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河这一觉睡得极沉，再睁眼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摸出枕边的手表，凑到眼前一看，时针都快指向般了！
“嗬！这一觉睡的……”陆山河赶紧翻身坐起，披上外衣，趿拉着鞋快步来到客厅。
客厅里，妻子刘美兰正在缝补着陆山河得衣服，陆阳陪着母亲坐在她旁边再看报纸，陆瑶和陆娜两个丫头则安安静静地趴在陆阳身上，看人书。
听到陆山河出来的动静，四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他。
“爸！你醒啦！”陆瑶和陆娜立刻丢下人书，从陆阳身上出溜下来，跑到他身边。
“怎么不叫我呢？”陆山河看着家人，心里暖融融的，又带着点歉意，“都这个点了，你们吃饭了吗？”
刘美兰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你睡得那么沉，呼噜打得震响，就没忍心叫你。饿了吧？我们都没吃呢，就等你一起。”
陆山河一听，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同时也涌起一股暖流：“你你们……等我干啥？饿坏了咋整？”
“那哪能啊？”刘美兰一边着，一边往厨房走，“你不在家，我们吃饭都不香。等着，饭菜都在锅里热乎着呢，我这就端上来。”
陆阳也放下报纸，起身去拿碗筷。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饭桌。
陆山河确实饿坏了，拿起一个馒头，就着酸菜粉条大口吃了起来，吃得鼻尖都冒了汗。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热汤顺了顺，放下筷子，看着一家人，开口道：“有个事，跟你们一下。我的调令下来了。”
“调令？”刘美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惊讶和一丝兴奋，“调走？你是……高升了？调哪里去了？”
陆阳反应很快，立刻接话道：“妈，这还用问吗？我爸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肯定是高升了啊！”他看向父亲，语气肯定，“爸，是不是？”
陆山河点点头，“是升了。林场的事，我立一功，加上这次发现日军基地的事，在省里领导那儿算是露了脸，两件事加在一起，算是让我又往前迈了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妻子和儿子，继续道：“不过……调令有两个，让我二选一，年后上任。”
“两个？”刘美兰更惊讶了，“哪两个？”
“一个是，去林场，当场长。另一个则是老连长也这件事高升市里，让我去跟着去林业局，林政科当科长。”陆山河缓缓道。
刘美兰一听，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当场长啊！这还用选？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再了，市里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
她的话虽然没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更倾向于留在林场。
陆山河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怎么话的陆阳，眼神里带着询问。
陆阳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他放下筷子，沉吟了片刻。
“妈，您先别急，听我给您分析分析。”陆阳语气平和，条理清晰，“按理，当鸡头，不当凤尾这话是没错。
但是，妈，您得看清楚，我爸这个场长，它可是个分场的场长。”
陆山河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点零头，对刘美兰补充道：“阳子得对，是分场场长。
咱们林场是大场，书记兼任场长，那是正处级干部。
我就算这次立了功，也不可能一步登，直接当总场的一把手。”
陆阳接过话头，继续道：“所以啊，妈，这个分场场长，听着好听，是一把手。但实际上呢？分场的人事、财务大权，都捏在总场手里。
白了，除了生产任务重一点，责任大一点，实权可能还和我爸现在这个生产科科没差多少。就是职务提升了一个级别。
而且，那个分场离咱们家也挺远的，和去市里上班，在距离上其实没太大区别。”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以后的发展呢？分场场长想往上走，最终不还得调回总场吗？
可我爸现在的情况是，他把林场里那些不干人事的领导差不多都得罪光了。
您觉得，就算他去了分场镀层金，那些被他得罪过的人，能让他顺顺利利再杀回来，还给他升官吗？”
刘美兰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变，嘴唇动了动，没出话来。她之前光想着场长的名头好听，却没想到这一层。
陆阳看着母亲的表情，知道到零子上，他语气放缓，但更加坚定：“所以，根本没得选，只能去市里。”
“去市里……也太远了……”刘美兰还是有些犹豫，声音低了些，更偏向于情感上的不舍。
“远，是最的坏处也是唯一的坏处。”陆阳耐心解释，“孙局这次高升到市里，点名要带我爸过去，这明什么？
明孙局是看中我爸，有孙局在上面照应着，而且我爸都在省里领导哪里露脸了。
我爸以后的路那不是铺平垫稳了？林场那些领导就算再不乐意，他们的手还能伸到市里？
而且林政是专管他的。”
他话锋一转，开始描绘积极的未来：“再去市里，妈，您完全可以带着妹妹们跟我爸一起去啊！”
“我去市里干嘛？我在这待得好好的……”刘美兰下意识地反驳。
“为了瑶瑶和娜娜她们啊！”陆阳立刻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理由，“咱们县里这地方，一年都未必出一个大学生？
市里可不一样，教育资源、学习环境，那是咱们这能比的吗？
瑶瑶和娜娜要是去了市里上学，有更好的老师，更好的学校，没准以后真能考上大学，那前途可就大不一样了！”
提到两个女儿的前程，刘美兰的眼神明显动摇了。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那……那你呢？”刘美兰看向大儿子，眼里满是担忧，“我们都走了，你咋办？……”
陆阳笑了笑，早就想好了辞：“我？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有文文在身边，您还担心啥？
再了，就算要去市里，也不可能现在就搬过去。
得让我爸先过去，把工作、住处都安顿好了，特别是得给瑶瑶和娜娜找好学校，这些都理顺了，您和妹妹再过去。
这起码也得我结婚以后的事了。”
刘美兰皱着眉，还是摇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们要是有了孩子，没人帮你们看怎么办？……我不能去。”
陆阳早就料到母亲会这么，他立刻接道：“有孩子您再回来呗！这有什么难的？但是妈，您想想，我爸一个人去市里，您能放心吗？”
陆阳带着点调侃对着刘美兰道：“我爸现在可是实权科长，正当年，前途无量。
您要是不在他身边看着，市里长得好看的女同志可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人往上凑，您是不是？”
“他敢！”刘美兰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睛瞬间瞪圆了，她下意识地就看向旁边的陆山河。
陆山河本来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儿子这话，差点一口水呛到，对着陆阳骂道：“你个兔崽子！胡咧咧什么呢！你在诽谤我啊！”
果然，刘美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看向陆山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行！那就去市里！我跟你一起去！儿子得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在那儿！”
陆山河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背刺弄得哭笑不得，他瞪着陆阳，没好气地骂道。
“你个混子！少在这儿胡袄，挑拨离间！你老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刘美兰却不吃他这套，双手叉腰，哼了一声：“是不是那样的人，谁知道呢？反正阳子得有道理！我必须得去看着你！”
“我……”陆山河一时语塞，看着妻子那副表情，知道这事儿在她心里算是落下根了。
他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本来就是打算选去市里的……跟你分场的事，就是想……想考考阳子，看看他子眼光怎么样……”
“考考阳子？”刘美兰眉毛一挑，眼神更加犀利，“我看你是有鬼，才拿儿子当借口吧？
陆山河，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带我们娘仨去市里？想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
“地良心！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陆山河这下是真急了，脸都涨红了，“我陆山河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吗？美兰，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
他越越委屈：“我就是……就是觉得去市里人生地不熟的，怕你们跟着我吃苦……想着先在那边安顿好了，再接你们过去……”
刘美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见他确实不似作伪，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哼，没有最好！我告诉你陆山河，别以为你去了市里就了不起了！
你要是敢在外面动什么歪心思，我就……休了你！以后我跟儿子闺女过，你一个人净身出户吧！”
“我……我啥也没干啊我！”陆山河简直百口莫辩，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把火力全对准了在一旁偷笑的陆阳。
“都怨你个兔崽子！瞎挑事！看我不收拾你！”
陆阳赶紧往刘美兰身后一躲，探出脑袋，笑嘻嘻地道：“爸，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家的安定团结着想！这叫防患于未然！妈，您我的对不对？”
“对！阳子得对！”刘美兰立刻站到了儿子这边，护犊子似的把陆阳挡在身后，对着陆山河一扬下巴。
“儿子这是提醒你，不管你到什么时刻，都保持清醒！免得酿成大祸！”
陆山河看着统一战线的娘俩，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悻悻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嘀咕道：“行行行，你们娘俩厉害，我不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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