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耶律斜轸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向西北。
萧干达愣了一瞬,随即率亲卫紧紧跟上。
他们身后,东海县城门轰然关闭。
城中传来短促的厮杀声,很快又归于沉寂。而那面玄黑龙旗,已经冲到了耶律斜轸刚才立命之处,长槊所指,正是他们逃亡的方向。
但耶律斜轸没有回头。
他伏在马背上,任由箭矢从耳畔掠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此身尚存,这场仗就还没完。
北方的狼,从不会在一次失败后就放弃狩猎。
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尘烟渐起。
那是他提前布置的接应部队,也是辽军还能保存的最后一点精锐。
这场海州之战,他输了。
耶律斜轸的帅旗消失在西北方向的烟尘中时,李从嘉勒住了战马。
他身后的虎贲骑兵阵列整齐,战马喷着白气,骑士们的长槊斜指前方,只待一声令下便可追击。但李从嘉抬起手,做了个全军止步的手势。
“陛下!”
申屠令坚策马赶到,玄甲上满是刀痕箭孔,“辽贼溃逃,正是追击良机!”
李从嘉没有回头,目光仍盯着远方渐散的烟尘。
“追不上的。”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军多为步卒,虎贲骑兵不过千。耶律斜轸带走的全是辽军轻骑,此时追击,只会被他们以骑射拖垮。”
他调转马头,望向残破的东海县城。
城墙在连月攻防中已千疮百孔,南面一段甚至完全坍塌,只用木栅临时填补。
此刻城中浓烟四起,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成一片,那是退回城中的辽军残部在与留守的宋军争夺财宝,也是唐军先头部队已经攻入城门的信号。
“传令三军。”
李从嘉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黄昏的战场上清晰传开。
“放弃追击,全军夺城!申屠令坚率黑甲军攻东门,林仁肇部攻西门,张光佑部封锁北门。朕亲率虎贲从中路直取县衙!”
“得令!”
战鼓再起,却是另一种节奏,短促、密集、如暴雨敲打屋瓦。
那是总攻的信号。
几乎同时,北虎口山谷。
箭矢破空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吴翰站在半山腰的巨石后,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
他手下还剩不到四千人,个个带伤,箭矢已耗尽七成,滚木礌石更是所剩无几。
辽军冲锋的决心远超乎想象,但山谷下的辽军,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
耶律挞烈的两万余精骑被死死堵在狭窄的山道中,前进不得。
山谷两侧的唐军伏兵如附骨之疽,每一次冲锋都会迎来箭雨和落石。
谷底已经堆满人马尸体,血流成溪,晚霞照在上面,反射出令人作呕的暗红光泽。
“将军!辽军又组织冲锋了!”
副将指着下方。
大约三千辽骑重新整队,举起盾牌护住头顶,开始向谷口缓坡突击。
那是通往南方的唯一出口,此时巨石挡路,但也是吴翰必须守住的位置。
“放他们到五十步。”
吴翰声音沙哑,“弩手准备,专射马头。”
辽军越来越近。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
“放!”
残存的弩机同时击发,粗大的弩箭射入冲锋队粒
战马嘶鸣倒地,骑兵滚落,后续部队来不及躲避,自相践踏。但仍有数百骑冲破箭雨,接近谷口。
“刀牌手!堵住!”
唐军步兵从两侧山石后涌出,用大盾组成盾墙,长枪从缝隙中刺出。
辽军骑兵撞上这道钢铁防线,人仰马翻。
后面的骑兵想绕行,却被地面预设的绊马索和铁蒺藜阻挡。
屠杀。
不,这不是屠杀,这是用血肉浇筑的防线。
每一个倒下的唐军士兵,都换来了三倍甚至五倍辽军的伤亡。吴翰看着自己的儿郎们一个个倒下,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下令撤退。
不能退。
陛下在东海县苦战,若让这两万余辽军精骑冲破防线,陛下将腹背受担
届时不止海州收复无望,恐怕连淮河防线都要动摇。
“将军!右翼三营快撑不住了!”
传令兵满脸是血跑来。
吴翰望向右翼山头。
那里的箭矢早已射光,士兵们正在用石头砸,用刀砍,甚至抱着冲上来的辽军一起滚落山崖。
“把我亲卫队调过去。”
吴翰解开披风。
“告诉兄弟们,再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就全黑了,辽军骑兵夜战能力大减,到时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
“可是将军,亲卫队是最后预备队”
“执行命令!”
亲卫队三百人沉默着奔向右侧山头。
他们是吴翰从江宁带出来的老卒,跟着他打过楚州,守过寿春,每一个人都能当十人用。
吴翰要死死守住北虎口,打赢这一仗。
他自知李从嘉对他有知遇之恩,九年前从扛盐包的民夫,一路升任至殿前将军,他不似张璨勇猛冲锋,也不似一众猛将,亲随陛下左右,偏师伐周、平定西蜀,都没有参战。
后来镇守吴越也是被招降的地域,很多人也他没有打过硬仗!
此时吴翰心战意滔,必须要顶住这场硬仗。
这三百人投入战场,如沸油泼火。右翼山头的颓势瞬间逆转,辽军的又一次冲锋被打退。
耶律挞烈在山谷另一端目睹了这一牵
这位辽军名将脸色铁青。
他两万余精骑,竟被五千唐军堵在这该死的山谷两个时辰,伤亡已过六千,却寸步难进。
黑之后,骑兵优势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被熟悉地形的唐军夜袭。
“传令……”
耶律挞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停止进攻,后队变前队,退出山谷。”
“将军!那耶律斜轸将军那边”
“来不及了!”
耶律挞烈怒吼,“再耗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撤退!趁还没全黑,撤!”
辽军开始后撤。
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谷尸骸。
山头上,唐军士兵看着退却的敌军,先是沉默,继而爆发出震的欢呼。
吴翰没有欢呼。
他拖着伤腿走到最高处,面向南方,那是东海县的方向。晚霞最后一缕光正从他身后褪去,夜幕如巨掌般覆盖大地。
他缓缓单膝跪地,向着南方,向着他的君主,向着这场血战的最终胜利,深深一拜。
“陛下……”
声音哽咽,却坚定如铁。
“末将吴翰,不负信任,不负重托!”
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山谷中的血腥气,也卷走了这一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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