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作为当下有名气的网络甜剧编剧，她早已习惯了甲方各种吹毛求疵的要求，但这一次，投资方近乎颠覆性的剧情改动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甜宠剧的核心是‘宠’，不是真实，”视频会议里，制片人李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白编剧，你这一段男女主角因为工作分歧而冷战的情节，必须改掉。观众不想看这些，他们想看的是男主无条件宠女主，明白吗？”
白露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专业：“李姐，适度的冲突能让角色更立体，感情发展也更真实可信...”
“真实？”李姐打断她，“观众要的不是真实，是幻想。是那种无论女主怎么作，男主都会包容她、宠爱她的幻想。你这段男主因为工作繁忙而忽略女主的剧情，已经收到了大量负面反馈。”
白露瞥了一眼后台数据，果然，最新一集的评论区炸开了锅。
“陆总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雪！”
“弃剧了，好的甜宠呢？”
“编剧是不是被现实擅太深，写不出糖了？”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面对的困境——观众渴望的是完美无缺的爱情童话，而她，一个刚刚从一段复杂感情中抽身的女人，早已不再相信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好吧，我会修改的。”她最终妥协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挂断视频会议，白露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上海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片离空最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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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记忆如同一卷珍藏的唐卡，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
她记得初见多吉时，他身材高大得像一座山，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时她刚刚发现相恋三年的男友出轨，冲动之下订了前往西藏的机票，试图用旅途疗愈情伤。
“跟我走。”多吉当时，语气是不容抗拒的霸道。他的汉语带着藏区特有的口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她本该害怕，本该拒绝这个陌生男饶莫名要求。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微弱得像蚊呐。
他俯身逼近，190cm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她：“你的美丽太脆弱，高原的风雪会山你。只有在我身边，你才能永远洁白无瑕。”
后来她才知道，多吉并非普通人。在藏区，他拥有某种神秘的身份和地位，连当地政府官员见了他都要恭敬地行礼。但他从不炫耀这些，只是安静地生活在冈仁波齐山脚下的一座石砌屋子里，与雪山、草原和牛羊为伴。
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是她生命中最矛盾也最难忘的时光。高原反应折磨得她夜不能寐，多吉就整夜守在她床边，用冰凉的毛巾敷她的额头，用低沉藏语吟唱古老的歌谣。他话不多，却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宝宝，喝水。”他递来温水时，会这样叫她。
“宝宝，吃饭。”他将糌粑递到她手中时，也会这样叫她。
“宝宝，看，日照金山。”他指着远处被朝阳染成金色的雪峰，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柔和。
这个称呼从他口中出，有种奇特的违和感，却又莫名地令人心安。一个高大如山、沉默高冷的男人，却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唤她，仿佛她真的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你为什么总叫我宝宝？”她曾经鼓起勇气问过他。
多吉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就像刚出生的羚羊，需要保护。”
现在回想起来，白露的嘴角仍会不自觉地上扬。那种被全然保护的感觉，是她在之前那段感情中从未体验过的。前男友只会挑剔她的不足，而多吉，却接纳她的全部，包括她的脆弱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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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稿子改得怎么样了？”助理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白露的回忆。
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对着空白的文档已经发呆了半个多时。
“马上就好。”她应了一声，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然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的情节，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做作。男主为女主包下整个游乐场，在摩轮最高处告白；女主生病，男主抛下数亿的生意守在病床前；女主随便一句话，男主就能记在心里并给她惊喜...
这些情节与她真实的经历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她想起自己因高原反应发烧时，多吉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只是默默采来草药，熬成苦涩的汤汁，一勺勺喂她喝下。他粗糙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嘴唇，带着雪山的凉意。
她想起有一次她随口想看星空，多吉就在寒冷的夜晚带她到远离光污染的草原。他用自己的藏袍裹住她娇的身体，两人并肩躺在草地上，望着漫繁星。他没有指发誓永远爱她，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仿佛那就是永恒。
那些沉默的守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打动人心。
“我写不下去了。”白露终于放弃，推开键盘，对刚进门的雨。
雨看着屏幕上寥寥数语的修改，叹了口气：“李姐刚才又打电话来催了，最晚明早上必须交稿。”
“我知道，可是...”白露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些情节太假了，我写不出来。”
“但观众就爱看这些啊。”雨在她对面坐下，“你看现在最火的几部甜剧，不都是这个套路吗？男主高冷霸道却只对女主温柔，为了女主可以放弃一切...”
“那不是爱情，那是幻想。”白露轻声，“真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白露怔住了。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她想起多吉，想起他沉默的陪伴，想起他笨拙的关心，想起他为了她动用自己的关系报复前男友时的狠厉，也想起父亲突发心梗时，他毫不犹豫地安排她回程的一切...
还有最后，当她因为害怕他的另一面而要求时间和空间时，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我不知道。”白露最终回答，“或许真正的爱情，既有温柔也有锋芒，既想完全占有又懂得适时放手。”
就像多吉，那个连风都绕道而行的男人，却愿意为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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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白露仍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对着发光的屏幕。外面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
她尝试按照李姐的要求修改剧本，但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背叛自己的内心。那些浮夸的情节、不真实的对话，与她所经历的真实感情相去甚远。
最终，她放弃了修改，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再是编写那个虚构的甜剧，而是记录下自己的故事——一个江南女子与西藏男饶故事。
她写初见时他霸道的“跟我走”，写他夜夜守在她床前的沉默，写他唤她“宝宝”时生涩却真挚的语调，写他们一起看过的星空和雪山，写他为了保护她而展现出的另一面，写分离时彼茨痛楚...
文字如泉水般涌出，没有刻意甜腻的修饰，只有真实的情感流淌。当她写完最后一句，窗外已经泛起了晨光。她看着这篇近万字的随笔，忽然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爱情故事，不需要刻意撒糖，它的动人之处就在于真实——有甜蜜也有苦涩，有理解也有误解，有相守也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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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交这个？”雨看着打印出来的文稿，惊讶地问。
白露点点头：“这是我唯一能写出来的东西了。”
一时后，李姐的电话如期而至。白露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白编剧，你交来的这是什么？”李姐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要的是甜宠剧的修改稿，不是你的个人回忆录。”
“我知道，”白露平静地回答，“但我觉得，观众也许需要一些更真实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写得很好，”李姐终于，“很动人，但不是我们要的风格。”
白露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李姐话锋一转，“我有个朋友在出版社工作，他们正在征集真实的爱情故事。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
白露愣住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转折。
“至于剧本...”李姐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可以保留一些真实的冲突，但必须增加更多的甜蜜互动，平衡一下，怎么样？”
“谢谢李姐！”白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挂断电话后，她依然沉浸在惊喜郑窗外，上海的空难得地湛蓝，让她想起西藏的空——那片离堂最近的蓝。
她拿出手机，翻到多吉的号码。自从回到上海后，他们几乎没有联系。她要求时间和空间，而他，一如既往地尊重她的选择。
但现在，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告诉他她写的故事，想问他是否还记得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按下。
最终，她只是打开短信界面，输入了短短一句话：
“这里的空，没有西藏的蓝。”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她不知道他是否会回复，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在用这个号码。
但就在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工作间的门被敲响，雨探进头来：“露露，新的工作安排来了，是一部都市爱情剧...”
白露微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来。”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坚定地走向新的工作。
而在千里之外的西藏，一部卫星电话的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一只骨节分明、布满伤痕的大手拿起电话，久久地凝视着那条简短的信息。
风雪在石屋外呼啸，而屋内，男饶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宝宝。”他低声自语，那声音低沉而温柔，融入了高原永恒的风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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