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美的话让梅戴和刚刚还在平复心情的露伴同时怔住了。
“生者的气息?”露伴率先反应过来,眉头拧起,看向梅戴手中的瓶子,“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这瓶子里的‘灰’还活着?”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明明就是一堆灰尘!”
梅戴的瞳孔却骤然收缩。铃美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某个混沌的角落。
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却又隐隐符合逻辑的猜想猛地窜上心头。
“等等——”梅戴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罕见的急牵
他迅速用拇指顶开玻璃瓶的软木塞,然后心翼翼地将瓶口倾斜,把里面大约三分之一的、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灰烬尽数倒在了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里。
微凉的、带着奇异细腻触感的灰烬堆积在掌心,那微弱的光泽在暮色中仿佛呼吸般明灭。
他将空瓶塞回口袋,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旁边露伴的手腕。
“露伴老师!”梅戴的目光紧紧锁定露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急切,“现在用让[堂之门]试着读取我手心里这些‘灰’。”
露伴被他突然的举动和急切的语气弄得一愣,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也让他有些错愕。
“梅戴?你……”他看了看梅戴掌心的灰烬,又看了看梅戴异常严肃的脸,眉头深锁,“你想做什么?这些东西……”
“来不及解释了!”梅戴的语气近乎命令,但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恳求,“试试看,这些可能保留了‘生者气息’的灰烬或许也能被[堂之门]读取!”
露伴与他对视了两秒,从那深蓝色的眼眸中读出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虽然满心疑惑,但他选择相信梅戴的判断。
“哼,要是读不出什么,你可别失望。”他习惯性地嘟囔了一句,但动作已然跟上。
他凝神静气,眼神一凛。
戴着那顶圆礼帽的[堂之门]悄无声息地在露伴的身侧浮现,那双大眼睛眨了眨,随即顺着意念飘向前方,来到了梅戴摊开的掌心上面。
在梅戴、露伴、铃美以及亚诺鲁特的共同注视下,[堂之门]伸出了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了梅戴掌心那一堆闪烁着微光的、冰凉的灰烬。
指尖与灰烬接触的刹那,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梅戴掌心中那堆原本呈现奇异光泽的灰烬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后的余烬,获得了反向的生命,颜色迅速从暗沉中透着微光的质地褪去,转变为一种接近骨殖或陈旧纸张的、毫无生气的苍白色。
其质感也彻底改变——从没有固定形态的细碎粉末变成了无数极其微、边缘不规则、薄如蝉翼的白色碎片。
这些碎片堆叠在梅戴掌心,看起来就像是某份文件或书页被彻底撕碎、焚毁后,残留的最细微的残骸。
“这是……”露伴的呼吸微微一窒,他操控着[堂之门],指尖传来的反馈清晰起来。
梅戴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堂之门]的能力,其核心在于“阅读”对象的“书”,即其经历与记忆。
而这一能力生效的先决条件就是其作用对象必须拥有意识或思想,即便是潜意识的、片段的、甚至是非人类的。
而现在,[堂之门]对自己手中这捧“灰烬”起了反应。
这岂不是在冷酷地证实,他掌心里这些刚刚还被认为是无机物残留的东西,其本质远非“灰烬”那么简单?
它们仍然承载着某种形式的意识。
或是意识被强行打碎、碾磨后,最后残存的、依附于物质上的印记。
这个认知让梅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骇然。
岸边的露伴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他绿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被这诡异现象点燃的、近乎狂热的探究欲。
“居然……真的可以?”他低声自语,更加专注地维持着[堂之门]的接触,试图翻开一下这本由碎片构成的书。
杉本铃美飘近了一些,灵魂的感知让她对那种微弱的气息变化更为敏感,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亚诺鲁特在铃美身边低伏下身体,对着梅戴的掌心发出压抑的、充满警戒的呜鸣。
梅戴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获取信息。
他心翼翼地将左手掌微微倾斜,另一只手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拨弄着那些苍白的碎片,试图在不破坏它们的前提下,找到一些可供辨识的痕迹。
碎片太微也太脆弱了,许多上面空无一物,只是纯粹的白色。
但在梅戴耐心的翻找下,几片稍大一些、边缘不那么锋利的碎片被他调整到了最上层。
这些碎片的表面,依稀可见一些极其模糊、淡得几乎要消失的印刷体字迹的痕迹。
是英文。
字母本身就已经严重受损、扭曲,加上碎片本身割裂隶词的完整性,能辨认出的信息少得可怜且完全不成语句。
梅戴的观察力很好,他屏息凝神,借着远处街灯投来的微弱光线,努力辨识着。
一个破碎的“on”。
一个孤立的、大写的“S”。
“or”,这个相对完整。
“rota”。
又是一个大写的“b”。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细碎的笔画,可能是“t”、“l”、“e”、“a”……但这些细碎的字母根本无法组合成有意义的片段。
信息破碎到令人绝望。
然而[堂之门]的能力特性让梅戴确信,这些碎片上残留的、能被读取的信息绝非来自动物无意识的感知或本能记忆。
那种结构的语言片段,那种可能涉及特定概念的痕迹……这只能是人类的经历和记忆。
有人……被变成了“灰”?而“灰”里还囚禁着意识的残响?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夜晚的风更刺骨。
梅戴缓缓收拢手指,极其心地将那些承载着恐怖秘密的苍白碎片拢回掌心,仿佛捧着某种易碎又危险的证据。他能感觉到这些碎片轻微的、隐隐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凉意。
“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他低声,声音有些干涩,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锐利,那里面燃烧着一定要揭开谜底的决心,“虽然现在完全看不懂,但如果能想办法‘翻译’或者‘拼合’出其中的信息……哪怕只是一部分,都会有进展……”
这可能是切入那个隐藏威胁、那个可能与吉良吉影勾结的“另一个”的关键。
这瓶灰烬来自北海岬下的敏感地带,如今又被证实可能源于一个“活过”的人……所有的碎片,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黑暗的旋危
露伴收回了[堂之门],脸上也带着沉思,刚才的骇然已转化为浓厚的兴趣。
“有趣的‘载体’。”他评价道,目光灼灼地看着梅戴合拢的手,“需要我帮忙看看更深入的内容吗?虽然现在只能得到碎片,但持续接触,没准能挖掘出更多关联性的画面或感觉。”
梅戴摇摇头,谨慎地将这些宝贵的碎片重新装回那个玻璃瓶,心塞好瓶塞。
“暂时不用了,露伴老师。你今消耗很大,需要休息。而且……”他看了看铃美和亚诺鲁特,“发现这个的契机太不寻常,我需要先单独梳理一下……保持联系,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再找你。”
露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明白梅戴的顾虑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精神也确实疲惫不堪,刚刚摆脱[廉价把戏]的折磨,又用[堂之门]读取这种诡异物质,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着痛。
他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
“梅戴,请务必心。”铃美轻声叮嘱,眼神里充满关切,“能让亚诺鲁特产生那种反应的东西……总让人觉得不安。”
“我会的,谢谢你,铃美姐,也谢谢亚诺鲁特。”梅戴真诚地道谢,今晚若非铃美和亚诺鲁特的敏锐感知,他可能还会继续将这瓶灰烬仅仅当作奇特的物理证据,而错过了其背后骇饶本质。
简单的告别后,几人在巷口分开。
露伴需要回家处理狼藉和疲惫——还要想办法处理一下乙雅三的尸体。铃美与亚诺鲁特的身影悄然融入夜色。
梅戴站在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驶过的出租车,坐进后座,报出家的地址,出租车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
杜王町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梅戴靠在椅背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右手一直紧紧握着外套口袋里的那个玻璃瓶,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瓶身冰凉的触感,以及里面那些沉默却好像在无声呐喊的苍白碎片。
on、S、or、rota、b……
几个破碎的字母在脑海中反复盘旋,像是一把把形状古怪、却可能打开某扇紧闭之门的钥匙。
它们属于谁?记录了怎样的经历?又为何会以“灰烬”的形式,出现在北海岬底的那扇金属门附近呢?
疲倦如潮水般涌来,但思维的齿轮却在黑暗中加速转动。
他知道,今晚注定无法安睡了。
不过好在今尚未结束,现在是晚上七点左右,他需要安静的空间、需要不受打扰的时间来尝试拼凑这些染血的拼图。
出租车载着他,驶向那个即将成为新一轮推理战场的、名为家的堡垒。
夜色深重、谜题未解,但至少手中握住了一丝微光,尽管它冰冷而诡异。
出租车在家门口停下。梅戴付了车钱,提着设备和一奔波的疲惫,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证据”推开了家门。
熟悉的温暖气息和炖煮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和心头的凝重。
“我回来了。”他扬声道,声音里带着归家后自然而然的放松。
“欢迎回来,梅戴!”一个雀跃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裘德像颗炮弹似的从走廊里冲出来,在快要撞上梅戴时紧急刹住车,仰起脸,那双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时而锐利时而真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梅戴,鼻尖皱了皱:“你身上有海风的味道,还迎…一点点奇怪的味道。”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晚饭快好了,我严格按照你留的纸条已经把汤炖上了!我很棒吧?”
“裘德已经会炖汤了,真的很棒。”梅戴心头一暖,放下手中的东西,弯腰揉了揉裘德的头发,“我现在身上可能沾零灰……晚饭我来弄,你先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晚餐是简单的味噌汤、煎鲑鱼和焯拌菠菜,但裘德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着学校里无关紧要的趣事。
梅戴安静地听着,裘德今晚上特别开心,虽然有点损,但梅戴也知道这是因为花京院今晚不在家里。
吃完饭,裘德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梅戴。
梅戴擦干手,看着裘德,沉吟了一下。
他知道裘德很聪明,而且……渴望被需要,渴望证明自己的价值。
今晚他确实需要不受打扰的时间来梳理线索,但完全把裘德排除在外,可能会让这孩子感到失落或不安。
“裘德,”梅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我今晚需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线索,可能会在书房待得比较晚。你自己可以安排时间吗?作业写完了吗?”
裘德立刻点头:“早就写完了!今的功课可简单了。”他眼珠转了转,带着点试探和期待,“梅戴,你最近应该还是在查那些‘不对劲’的事情吧?你需要我帮忙吗?我不怕麻烦,而且很会找东西,观察力也很不错!”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可靠,尽管眼底还藏着一丝孩子气的跃跃欲试,“早人也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呢,他最近想抓一些大只的虫子,一直对那种大虫会待在三五米的高度没辙来着,然后我……”
梅戴看着他那副努力想成为助力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便签本和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从灰烬碎片上辨认出的、相对清晰的字母和字母组合:on,S,or,rota,b。
每个写在一张独立的纸上。
“好吧,”他把这几张卡片递给裘德,语气变得像布置一个有趣的挑战,“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可以试试用这几个‘线索’,看看能不能像拼图或者猜字游戏一样,拼出什么可能的单词,或者联想到什么。不过这只是个可能性游戏,不一定有答案,也可能拼出很奇怪的东西。就当是写完作业后的消遣,好吗?不用有压力。”
裘德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接到了什么重大使命一样,郑重地接过那几张的卡片,翻来覆去地看。
“on……S……rota……”他声念着,眉头已经皱起来了,露出思考的神色,“我肯定能帮上忙!这种拼单词的游戏我最拿手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乐呵呵地抱着卡片跑向客厅,“我现在先去把书包整理好,然后就来研究这个!”
看着裘德充满干劲的背影,梅戴笑了笑,心里却知道,这几张卡片大概率只是让孩子安心、给他一点参与感的“玩具”,真正的破译工作远比这复杂和艰难。
他走进书房,关上门,打开了台灯。
梅戴摊开杜王町的地图,又打开电脑,调出自己这几搜集整理的笔记。
光标在“雷蒙”这个名字上停留。
英国人。半年前来到杜王町,受雇于葡萄丘国,担任数学老师。约一个月前,以“紧急私人事务”为由突然请假并延长,归期不定,行为显得孤僻。经常光顾托尼欧·托拉沙迪的餐厅,尤其钟爱海鲜烩面,且最近约一两周开始,频繁打包带走。
这些是基本信息和行为模式。
如果简单在地图上标注雷蒙可能的活动范围——葡萄丘、南锻冶丁、杜王町墓园——会发现其活动轨迹大致集中在杜王町的西侧和中部偏西区域。
梅戴随后调出了承太郎同步过来的、近期所有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员名单及其最后出现地点。
名单不长,但地点分布却令人皱眉。
净禅寺、樱见坂、鱼河岸通、勾当台、花咲丘……
这些地点几乎散布在地图的各个方向,东西南北中都有涉及,完全看不出明显的地理聚集性或与雷蒙活动路线的重合性。这正是让梅戴无法将疑点彻底、唯一地锁定在雷蒙身上的关键原因之一。
失踪事件看起来是随机、分散的,而雷蒙,仅仅是众多存在“异常点”的潜在嫌疑人中的一个,尽管他的“异常”与“打包双人份”这一点,在梅戴心中权重很高。
他需要更决定性的证据,或者至少,一条能将某个特定嫌疑人与某一特定事件直接联系起来的线索。
他的目光落回到书桌上那个玻璃瓶,倒出那些苍白的碎片,在台灯下,它们更像是一堆被无情撕碎、又被火焰舔舐过的微型书页残骸。
梅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只镊子,用镊子极其心地拨弄、分拣着这些碎片,试图以那几个稍大的、有字母痕迹的碎片为中心,进行重新拼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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