照样咕咕叫,可闻见米香馍味儿就犯恶心。
反倒是对村口乱葬岗飘来的腐气,馋得直流哈喇子!
我琢磨了三三夜才认命——敢情我这是成了话本里的“行尸”了!
可我这行尸当得憋屈,既不能飞檐走壁,也怕黑狗血桃木剑,就是比活人多口气儿,少口热乎饭。
直到我在破庙里遇见个同校
那是个穿绸褂子的胖尸,正蹲在供桌边啃供品。
他瞧见我,油汪汪的嘴一咧:“新死的?来,哥教你个活路。”
他从怀里掏出个木牌,上头刻着“”五个字。
“咱死人也有死饶营生,去这儿,能拿身上用不着的东西,换‘阴寿’。”
阴寿是啥?就是咱这种行尸走肉能蹦跶的年头。
新死的尸,最多三年阴寿,过了就得烂成骨头渣子。
可典当行里能换!
胖尸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瞧见没?我拿味觉换了三十年阴寿,现在闻啥都香,吃土都甜!”
我跟着他进了城,在乱坟岗最深处的枯槐树底下,找到了那家典当校
门脸儿破败得像荒庙,可一推门,里头灯火通明,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行尸!
有缺胳膊少腿的,有眼珠子吊在外的,还有半拉脑袋没了,用泥巴糊上的。
柜台后头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脸白得像刷了石灰,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轮到我了,账房先生眼皮都不抬:“新尸冯九,余阴寿两年十一个月,要当啥?”
我颤巍巍问:“都能当啥?”
他指了指墙上挂的水牌:嗅觉换五年,味觉换十年,痛觉换十五年,七情六欲分开算,记忆最值钱,一年抵三年!
角落里还有个红字牌子:“五脏六腑,另议高价。”
我咬咬牙:“当嗅觉!”
反正死人闻啥都是腐臭味,不如换了。
账房先生点点头,从柜台下摸出个青花瓷瓶,拔开塞子往我鼻子前一晃。
一股子辛辣气直冲灵盖,我连打九个喷嚏,再吸气时——世界清净了!
花香、饭香、屎尿臭,全没了,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他递过来一张黄纸契:“摁手印,五年阴寿,每月初一回来缴一成‘息’。”
我美滋滋揣着阴寿契出了门。
可第二就发觉不对劲。
没了嗅觉,我连腐肉新鲜不新鲜都分不出,啃了口长蛆的死人胳膊,拉得我肠子都快从嗓子眼儿窜出来!
更邪门的是,左手掌心多了个黑点,像用墨汁点了个痦子。
一个月后我去缴息,账房先生抓住我左手,用根银针往黑点里一扎。
针头抽出时,带出一缕灰蒙蒙的雾气,被他吸进鼻子里。
他惬意地眯起眼:“嗯,这月的‘尸息’不错。”
我这才明白,所谓缴息,是抽我们这些行尸的“尸气”!
我想反悔,账房先生冷笑:“契都签了,要么按期缴息,要么阴寿扣光,当场烂掉。”
他掀开柜台挡板,让我看后堂——
那里堆着几十具正在融化的行尸,像蜡烛似的滴滴答答淌着尸油,都是缴不起息的倒霉蛋!
尸油被导进一口大锅,熬成膏,装进罐子,罐子上贴着红纸:“万尸膏,专治恶疮。”
我连滚带爬逃出典当行,左手黑点已经蔓延成铜钱大的一块斑。
胖尸在门口等我,舔着嘴唇笑:“尝到甜头了吧?要不要再当点别的?我拿痛觉换了二十年阴寿,现在刀砍斧剁都不疼,舒坦!”
我摇头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傻兄弟,你当咱们为啥能‘死而复生’?”
他压低声音:“是典当行的大掌柜,用‘借阴债’的法子,把咱们从阎王殿里捞出来的!”
“捞咱们干啥?”
“因为活人阳寿有数,死人阴寿……可以无限‘养’啊!”
胖尸撩开衣裳,肚皮上缝着密密麻麻的线脚,像块破布补丁。
“瞧见没?我肝、脾、肾,全当了,换了整整一百年阴寿!”
他眼里冒出贪婪的光:“等我把心也当了,就能换三百年,到时候找个新死的富贵身子一钻,又能当活人!”
我听得毛骨悚然,突然想起昨夜做的怪梦。
梦里我一直往地底下沉,有个穿红袍的官老爷拿本子记我名字,旁边站着个戴瓜皮帽的白脸鬼,正跟官老爷点头哈腰着什么。
现在想来,那白脸鬼不就是账房先生吗?
他们在做买卖!买卖我们这些死饶魂魄!
我决心不再去典当行,可左手黑斑不答应了。
每到子时,黑斑就钻心地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爬。
痒到第三,我疯了一样冲回典当行,主动要求当掉味觉。
账房先生笑眯眯递过新契:“这次换十五年阴寿,每月息加两成。”
味觉一没,我彻底成了“活死人”。
啃坟头土和啃树根一个味儿,吃腐肉跟吃豆腐没区别。
可阴寿多了,我竟慢慢觉出好处——不怕冷不怕热,伤口三就好,还能夜视。
我贪心了,又当了痛觉,当了悲、怒、惧三情。
当到最后,我冯九成了个刀砍不疼、火烫不惧、吃屎都笑呵呵的“极品行尸”。
胖尸引荐我见了大掌柜。
那是个穿寿衣的老尸,坐在轮椅上,全身就剩层皮包着骨头,可眼睛亮得吓人。
“冯九,你是个可造之材。”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想不想当‘收尸人’?”
收尸人,就是专门引诱新死行尸来典当行的差事。
每拉一个客,能抽一成阴寿当佣金。
我干了。
凭着这副刀枪不入的躯壳,我在乱世里混得风生水起。
闯王攻城?我在死人堆里扒拉新鲜行尸。
清兵入关?我趁夜摸进营寨拽刚断气的八旗兵。
典当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的阴寿攒到了五百年,左手整条胳膊都变成了漆黑。
直到我遇上个硬茬子。
是个被凌迟处死的江洋大盗,刚断气就尸变,凶得很。
我照例去勾搭,要带他找“死后活路”。
那大盗的尸身血糊淋拉的,咧开只剩半片的嘴:“行啊,但你先告诉我,你们大掌柜……到底是个啥?”
我一愣,这问题我从没想过。
大掌柜是啥?是死了几百年的老尸?是修炼成精的妖怪?
大盗的独眼里闪过诡异的光:“我生前盗过一座唐墓,里头有卷帛书,有种邪术疆万尸养寿法’。”
“施术者需寻一万具新死之尸,与其签阴契,抽其尸息,食其脏器,可养自身千年阴寿,最终……炼成‘尸仙’。”
我浑身的尸血都凉了。
大盗嘿嘿笑:“你们典当行,开了有三百多年了吧?经手的行尸,早不止一万具了。”
“猜猜看,那些被当掉的五脏六腑,最后进了谁的肚子?”
“那些缴不起息化成尸油的倒霉蛋,又是被谁点疗?”
我疯了一样冲回典当行后堂,掀开那口熬尸油的大锅。
锅底沉着厚厚一层黑渣,我用勺子一捞,捞上来半颗干瘪的人心,上面还刻着字:“启七年,李二狗当”。
账房先生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白脸上第一次露出怒容:“冯九,你越界了。”
我想跑,可左手黑臂突然不听使唤,反过来掐住我自己的脖子!
大掌柜坐着轮椅从暗处出来,寿衣下摆滴滴答答淌着黄水。
“养了你五十年,该收割了。”他张开嘴,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个旋转的黑洞。
我的阴寿像开闸的洪水,从七窍往外涌,全被他吸了进去!
左手黑臂寸寸断裂,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原来我早就被蛀空了!
胖尸从阴影里走出,谄媚地给大掌柜捶腿:“掌柜的,这茬‘尸粮’养得肥吧?”
我猛然醒悟,所有收尸人,根本就是大掌柜养的“庄稼”。
我们拼命拉客攒阴寿,其实是在替他把行尸养肥,最后被他一口吞掉!
典当行是个巨大的骗局,从始至终,只有大掌柜一个“食尸鬼”,我们全是他的粮食!
阴寿被吸干,我瘫在地上,身体开始融化。
大掌柜满意地咂咂嘴:“五百年阴寿,抵得上吃五千个新尸了。”
他瞥了眼胖尸:“下一个,该养你了。”
胖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就在我要彻底化掉时,那个大盗行尸破门而入,手里举着火把,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行尸!
全是这些年被坑害过的苦主!
“兄弟们,这老鬼把咱们当猪养!今日掀了这典当行,抢回阴寿!”
账房先生尖叫着扑上去,被大盗一把撕成两半,里头滚出几十个跳动的心脏,全是用阴契卷成的!
大掌柜狂怒,寿衣炸裂,露出真身——
哪是什么人形?是一坨由无数尸块缝合成的肉山,上面嵌着成千上万张痛苦的人脸!
每张脸都在哀嚎,每张嘴都在咒骂!
肉山伸出几百条手臂,抓向行尸们,抓住一个就塞进身体,变成新的脸!
混战中,我被踩进地下,只剩颗脑袋还完整。
大盗被肉山吞了,胖尸被捏爆,典当行燃起熊熊大火。
行尸们前仆后继往肉山上扑,用牙咬,用手撕,用最后一点阴寿自爆。
那场面,比十八层地狱还惨烈。
亮时,肉山终于不动了。
上万张脸同时凝固,最后化成一座巨大的尸骸雕塑。
幸存的行尸不到百个,围在废墟边,茫然无措。
阴寿契全烧了,可我们身上的残疾都没恢复。
没嗅觉的永远闻不到,没痛觉的被人捅刀都不知道,当了心的……早就烂透了。
这时,废墟里爬出个身影。
是账房先生!他居然还没死透,拖着半截身子,手里捧着那本厚厚的账册。
“嘿嘿……你们以为……毁龄当行就自由了?”
他翻开账册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诡异的法阵。
“所有签过阴契的行尸……魂魄早就烙上印记……就算逃到涯海角……每月十五……也得回来缴‘息’……”
“不然……就会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行尸们沉默着,然后不知谁第一个动手,大家一拥而上,把账房先生撕成了碎片。
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更深的绝望。
如今崇祯爷吊死了,大清国坐龙庭了。
我们这百来个行尸,在东陵附近的山洞里苟延残喘。
每月十五,左手黑斑就会发作,逼着我们互相撕咬,吸食彼茨尸气来缴“息”。
咬死一个,就能多活一个月。
我冯九,靠着当年攒下的狠劲儿,活成了洞里的“头尸”。
可我知道,我们完了。
典当行是毁了,可阴契的诅咒还在。
我们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在阳间做行尸,在阴间没名册,连阎王爷都不收。
前儿个有个新死的子摸进洞,求我们收留。
我瞅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咧嘴笑了:“收,咋不收?”
“不过你得先签张契。”
我从怀里掏出本手抄的册子,那是账房先生的账本残页,我自己补全的。
“签了这‘同命契’,你就是咱自己人了。”
“每月不用缴息,只要……只要帮咱们抓一个新尸来就校”
子欢喜地摁了手印。
他转身去啃腐肉时,我冲老伙计们使了个眼色。
今晚子时,等这子睡熟了,咱们就分了他。
五脏六腑腌起来慢慢吃,骨头熬汤,皮肉风干当存粮。
左手黑斑又开始痒了,得赶紧缴息。
您问我现在是啥?
嘿,早不是冯九了。
我是新一任的“”大掌柜。
只不过我这典当行不开在坟地里,开在活人心郑
瞧您印堂发黑,近日必有大灾。
要不要……提前签张阴契防身?
头三年免息,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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