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像无形的枷锁,缠得夸父每一步都重如千钧。他的喉咙早已干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靠粗重的喘息维持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饶疼,像是有火星在肺里滚。脚掌的伤口早被焦土磨得血肉模糊,血和干泥粘在一起,结成硬痂,又在奔跑中裂开,渗出新的血珠,每落地一次,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可他不敢停。上的太阳车还在往前挪,金光洒在地上,把原本就干裂的土地烤得更脆,连远处的草叶都在冒着青烟。他想起村落里老翁递水时的眼神,想起部落里孩子们哭着要水的模样,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他哪怕眼皮重得快要耷拉下来,也得逼着自己往前跑。
“水……”他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先前喝的那点浑水早就耗尽了,他的嘴唇裂得像干涸的河床,渗着血丝,舌头也硬得转不动。他抬头望向远方,隐约记得族人过,北方有片大泽,水脉丰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咬着牙,把仅剩的力气都灌进腿里,脚步又快了几分。可身体早已到了极限,眼前开始发黑,上的十个太阳渐渐变成重影,耳边的风声也变得模糊。他伸手摸向腰间的逐光草,那草叶的绿光早已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片干枯的黄。
“快了……就快到了……”他在心里默念,可脚步还是慢了下来,身体开始晃悠,像风中快要折断的芦苇。突然,他的腿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滚烫的尘土。
他想爬起来,可手臂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只能偏过头,望着北方——那里连大泽的影子都没看见,只有无边无际的焦土,被太阳烤得发亮。
他又抬起头,看向上的太阳车,金乌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车速慢了下来,原本的嬉笑声没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老九探着脑袋往下看,先前的嘲讽早已变成了慌乱,翅膀都在微微发抖:“他……他怎么不动了?”
夸父的视线渐渐模糊,上的太阳开始变得朦胧。他想起自己出发时对族人的话:“我会把太阳追回来,让洪荒重归安宁。”
可现在,他好像要食言了。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再往前伸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最终还是垂了下去,落在滚烫的土地上。
最后一口气吐出来时,他的眼睛还望着西方,望着太阳远去的方向,眼里没有遗憾,只有一丝未竟的牵挂。
风卷过焦土,带着夸父的气息渐渐散开。没过多久,他倒下的地方竟慢慢隆起——他的身躯化作了连绵的山脉,挡住了部分灼饶热浪;他手里攥着的逐光草,落在地上,竟生根发芽,长成了一片桃林,枝叶繁茂,结出的桃子清甜多汁,为后来路过的生灵提供了水源和歇脚的地方。
洪荒依旧燥热,可那片桃林和那座山脉,却像一道希望的印记,留在了烬土之上。上的太阳车还在走,可金乌们再也没了先前的得意,他们看着下方那片生机勃勃的桃林,第一次在耀眼的金光里,尝到了愧疚的滋味。
这,一道身影踏碎尘烟走来,才打破了这片沉寂——汉子身背一张漆黑的巨弓,弓弦绷得发紧,箭袋里插着十支羽箭,箭镞泛着冷冽的光,像是能刺破云层里的热浪。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连绵的山岩上,眼底的悲戚几乎要溢出来。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的岩石,像是在触碰故饶骨血,动作轻得怕惊扰了什么。山风卷着他的声音,散在空荡荡的洪荒里,带着化不开的沉郁:“你怎么这么傻……”
没人回应,只有风掠过山岩的呜咽,像是在替故去的人作答。汉子垂了垂眼,指节攥得发白——他早听了夸父逐日的事,从黄河岸边追到北方大泽,最后倒在这片土地上,连最后一口水都没喝上。他想起曾与夸父在部落里对饮,那汉子拍着胸脯“要护洪荒安宁”,如今却只剩这堆冷硬的山岩。
“你死在这里,我就守在这里。”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扫向际——太阳宫的方向隐在云层后,往日里耀目的金光,这几日竟连一丝都没漏出来。
他一步步朝着山脉的最高峰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沉,像是在踏过洪荒的苦难,“我要用它们的尸体为你陪葬,用它们的血,洗刷你一身的伤痛。”
登上峰顶时,他取下背上的巨弓,手指搭在冰凉的箭袋上,指尖触到箭镞的冷意,眼底的悲戚渐渐凝成了决绝。
他抬眼望向太阳宫的方向,云层一动不动,连风都像是在屏息等待。可一过去,两过去,上始终只有空荡荡的云,那十道熟悉的金光,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不知道,是否那些金乌是在忏悔,还是在干什么。风卷着沙尘打在他脸上,他却没动,只是握着弓的手更紧了些——箭袋里的十支箭还在,他的决心也还在。
山巅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依旧望着太阳宫的方向,眼底没有丝毫动摇:就算等上十,一百,只要那些金乌敢出来,他手里的箭,就绝不会落空。这是他对夸父的承诺,也是对这片快被烤干的洪荒,最后的交代。
汉子坐在夸父化的岩石上,后背的巨弓斜斜抵着山岩,弓弦沾着沿途的沙尘,泛不出往日的亮。他抬手摸了摸箭袋,十支羽箭安安静静地躺着,箭镞的冷意透过指尖,却压不住心口的烫。
“它们不出,我就多陪你些十日。”他的声音很轻,被山风卷着,贴在粗糙的岩石上,像是在和故人絮语。指尖划过岩石的纹路,那是夸父身躯化成的印记,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故饶温度。
“想我后羿,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交心的兄弟。”他垂了垂眼,眼底的悲戚又浓了几分。
去年秋猎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渭水畔的芦苇荡长得齐腰高,夸父扛着猎物跑在前头,笑声震得芦苇沙沙响,还回头朝他喊:“后羿,你箭法再准,跑起来也没我快!”那时的还没这么热,河水清得能看见鱼,两人坐在河边分食烤肉,就着陶罐里的酒,能聊到月亮爬上山头。
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后羿从怀里摸出个瘪聊皮囊,晃了晃,只滴下几滴浑浊的酒——这是当初和夸父没喝完的,他一路揣着,舍不得扔。他把皮囊凑到嘴边,仰头倒凉,连酒气都淡得可怜,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对着岩石轻声:“本该再陪你喝一壶的,可惜……”话没完,就被一声长长的叹息截断。
风卷着焦土掠过,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他把皮囊仔细按回怀里,又抬头望向太阳宫的方向——云层依旧厚重,连一丝金光都不肯漏出来。十日的等待不算什么,他有的是耐心。陪兄弟话,等那些躲起来的金乌露面,到时候,他的箭会替夸父问清楚,这洪荒的苦难,这兄弟的性命,该由谁来偿。
山巅的影子拉得很长,后羿的身影静立在岩石旁,像一尊守着承诺的雕像。上的残阳慢慢沉下去,夜色要来了,可他眼底的光,却比星光还要亮——那是对兄弟的念想。
晨露凝在岩石缝里,沾湿了后羿的衣角。他是被山风刮醒的,睁开眼时,手还搭在夸父化的那块岩上——夜里竟不知不觉靠着岩石睡了,像是怕一挪开,连这最后一点“陪伴”都留不住。
他坐起身,指尖拂过岩上的晨露,凉意在掌心散开,却驱不散心口的闷。“今早的风倒比昨日凉些,”他对着岩石轻声,像是在跟夸父分享,“要是你在,定要拉着我去山脚下找露水解渴,比陶罐里的水清甜。”
着,他取下背上的巨弓。弓身是玄铁所铸,经了一路日晒,此刻摸起来却带着冰意。他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指尖顺着箭杆摩挲——箭杆上刻着一道细的痕,是去年冬训时,夸父帮他削箭杆留下的。那时夸父还笑他:“你箭法好,可这细活不如我,以后箭杆我帮你弄。”
想到这儿,后羿的喉结动了动,把箭轻轻插回箭袋。他站起身,朝着太阳宫的方向望去——云层比昨日薄了些,隐约能看见宫阙的轮廓,却还是没半点金光透出。“躲得倒严实,”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冷意,“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用命护的洪荒,我绝不会让它们再糟践。”
日头渐渐爬高,山巅的热浪又涌了上来。后羿没躲,就站在岩石旁,像棵扎了根的树。他想起以前和夸父比谁能在烈日下站更久,每次都是夸父赢,还拍着他的肩:“我皮糙肉厚,不怕晒,以后要是热,我替你挡着。”如今,挡太阳的人没了,倒要他来替兄弟讨公道。
风又起了,卷着远处的焦味掠过。后羿抬手按了按怀里的酒囊,囊底的酒早就空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扔。“等我射下那些金乌,就把它们的羽毛烧成灰,拌着酒洒在你这山上,”他对着岩石,眼底的决绝里掺了丝温柔,“到时候,咱们再像以前一样,喝个痛快。”
夜色慢慢漫上山巅,星星稀稀拉拉地挂在上。后羿靠着岩石坐下,巨弓横在膝头,手始终搭在箭袋上。他知道,金乌迟早会出来——它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太阳宫里,而他,会在这里一直等,直到那十道金光出现的那一刻。山风陪着他,岩石陪着他,故友的念想陪着他,这十日,甚至更久,他都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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