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洛倾颜将它从西装内袋取出，指尖还带着讲台边缘的凉意。她没有回头去看那间会议室，也没有再点开邮箱确认结果。答辩结束的那一刻，像是一场静默的告别，她把所有力气都留在了那句“先点亮自己”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顾逸尘的回复：“可能加班。”
她望着那行字，轻轻拧动笔帽。淡粉色水晶微光一闪，随即浮现出几行细的情绪标签：焦灼·78%，压抑·65%，自我怀疑·42%。
她怔了一下。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情绪里出现“自我怀疑”。从前他面对危机时，金手指显示的总是“冷静·90%”、“决断·85%”，哪怕压力如山，他也从不曾动摇。可这一次，数据像被风吹乱的纸页，不再整齐划一。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重新编辑了一条消息：“我带了汤，二十分钟后到公司楼下。”
发送后，她转身走向地下车库。初夏的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卷起她裙摆一角，她没系安全带就先点了火，车子轻巧地滑出地面。
顾逸尘的公司依旧灯火通明。前台姑娘见她提着保温盒，笑着点头：“顾总还在开会，已经三个时了。”
“没关系，我上去等他。”
“可……”姑娘犹豫，“他们不准打扰。”
洛倾颜笑了笑：“那就当我是来送夜宵的家属。”
电梯上升时，她低头看了眼钢笔。水晶安静地贴在掌心，像一颗沉睡的心。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屋里空着，只留一盏台灯亮着。桌上堆着几份文件，边缘卷起，像是被人反复翻动。她轻轻放下保温盒，揭开盖子，莲藕排骨汤的香气缓缓散开。
她没急着走，顺手整理了一下散落的纸张。一份竞品分析报告滑出半截，标题赫然写着：《星链x1产品市场渗透率分析（72时数据）》。图表上的曲线如断崖般陡降，标注着“用户流失率+37%”。
她心头一紧。
下意识地，她取出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特制纸上写下：“回溯，顾逸尘近期重大商业决策时的情绪峰值。”
笔尖轻触纸面，水晶微光流转，纸页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三年前的会议室，顾逸尘站在投影前，声音坚定：“我们不做跟随者，要做定义者。”那时他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情绪标签是清一色的“自信·95%”、“掌控·90%”。
画面一转，回到今晨的战略会议。他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眼神落在某处却未聚焦。情绪标签如雪崩般下滑：焦虑·72%，迟疑·58%，孤立·50%。
洛倾颜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是疲惫，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陌生的动摇——像是奔跑多年的运动员，第一次发现脚下的路开始塌陷。
她轻轻合上回溯纸，将钢笔收回口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逸尘推门进来，领带松了半截，眼底有明显的倦色。他看见她，愣了一下：“你怎么上来了？”
“怕汤凉了。”她起身，把勺子递过去，“喝一口？”
他接过，低头尝了一口，勉强笑了笑：“还是这么咸。”
“你时候就爱吃咸的。”她轻声。
他一怔，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有些许波动，但很快压了下去：“最近事多，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嗯。”她没多留，只是临走前看了眼那堆报告，“星链科技……很强？”
他沉默两秒，才点头：“他们用补贴换市场，三个月烧十个亿，把行业规则全砸了。”
“那你呢？”
“我在想，是不是我太守规矩了。”他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以前靠产品话，现在……人家靠钱话。”
洛倾颜没再问。她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微暖。钢笔在口袋里轻轻一颤，水晶泛起一丝极淡的光——孤独·68%。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
回到车上，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再次取出钢笔，将笔尖轻轻抵在车窗玻璃上，低声写下：“顾逸尘近七日情绪波动图。”
水晶光芒渐盛，一张曲线图在玻璃上浮现——前三平稳如常，第四日骤降，第五日持续低迷，第六日因她送汤短暂回升至“平静·60%”，第七日再度滑落，跌入“压抑”区间。
她盯着那条下坠的线，指尖微微发紧。
不是他不行，是对手太狠。
不是他软弱，是他太久没遇到真正能击穿他防线的敌人。
她收起钢笔，启动车子。导航显示回家需要四十三分钟，但她没有选择回家的路线。
车头缓缓调转，驶向城市另一赌图书馆。
她需要查点东西——星链科技的融资记录、产品迭代节奏、市场投放策略。她不能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但她可以先看清楚敌人长什么样。
钢笔安静地躺在副驾，水晶在夜色中偶尔闪一下，像在回应她心底的决定。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她打开车载录音，声音很轻：“明开始，我要用这支笔，不只是读懂你的情绪，还要读懂你面对的战场。”
录音结束，她将钢笔轻轻放在座椅中央，笔尖朝前，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桥下的江水漆黑如墨，倒映着两岸灯火，车灯划破夜色，向前疾驰。
她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身，忽然低声：“这一次，换我来做你的后盾。”
车子驶入图书馆地下车库，轮胎碾过减速带发出轻微震动。
她推门下车，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走到电梯口，她按下上行键，金属门缓缓滑开。
她跨入轿厢，正要关门，忽然停下动作。
从包里取出钢笔，在掌心轻轻一划。
一道细的红痕浮现，不深，但足够让她清醒。
她盯着那道痕，呼吸平稳。
电梯门缓缓合拢，映出她冷静的侧脸。
钢笔在她手中转了一圈，笔尖朝下，轻轻插回笔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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