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师范学院的钟楼,建校百年以来一直是校园的地标,也是最大的谜团。
钟楼建于1921年,青砖结构,高七层,顶层悬挂着一口重达三吨的铜钟。据校史记载,铜钟是建校时从英国定制,原计划每日敲响,但自1923年起,钟声就停了。官方的法是机械故障,但校园里流传着另一个版本:钟声会唤醒沉睡的亡魂。
林静第一到文学院报到,就注意到了那座钟楼。它矗立在老校区中央,爬山虎几乎覆盖了整面南墙,只有那扇圆形的钟面还露在外面,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
“林老师,那是钟楼,学校正在申请资金维修。”负责接待的同事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最好别靠近,尤其是晚上。”
“为什么?”林静问。她是新来的近代文学讲师,对校园传有种职业性的好奇。
陈压低声音:“那地方邪门。十年前有个保安半夜巡逻,听到钟楼里有钢琴声,进去查看就再也没出来。三后,人们在钟楼地下室找到了他——已经疯了,只会反复‘她在弹琴,她在等人’。后来学校就把钟楼封了,除了每年的安全检查,谁也不让进。”
“她?谁?”
“不知道。”陈摇头,“老教授们都,钟楼里住着建校时的第一个音乐老师,叫苏清月。1923年,她在钟楼里自杀了,从那以后钟声就停了。有人她的魂还困在那里,等着什么人来。”
林静抬头看向钟楼顶层的窗户,隐约觉得那里站着一个人影,但定睛看时又消失了。也许是错觉。
她的办公室在老教学楼三层,正好对着钟楼。第一上课,她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下午三点十七分,钟楼的影子会正好投在她办公室的窗台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十字。
更奇怪的是,从那起,她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中,她站在钟楼的大厅里,月光从圆顶的窗洒下,照在一架三角钢琴上。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女子背对着她,正在弹奏肖邦的《夜曲》。琴声凄美哀婉,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每次梦到女子要转头时,林静就会惊醒,时间总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周后的雨夜,梦变得更加清晰。这次,女子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转过身来。林静看到了她的脸——很美,但苍白得没有血色,眼角有一颗泪痣,眼神哀婉凄楚。
“你看见我了。”女子开口,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梦中的林静问。
“找到他,告诉他,我一直在等。”女子流下两行清泪,“告诉他,1923年的中秋夜,我在钟楼等他,等到黎明他都没来。如果他不来,至少给我一个解释。”
“他是谁?”
“周明轩,我的未婚夫。”女子的身影开始变淡,“我在钟楼等了他九十七年,该结束了...”
梦醒了。林静坐在床上,心跳如鼓。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
第二,林静开始调查。她在学校档案馆泡了一整,翻找1923年前后的记录。校史中关于苏清月的记载很少,只有短短几行:
“苏清月,字明华,1921年受聘为江州师范学院音乐教员。擅钢琴,精音律,深受学生喜爱。1923年秋辞职离校,去向不明。”
没有提到自杀,也没有提到钟楼。但在一本泛黄的校友回忆录中,林静找到了更多线索:
“苏先生是我们班最喜欢的老师,不仅琴弹得好,人也温柔。但1923年中秋节后,她就再没来上课。有人她病了,有人她回老家了。直到一个月后,工友在钟楼顶层发现了她的遗书,才知道她...唉,红颜薄命啊。”
遗书的内容没有记录,但回忆录的作者在页边用铅笔写了一句:“据苏先生是为情所困,她的未婚夫周明轩在婚礼前失踪了。”
周明轩。这个名字在梦中出现过。
林静继续查找,在一份1924年的江州地方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寻周明轩君,字子渊,1923年中秋前离家,至今未归。如有知其下落者,请告周府,必有重谢。”刊登者是周明轩的父亲周世昌。
所以周明轩也失踪了?和苏清月同一年?
林静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她找到了学校退休的老校长,已经九十二岁的陈老先生。听她要问苏清月的事,陈老先生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是个悲剧。”他最终开口,“我父亲是苏先生的学生,经常提起她。苏先生和周明轩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1923年,他们本来要结婚的,但周家突然反悔了。”
“为什么?”
“因为周明轩的父亲周世昌卷入了政治斗争。”陈老先生回忆,“1923年,军阀混战,周世昌支持的派系失势,他怕牵连儿子,就单方面取消了婚约,把周明轩送到日本留学。苏先生不知道内情,以为周明轩变心了。”
“那周明轩后来回来了吗?”
“回来了,但晚了。”陈老先生叹气,“1924年春,周明轩从日本回来,才知道苏先生已经...他疯了似的冲到学校,在钟楼里待了三三夜,谁劝都不出来。后来还是他父亲带人把他绑了回去。从那以后,周明轩就神志不清了,整念叨苏先生的名字。1927年,他趁家人不备,跑到钟楼顶楼,跳了下来...”
林静的心沉了下去。一对有情人,因为父辈的政治斗争,就这样错过了,还赔上了两条性命。
“那钟声呢?为什么停了?”
陈老先生的眼神变得复杂:“周明轩跳楼后,钟楼就出现了怪事。每到半夜,钟会自己响起来,不是正常的钟声,而是凌乱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发泄愤怒。学校请晾士做法,道士,周明轩的怨气附在了钟上,需要封印。他们用朱砂在钟身画了符咒,钟声才停了。但道士,封印只能维持一百年...”
“一百年?”林静算了一下,“1927年到今年,正好九十四年。还有六年。”
“但封印可能已经松动了。”陈老先生,“这几年,又有学生半夜听到钟声。学校压着不让传,怕影响招生。林老师,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们,也许...也许该去钟楼看看。”
当晚,林静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进钟楼,找到苏清月的遗书,也许还有周明轩留下的东西。只有了解全部真相,才有可能帮他们解脱。
她找到后勤处的老张,借口要研究民国建筑,想去钟楼拍照。老张起初不同意,但林静软磨硬泡,还送了两条好烟,最终拿到了钥匙。
“只能白去,太阳落山前必须出来。”老张严肃地警告,“还有,如果听到钢琴声,立刻离开,不要回头。”
周六下午,林静带着相机和手电筒,独自走进钟楼。门锁已经锈蚀,费了很大劲才打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和...檀香味?
大厅和她梦中一模一样:大理石地面,螺旋楼梯,圆顶窗。只是现实中,这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杂物,墙角结着蛛网,钢琴的位置空着,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灰尘印记显示那里曾经放过东西。
林静先在一楼寻找。大厅两侧有四个房间,以前可能是办公室或储藏室。她一间间查看,在东南角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老式档案柜。
档案柜没锁,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乐谱和教学笔记。最下面一层,有一个用丝带系着的牛皮纸袋。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信件和一本日记。
信件是周明轩写给苏清月的情书,时间从1919年到1923年。字里行间充满爱意和思念,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23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前一周:
“清月吾爱:家父突生变故,命我即日赴日,不得延误。此去经年,归期未定。望你勿等,另觅良缘。今生无缘,来世再续。周明轩绝笔。”
信纸上还有泪痕,已经氧化发黄。
日记是苏清月的,记录了她和周明轩的点点滴滴。最后一页,正是1923年中秋节:
“今夜月圆,明轩未至。从黄昏等到黎明,他终究没有来。父亲周家悔婚,明轩已赴日本。我不信,他答应过我的,中秋之夜,钟楼相见,不见不散...既然今生无缘,那便来世吧。只愿来世,生在寻常百姓家,做一对平凡夫妻...”
日记到此中断。后面有几页被撕掉了。
林静感到一阵心酸。周明轩被逼离开,以为苏清月会另嫁他人;苏清月痴心等待,以为周明轩负心薄幸。两个人都在为对方着想,却因此错过了唯一解释清楚的机会。
她把信件和日记收好,准备上二楼看看。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格外刺耳。
二楼是以前的教室,现在空荡荡的,只有黑板还挂在墙上,上面的粉笔字迹已经模糊难辨。林静继续往上走,三层、四层、五层...
越往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强烈。她不时回头看,总觉得身后有人,但每次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到达六层时,她听到了钢琴声。
很轻,很柔,正是梦中那首《夜曲》。声音从楼顶传来。
林静的心跳加速。她想起老张的警告:如果听到钢琴声,立刻离开,不要回头。
但她没有离开。她继续往上走,来到七层——钟楼的顶层。
顶层是一个圆形大厅,大约一百平方米。中央是那口巨大的铜钟,用粗铁链吊在房梁上。钟身果然有朱砂画的符咒,但已经褪色剥落。钟旁确实有一架三角钢琴,盖着白布,但琴键在自行起落,仿佛有隐形的手在弹奏。
钢琴前,坐着苏清月。
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头发梳成民国时期的样式,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跳动。月光从圆顶窗洒下,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一曲终了,苏清月抬起头,看向林静。
“你来了。”她微笑,笑容凄美,“我等你很久了。”
“你在等我?”林静惊讶。
“等一个能看见我,能听见我,愿意帮我们的人。”苏清月起身,走到窗边,“九十七年了,你是第一个。”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找到明轩,告诉他真相。”苏清月轻声,“他被困在钟里,怨气让他忘记了真相,只记得我负了他,在钟楼等他到死。所以他怨恨,所以他的怨气让钟声混乱。只有他知道真相,才能放下怨恨,我们才能一起离开。”
“他就在钟里?”林静看向那口巨大的铜钟。
苏清月点头:“道士封印时,把他的魂魄封在了钟里,我的留在了钢琴郑我们近在咫尺,却远在涯。我能看见他,他也能看见我,但我们无法交流,无法触碰。”
林静走近铜钟。钟身上除了符咒,还有一些刻字。她用手电筒照着,辨认出是两行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不知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落款是:“周明轩,甲子年中秋。”
甲子年是1924年,正是周明轩从日本回来后,在钟楼里待的那三。
“我该怎么和他沟通?”
苏清月指向钟旁的一个铁锤:“那是敲钟的锤子。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击,他可能会回应。但你要心,他的怨气很重,可能会伤害你。”
林静拿起铁锤,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下去。
当——钟声浑厚悠长,在钟楼里回荡。
她等了几秒,又敲了一下。
当——
第三下敲完,铜钟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钟身上的符咒开始发光,但光芒很不稳定,时明时暗。
一个男子的身影从钟里浮现出来,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面容英俊但扭曲,眼中充满了怨恨。
“谁?谁在敲钟?”他的声音嘶哑,“清月...是你吗?”
“我不是苏清月。”林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是来帮你们的。”
周明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帮?怎么帮?你能让时光倒流吗?能让她回到我身边吗?不能的话,就滚!”
“我知道真相。”林静大声,“我知道你为什么去日本,知道苏清月为什么自杀,知道你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周明轩愣住了:“你...你知道什么?”
林静取出那封信:“这是你写给苏清月的最后一封信,让她不要等你。但你没有告诉她真相——你是被父亲逼走的,是为了保护她。”
周明轩颤抖着接过信,看着自己的笔迹,眼泪流了下来:“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对她最好。我不知道她会...她会等我到死...”
“她也给你留了信。”林静拿出苏清月的日记,“她不相信你负心,一直在钟楼等你。她,既然今生无缘,那就来世。”
周明轩翻看着日记,泣不成声:“清月...清月...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写那封信...我应该告诉你真相...”
苏清月走到他身边,虽然无法触碰,但她的眼中满是温柔:“明轩,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们都被命运捉弄了,但这不是任何饶错。”
“可是...可是我害死了你...”周明轩跪倒在地,“如果我没有写那封信,如果你知道我离开的真相...”
“那我们可能会死奔,可能会被两家追杀,可能死得更惨。”苏清月轻声,“那个时代,那个家庭,注定了我们没有好结局。明轩,放下吧。九十七年了,该放下了。”
钟楼的灯光开始闪烁。林静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她看到1923年的中秋夜,苏清月在钟楼等待;看到1924年的春,周明轩在钟楼痛哭;看到1927年的雨夜,周明轩从钟楼一跃而下...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两人初识的那个下午——江州师范学院的音乐教室里,苏清月在弹琴,周明轩站在窗外,听得入神。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谢谢你,林老师。”苏清月的声音将林静拉回现实,“现在,我们需要你最后帮一个忙——敲响钟声,按照我们相识那的节奏。”
“什么节奏?”
苏清月微笑:“《春江花月夜》的前四节。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正在弹的曲子。”
林静拿起铁锤,凭着记忆敲击。当——当当——当——当当当——
钟声不再凌乱,而是有了优美的旋律。随着钟声响起,周明轩和苏清月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但他们手牵着手——虽然只是光影的重叠,但确实牵在了一起。
“我们要走了。”周明轩,“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林老师,谢谢你。”
“这座钟楼,以后就拜托你了。”苏清月补充道,“让它重新响起吧,不是为了报时,而是为了纪念——纪念所有被时代辜负的爱情,纪念所有来不及出口的告白。”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郑
与此同时,铜钟上的符咒完全消失了,钟身恢复了原本的黄铜光泽。钢琴也停止了自动弹奏,白布滑落,露出保养完好的琴身。
钟楼里的阴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宁静。
林静瘫坐在地上,浑身虚脱,但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平和。
第二,她向学校汇报了钟楼的情况,建议重新启用钟楼,将其改建为校史纪念馆和音乐厅。学校经过研究,采纳了她的建议。
施工期间,工人们在钟楼地下室发现了一个铁箱,里面是周明轩和苏清月的遗物:订婚戒指,合照,还有一本共同创作的乐谱。乐谱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我们的爱情,即使今生无缘,来世也要再续。”
这些东西被妥善保管,计划在纪念馆中展出。
钟楼修复完成后,举行了隆重的启用仪式。钟声重新响起,但不是机械的报时,而是每下午三点十七分,由音乐系的学生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那是周明轩和苏清月初遇的曲子。
钟楼的顶层改成了观景台,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校园。角落里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任何人都可以弹奏。奇怪的是,这架钢琴总是保持在最佳状态,音色甜美,像是有人在精心保养。
林静的办公室还在老教学楼三层,每下午三点十七分,钟楼的影子还是会投在她的窗台上,形成一个十字。但她不再觉得诡异,反而觉得温暖——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灵魂,在向她致意。
她开始研究民国时期的爱情故事,开了相关的选修课。课堂上,她讲述了周明轩和苏清月的故事,学生们听得入神,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老师,他们真的转世了吗?”一个学生问。
林静看向窗外的钟楼,微笑道:“我相信是的。也许就在我们中间,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他们的爱情。”
课程结束后,林静独自来到钟楼。夕阳西下,钟楼在余晖中显得庄重而温柔。她走上顶层,坐在钢琴前,轻轻弹奏《夜曲》——那是苏清月最爱的曲子。
弹到一半时,她感觉到身边有人。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温暖的存在福她继续弹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弹得真好。”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谢谢。”林静轻声回应。
她没有回头,但知道苏清月就在那里。也许周明轩也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以他们想要的方式。
离开钟楼时,林静看到两个学生手牵手走在校园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想起苏清月日记里的一句话:“愿下有情人,都能相守到白头。”
也许有些爱情注定悲剧,但至少,它们曾经存在过,美好过,值得被铭记。
而钟楼的钟声,每下午三点十七分准时响起,像是在提醒所有人: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时。因为有些错过,就是一生;有些等待,就是百年。
林静抬头看向钟楼顶层的窗户,仿佛看到两个人影并肩而立,对着她挥手告别。
她微笑,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夜色渐浓,钟楼在月光下静静矗立。而江州师范学院的夜晚,因为有了钟声的陪伴,显得格外安宁祥和。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遗忘,而是纪念;不是悲伤,而是释怀;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延续。
钟声悠悠,岁月静好。而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终于在百年之后,等来了圆满的句点。
林静知道,她的故事还会继续。而在钟楼的见证下,还会有更多美好的故事发生。
因为爱,永远不会消失。它只会变换形式,继续存在于每个相信它的人心郑
就像钟声,即使停了百年,终有重新响起的一。
就像爱情,即使错过一生,终有重逢的来世。
这就是钟楼遗梦告诉她的,也是她想告诉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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